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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书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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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陌收了徒弟,诓来两千两银子,毫不犹豫买了宅子,决定另起门户,安居乐业。一切筹划妥当,遂回王府美美地睡了一顿。
早上,睁开惺忪的睡眼,只见眼前一女,二八年纪,定睛一看,原来是东院花姐的贴身丫鬟云翘。苏陌这才想起今天是要去授课的。可脑袋中空空如也,不知从何教起。忽瞥了云翘一眼,计上心来。但却并不喜形于色,仍慢慢起身,穿了衣服,淡淡地问道:
“服侍你家主子几年了?“
“回姑娘的话,奴婢八岁进的王府,这两年才开始服侍我家主子的。”云翘连忙回说。
“那你对你家主子可算了解,和我说说,姑娘我好对症下药嘛。”苏陌说完,狡黠一笑。
想那云翘是何等单纯人物,哪呢猜透她的心思,遂将那花姐的身世一五一十,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原来花姐姓柳,名赛花,小名花姐。只因父母膝下仅此一女,格外宠溺,所以养成了这好爽大气的男儿性格。原本打算到了出阁的年纪,定一门好亲事,下半生衣食无忧,倒也轻松自在,可谁知两年前父亲触怒权贵,官司绕身,很快就深陷牢狱,一命呜呼了。没有半年光景,母亲也随着去了,剩下这可怜的花姐孤独一人,最后却是被冷月白接进府里。这花姐便将他做了依靠,起了倾慕之情,一心只有冷月白了。
苏陌听了,不胜愁闷,转念又去想柳家触怒权贵,所系何人,不知不觉又累及冷月白,更加忧愤,于是郁郁寡欢,不作言语。那丫头见她蹙眉不展,不敢相问,只好傻傻地站着,脸上表情却急迫地如热锅上的蚂蚁。苏陌看了,忍俊不禁,知她为难,就打发她回去,且说她去了湖边,请花姐过去单独一叙。说完,一个人出去了。
陌陌临风照水,只觉得往日欢快的鸟鸣声聒噪不堪,猛摇身旁弱柳,鸟儿受惊,飞出老远,另寻一树,仍喳喳叫个不停。
欲起身再赶,遥遥望见花姐大步流星,走将过来,看表情似是要兴师问罪。苏陌急迎了上去,未等开口,就迎来了劈头盖脸一顿好骂。所骂内容无非是说苏陌言而无信,白拿银子,并且让她亲驾跑了一遭。
反常地是,苏陌并没还口,只无限同情地望着她,看得花姐浑身哆嗦,好不自在。
突然,陌陌一步上前,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铿然有力地说:“花姐,你可千万别被美色迷住了双眼,冷月白他是你的杀父仇人啊,他先害了你父亲,又夺了你在这里,你不能喜欢他的。”
花姐如审视精神病人一样上下打量了苏陌一番,甩开她紧扣的双手,又飘来一个莫名其妙的眼神。
陌陌料定她已陷入迷狂,决计不会相信她的父亲是冷月白所害,又将那冷王爷如何好色,如何夺人妻子,如何抢了自己说了一遍。待欲再说,只见花姐坐在石头上嘤嘤哭了起来。
苏陌以为她觉悟了,顿时颇有成就感。
“我宁愿被他再抢一次!”花姐突然语出惊人。
苏陌觉得头顶乌云飘过,顿感无力。世上何以有如此顽固不化的人物呢?真是鸟儿多了,什么林子都有,其中不乏痴情的鸟儿。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她心存幻想。她觉得自己言语行为过于激切,伤害了一颗幼小的纯洁心灵。
正想安抚,花姐“嚯”地站了起来,双手抓住苏陌的肩头,使命地摇摆,声与泪俱下:
“我有什么不如你,为什么王爷会喜欢上你这个狐狸精,害的我们好苦,许久没见王爷。”
天知道,她苏陌陌自从上次分别,再没见过冷月白,更别提旭尧。想到这里,止不住一阵心酸,滚下一滴泪来。谁知花姐并不领情地说:
“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你这个骗子,快把钱还来,我们不想和你再有关系。”
苏陌一怔,赶忙堆起笑脸,决计忍到底。遂将心中的计划,如何入股,如何分红等向花姐细细地解释了一遍。花姐听得云里雾里,但听说可以做拿银子,就答应了。陌陌自认比这些深闺女子富有经济头脑,躲过了债主。花姐自回去向众姐妹解释她们如何瞬间变成董事,即将有大把银票流进口袋。
陌陌回来,见月禅正坐在檐下,口中吟道:“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架上的鹦哥跟着怪怪地学了一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笑春风!笑春风!”逗得丫鬟婆子笑做一团。玩闹了一阵儿,大家各去忙活。苏陌昨晚被噩梦袭击,没睡安稳,正要进屋补觉,只见门口一小厮鬼鬼祟祟,细看时,原来是相熟的小厮阿瑞,正朝自己招手。
两人找个安静角落,说起话来。
还有一日便去收房,阿瑞唯恐空欢喜一场,遂又来询问。苏陌见他甚急,随从怀中拿出五十两的银票一张,又从锦囊中取出碎银二十五两,一并交给他,快去赎身。
原来阿瑞打小进府,现已年满十八,到了该婚配的年纪。冷府并不为难,想要赎身,七十五两银子即可。
阿瑞感激不尽,连连道谢,只说陌陌是他今生的贵人。苏陌见他拿了钱,却不急走,却面有愁绪,欲言又止。逼问几遍,才吞吞吐吐地说:
“姑娘,咱府中还有一姑娘,从小失了父母,八岁就进了府,孤单得很,小的看着可怜,不知.....不知姑娘能否将她一并赎了,她一定感恩戴德,伺候姑娘您的。”
“哈哈,莫非是你小子看上人家了吧,说,那姑娘唤作何名?”苏陌陌会意,笑问。
“回姑娘,东院花姑娘的丫鬟云翘便是。”未及说完,脸已红到耳根。
“原来是她呀,你小子真有眼光,那姑娘确实可爱得紧,我也喜欢得很呢。”说完,又掏出银子八十。阿瑞本想试探一下,没想到苏陌如此仗义,就要就地拜倒,陌陌忙扶住,忙止了眼泪,一溜烟找云翘去了。
晚饭后,陌陌在湖边纳凉,阿瑞果带了云翘,同来拜谢。不等开口,双双跪在面前,定要认她做主子,跟随她到天涯海角,服侍她一辈子。陌陌扶起,红着脸说:
“我给你们赎身可不是要做你们的主子,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啦。”
三人厮聊了一会儿,与阿瑞约好明日出门,各自回去。
翌日,用过早饭,换好衣服,出门而去。一路上的热闹自不用提,陌陌也不留恋,只留心书店,每遇一家,便进门细细打听,将书市的行情,近来的畅销书目,每月销售几何打探清楚,晌午时分,二人已将偌大京城的书肆逛了个遍。
正事已毕,顿感腹中饥饿。想起久日没去醉心楼,便携了阿瑞,直奔而去。大堂坐定,两人已经饥肠辘辘,赶忙拿过菜单,满满点了一桌,大嚼起来。阿瑞初自犹豫,不敢上桌用饭,终抵不住苏陌陌一再地劝说和满桌美食的诱惑,也加入了大嚼的行列,秋风扫落叶之势,二人酒足饭饱,桌上一片狼藉。
上次在此吃饭,是和旭尧一起,乘兴而来,结果因为冷月白而败兴而归。说好要来看我,到现在一个人影都没有,苏陌委屈得很,一张小脸鼓鼓地,嘴巴噘得高高地,起身上楼要去竹墨斋,阿瑞不明就里,紧随其后。
门紧闭着,试着推了一推,纹丝不动,却隐约听见有人说话。苏陌将耳朵贴上,彷佛听见什么“将军”、“兵器”等字眼,但不甚真切,欲要听个明白,将窗纸舔个小洞,眯眼朝里望去。
里面不正是冷月白和苏旭尧吗?
陌陌激动地差点叫出声来,正要冲进去,却想到了冷月白的“否则要了你的小命”,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仍贴着门窥视。不料里面二人却起身,似有出来的意思。慌忙之中,赶忙拉了阿瑞,进了隔壁的房间。
回来的路上,失魂落魄的苏陌陌撞到了树,犹不自知,说声“对不起”,仍机械地往前走。
阿瑞不明白地是,屋内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一个始才活蹦乱跳的可爱人儿突然之间没了生气,一路牵引着回了王府。
掌灯的时候,阿瑞和云翘俱已将赎银上缴,是自由之身了。陌陌略感欣慰。
翌日,艳阳高照,果真是乔迁的大好日子,陌的心情也陡地好了一大截儿。李家已经装载停当,即刻走人,苏陌接了房子,心情更靓。趁热打铁,着阿瑞唤了十几个泥瓦匠人,三天功夫便在原大门的基础上修建出三间门脸房。
陌、阿瑞、云翘住在后院,这三间房子,陌陌计划用来开一家书坊。
又是三日,装潢已毕,所选图书,悉数上架,罗列整齐。择了吉日,放了炮仗,正式开业。
且看这书坊取名“笑春风”,文雅有余。再看这幅对联,上联:言情耽美武侠传奇任君选择;下联:是攻是受是虐是恋悉听尊便。专业人士一看便知。
陌陌又将往日所读之《牡丹亭》、《桃花扇》等本,强行记忆,外加《金瓶梅》、《红楼梦》的略本,又自行渲染一番,着师傅连夜刊刻,放在店里的醒目位置。
果然生意超爆无比,货刚上架便被抢购一空,只好多家人手,连夜刊刻,京城一时纸贵。上自达官贵人,下自黎民百姓;高雅如士林书生,世俗如青楼妓馆,只要是那识字的,没人不知这“笑春风”的。皇城里,只有拥有“笑坊”所刻图书,才会被认为是走在时尚的最前端,反之,则被讥笑。
加之,该家老板一向神秘,至今无人得识真容,愈加刺激了人们的好奇心。关于他的来历,京城中疯传着几种说法:有人说他是“曹植再世”;有人说他是古今第一才子,隐居名山,学成下山;更有甚者,竟说前两种说法是对他的一种侮辱,称他是尽阅古今高高在上的神。
原来陌陌对外谎称只是帮工的小厮,代为营业。崇高必堕落,她苏陌觉得应该低调,低调,再低调一点~
半月有余,一日,打烊之后,三人细算账目,已净赚一万多银子,除去支付给花姐众姐妹的分红,尚有白银五千。(这是当初民主协商的结果,五五分成)
一切渐趋稳定,苏陌决定回王府,虽然她尚未脱离王府,每日仍和大家照面,但毕竟大多时间偷混在外,这已经严重违规。只因这几日生意太好,过手的银子太多,太过欢喜,遂将那惧冷和思尧的心减淡了几分。今日回去,银子捎给花姐,顺便将坊中较为洁净的读本,譬如《牡丹亭》之类,带给月禅。更有一层考虑,近来三人厮守,朝暮不离,也该给阿瑞云翘一点二人空间了。
翌日,果留了二人看守门户,雇了轿子朝王府去了。(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看着众姐妹崇拜的眼神和化解瞪大的眼珠,以及捧着票子颤颤发抖彷佛被火烤了一样的双手,苏陌是何其得意,她终于向这帮不服气她的女人证明:她苏陌不但是勾人有术,勾钱的技术是更上一层楼。终于在众人的目送下绝尘而去。
来到月禅这里,仍难忍其痒,差点说露了嘴。
“小主,这是现在市面上最畅销的书,是我们坊刊刻的,您看看。”
“恩?我们坊?”月禅问,只以为她日日在玩贪玩,听她如此说,甚是疑惑。
“噢,不是不是,我是希望它是我们的。”
月禅接过书,碎碎念道:“《牡丹亭》,恩好生文雅的名字,想那内容定是不俗。陌陌真是越发细心体贴了,出门也惦记着我呢。”说得陌陌一阵儿心花怒放。
“笑春风书坊刊刻?这书坊之名真个与众不同。”月禅说。
苏陌慌张,急于回答,又听见又有人大叫“笑春风!笑春风!笑春风!”闻声看去,原来是架上的鹦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