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棉三月又繁花》烟南

6、融化在棉花糖里的唯一温暖

　　融化在棉花糖里的唯一温暖
　　飞扬的雪沫子覆盖了赫尔辛基大街小巷里沧桑而古老的红色石砖，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站在港口望着那座闻名世界的雕像，棉花糖一样的云朵倒映在水中。
　　湛蓝的天，洁白的云，还有美丽温柔的朵樱。
　　她站在港口大声叫我的名字，对我说“苏浅歌，我好幸福！”海鸟飞过她的肩头，天空的云朵像是融化的棉花糖，同时融化掉了我心中的唯一温暖。
　　夏绕，人生一世是不是都会留有遗憾？
　　就像，我明明那样喜欢夏天，却不远万里来到地球的另一边，只为了看一场雪。
　　一
　　二零零八年，我高二。
　　一个叫做至上励合的男团发行了一首叫做‘棉花糖’的歌曲，一时间火遍了大江南北。
　　昏黄的路灯下，自行车拉开长长的影子。我们一人一只耳机，主唱马雪阳温柔的声音通过
　　耳机传送到耳朵，刺激着年少微弱的神经。
　　“回忆着初次相遇坐在你身旁……你就是我心中的棉花糖，甜蜜的梦想……”整个世界似乎
　　都要被那种甜包围。
　　我回头看你，你的长发在风中飞扬，像是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你，那样美丽，单纯。
　　夏绕，你从小就是一个漂亮的女孩。
　　你手上拿着一只棉花糖，用手扯下一片放在嘴里，你微微眯起眼睛，感受着沁入心脾的甜
　　腻，你说“棉花糖总是给人一种很温暖的感觉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你睁开了眼睛，那一刻，你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悲伤。
　　我想要问你的时候，你却对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很小的时候，你就开始懂得掩饰内心的伤痛，然后微笑着粉饰太平。
　　我细心地为你擦去嘴角上残留的淤青和污垢，你像个孩子一样等待着大人的呵斥。然而我
　　并没有。我甚至自豪地认为自己很了解你，知道你在掩饰着什么。
　　我轻声问你“又和她们发生争执了？”生怕稍微大点声，会将你吓到。
　　你手中还拿着那片棉花糖，用无辜的眼神望着我，看得出受了很大的委屈。我叹了一口气，
　　夏绕，你真是一个有些倔强的女孩子。
　　“浅歌！”你突然叫了我的名字，抬起头直愣愣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看着你那双如同小鹿一般的眼睛，路灯照在你的头发上，那是犹如巧克力一样的色泽，你的眼睛比照亮整条街的路灯还要明亮。
　　你看着我，突然很认真地对我说：“浅歌！你讨厌我么？”
　　“不会！当然不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我想都没有想便给出了答案，连我自己都感到诧异。
　　夏绕。我又怎么会讨厌你呢？
　　你站了起来，笑着对我说：“假话！苏浅歌，想不到你也会说假话。”
　　比你高了半个头的我就这样站在你面前，地上我们的影子重重叠加。你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被夜风吹散，很好闻。
　　你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那样不屑一顾的眼神，却像是看进了我的心底。
　　然后你冷笑着对我说“呵！你又怎么会懂？其实我们一直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是啊，你从很早之前就认为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第二天，我依旧穿着白衬衫，浅蓝色裤子。扮演一个妈妈的乖孩子，学校的三好学生，还有女生心中的完美男孩。
　　我认为这就是最真实的我，然而你却说这只不过是我的伪装。我并不在意你对我的误解。
　　我们两个在不同的班级，每天下课，我都会在学校的停车场等你，然后你坐在我的自行车后座，我们一起回家。
　　今天等了很久你都没有来，我去你们班楼下，你们班上的学生除了留下来练习节目的女生，其他人都回家了。
　　见到是我过来了，她们的眼睛里流露出惊喜，我听见她们说“你看，是校草！”似乎少年时代的女孩都喜欢以貌取人。
　　彼时处于青春期，男生女生会有意无意地保持距离，但仍然有胆大的女生会跑过来和我打招呼，女生笑着说“嗨！校草，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我看着那几个乖巧的女生，问道“你们有没有看见夏绕？”
　　我看到她们的面部表情从期待变得僵化，又或者是一种出乎意料的疑问。
　　“哦！夏绕好像回家了吧。”她们一阵唏嘘。好像我来找你是一件很让人惊讶的事情。是啊，夏绕，你从来都不愿意让人知道我们每天一起放学回家，也不会让人知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甚至你家就住在我家对面。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你我之间渐渐生出了一面透明的墙壁。
　　我推着脚踏车一路直行来到校门外，找了很久，终于在离家不远的一处工业废地，看见你被一群女孩子围在中间。
　　那竟是之前和你发生过争执的那群女生！我立即大步向前。
　　而你却张扬地笑着。甚至手中还拿着两串棉花糖，我知道其中一串是给我的，因为那是你最喜欢的，你曾说棉花糖那么大，那么软，那么甜，总是会给你一种很温暖的感觉。
　　可是这样的你却将棉花糖丢到脚下，挥起拳头打了其中一个女生一下，你的行为激怒了其他的女生。
　　拳头还没落到你身上，我便冲了过去。
　　二
　　“住手！”我冲她们大声地呵斥，那个女生吓得缩回了想要打你的手。
　　那一刻，她们真是触碰到了我心底的那根弦；那就是，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
　　“哟！校草！”其中一个高个子女孩子看见我过来，用一种戏谑的表情说道“我们不跟帅哥过不去的，校草你还是走吧！”她们看了看我身旁的你，眼神带有讽刺。
　　你微微眯着眼睛，依旧坚强地站着，眼里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慵懒模样。
　　一群骑着机车的小混混把这里包围了起来，他们大多年纪小小便辍学，或者是一些刚刚毕业便没有再念书的学生，他们脸上露出痞气的笑容，给人一种无赖的感觉。那种不学无术的模样令我厌恶到了极点。
　　而那群不知所谓的女生笑得更欢了，她们没打算轻易放过你。
　　那样一群身处泞泥还不自知的人，夏绕，你是那样干净而阳光的女孩子，怎么能和她们在一起。我的心中愤愤不平。
　　“快走吧！校草，现在可不是上课时间哦！”知道这个废弃的地方不会有人过来，她们更加肆无忌惮地挑衅着我。
　　我怎么可能走？我拉起你的手，你却很无奈地看着我，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拖油瓶。
　　你此时心中一定在想，要用什么办法将我置身事外吧。你一直是那样的人，坚强，不愿意给别人添一点麻烦。
　　果然，你露出一抹笑容了。你放开了我的手，指着我对她们说“这个人，我不认识。”
　　我知道你是为了保护我，你不希望一个优等生被学校记过。我都知道，可是，夏绕。你让我怎么对你视而不见？
　　“哈哈！校草，好像你的好意别人并不领情哦！”那些女孩子打趣道，其中一个女孩更是准备对你动手！
　　她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她说“你也配喜欢肖阳？”
　　肖阳，我的脑海里浮现那个篮球场上矫健的身影，是那个男孩，体育队长。夏绕，你喜欢他么？因为他不惜和这么多的女孩子树敌？
　　我还来不及过多思考，那群女孩子就已经开始躁动。
　　“姐妹们，上！”就在她们准备一拥而上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拉开那个女孩子，我对她说道“放开！你们够了。”
　　女孩子看着我的表情有刹那呆滞，如果可以形容，那么我此时眼睛里一定是燃烧着熊熊烈火吧。就在下一秒，为了不再与那样一群人纠缠，我撒了一个谎。
　　我对她们说“你们弄错了，夏绕喜欢的人是我。”
　　“什么？”女孩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当时不知道我鼓足了多大的勇气，我对她们说“我也喜欢夏绕！”然而，这句话却是我的真心话。
　　你一脸茫然地看着我，你惊讶于我为了帮你脱口而出的谎言。至少，你认为那是谎言。
　　我心里却只有一个想法，我要保护你。保护你不受到伤害。看着那群女孩不太信任的神情，我继续说道“是真的，只要你们今后和夏绕和解，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别人。包括肖阳。”
　　那个想要动手打你的女生不解气地跺了一下脚，看样子这场对峙是她向你挑起的，只听她说道“好吧，校草，今天我给你一个面子。”
　　她们和那群小混混陆续离开，然后只留下你一个人，夕阳已经快要落山了，你站在被遗弃的建筑物阴影之下，显得那样的孤独。
　　在偌大的废弃工地上，你小声对我说“谢谢你！苏浅歌。”
　　我的内心一下就变得紊乱，慌张地推起脚踏车，帮你拿起你的书包，呆呆地说了句“不用谢”
　　内心有一种不一样的情绪在蔓延，有一点欢喜，还有一点是不希望你跟我这样客套。
　　你是一个有恩必报的人，为了感谢我搭救你，你决定请我吃棉花糖，我们走出那片工地来到巷口的时候，那个卖棉花糖的老婆婆还在，她点着一盏昏暗的小灯，守在巷口。
　　见到你过来，她朝你露出微笑“小姑娘，今天放学有点迟哦！”
　　你甜甜地对回应她“奶奶，要两只棉花糖！”
　　“好叻！”那个婆婆打开机器。
　　吹棉花糖的机器嗡嗡地响起，那些砂糖被中间的机器打碎，变成一缕缕的糖丝。在空旷的容器里纷乱地舞蹈。
　　老奶奶慈爱地看着你的脸，说道“小姑娘，你长得可真漂亮”这样的话你听得多了，最多也只是表面笑笑，从来不曾往心里去。
　　你突然对我说“浅歌，你看这些棉花糖像不像雪花？”
　　雪花？我们这个南方的城市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一场雪，就算是冬天也只会象征性地落下几粒冰珠子，我自然没有比对。
　　见我没有说话，你又说道“书上说雪有六瓣，我知道那是假的，电视上的鹅毛大雪真的就像棉花糖在机器里飞舞的模样。”
　　我没头没脑地回了一句“那雪一定是甜的咯！”你和老婆婆都笑了起来，你接过两只棉花糖，将其中一只递给我。
　　“长大以后，去芬兰吧，去圣诞老人的故乡看一场真正的雪。”棉花糖融化在我的嘴里，甜味侵袭着味蕾，我听见你说“浅歌，以后不要再帮助我了，我不需要。”
　　我呆呆地立在原地，而你转身匆忙地向家里走去，你在路灯下停下，转身对我说“还有，雪是冰的，它一点味道都没有。”
　　夏绕，你是那样迫切地想要与我划清界限。
　　我知道，我们又一次越走越远了，不知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