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初恋的第一封情书》张安之

2、初见

　　就算过去将近十年，章晓溪还是能准确地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苏曜的日子，2009年3月23日。

　　14岁的苏曜抱着一沓作业本，从阶梯缓步走下。他穿白色长T和黑色牛仔裤。衣袖往上约推三分之二。球鞋是他的最爱。苏曜走到教室前的假山，章晓溪先是定住好几秒，而后目光一直追随着他。

　　瘦瘦高高，留细碎的短发。皮肤白得发光，耐看的单眼皮明亮又温柔，不经意的笑眼让她瞬间着魔。

　　不知道是否因喜欢而变得独特。章晓溪告诉以沫，在遇见苏曜的往后十年，她再也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男生。

　　苏曜所在的二班和章晓溪所在的三班是兄弟班。两个班的班长为了方便大家交流，把各自班上的同学拉到同一个群。一来二去，没想到章晓溪竟在二班交到了一个好朋友，晓雅。顺便从她那儿探听到：苏曜刚从云江一中转来，酷爱篮球。

　　那天放学后，章晓溪赶紧飞奔回家。趁爸妈还未下班，她轻车熟路地溜进他们的卧室，启动电脑。

　　等待开机的时间让人心急如焚。

　　苏曜的头像亮着，显示手机在线。

　　鼠标在移动。章晓溪慢悠悠地浏览苏曜的□□空间，从说说到相册，再到留言板。最后返回到好友印象。

　　他的好友对他的一致评价是：不爱说话。

　　电脑屏幕上出现提示，章晓溪立即点击“下一步”，把苏曜放进了众多的好友中。

　　“嘭”的一下关门声把章晓溪吓了一跳。她慌忙地拔下电脑的插头，像使了凌波微步般，片刻坐到了客厅沙发上，从书包里随便摸了一本书出来。

　　在关上电脑之前，她在他的空间写下了自己的第一条留言：“Hello~”

　　不久之后得到回复：“你是？”

　　“隔壁班的，你不认识。”

　　跟苏曜成为网友后，章晓溪断然舍弃已经持续六年的早餐形式——牛奶配面包。每天雷打不动地，在上午第二节课后的大课间，挽着以沫，抓上晓雅，去半山腰的小卖部买泡面。在晓雅和苏曜打招呼的时候，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望向苏曜。那种快乐，像是在心里放飞了一只风筝，任其越飞越高，无比肆意。

　　自从外婆搬到后街，章晓溪的父母也越来越忙，就让晓溪每天中午去外婆家吃饭。一来是为了让晓溪少吃不怎么营养的快餐，二来也是让她能陪外婆说说话。

　　章晓溪的外婆好几年都是一个人居住。以前非要跟着儿子生活，却和他矛盾重重。独幢的老房子拆迁，舅舅留在村里继续工作，外婆搬到县里。

　　晓溪听妈妈说，外婆在舅舅适婚的年纪，拆散了他和他中意的女子。外婆嫌那个女孩没什么文化。

　　她说，“我是为你好。”

　　外婆替舅舅选了另一个高中毕业的女生。舅舅的婚姻一直不顺利，他把自己的不幸福，连同自身的不争气，一同算到了晓溪外婆的头上。直到晓溪的外婆去世，他们心里的疙瘩仍没有消散。

　　那时候的晓溪还不明白，人终其一生都活在不同的抉择当中，有的选择，一旦对另一个人造成伤害，便有可能终其一生无法获得原谅。

　　晓溪的外婆性格里有强势的一面，但更多的是和善。搬到新家没多久，她迅速和同一个单元的老头老太太打成一片。几个人不是约着一起坐在门口晒太阳，就是凑成一桌牌局。苏曜的爷爷也在其中。章晓溪从小伶牙俐齿，没事儿的时候总围着几个老人打转，逗他们开心。

　　苏爷爷总是乐呵呵地对晓溪的外婆说，“这小丫头，要是我孙女就好了。那家里指不定得多欢乐。”

　　晓溪听了连在心里摇头。毕竟自己想当苏爷爷的孙媳妇。

　　云江七中分正门和后门。晓溪家离后门比较近。外婆家离前门更近。在外婆家吃饭的很大一个好处是，和苏曜顺路。久而久之，晓溪发现他确实不怎么爱说话。常常一个人斜跨着黑色皮质背包，懒散地朝前走。很多时候，晓溪都觉得他与其他同学格格不入。

　　不同于其他的大多数同学，会经过宿舍楼，走宽阔的大道。有好几次，晓溪跟在他的身后。他走狭窄的小路，穿过小操场，到达初中部的教学楼。

　　晓溪刚一踏进教室门，就会看见苏曜单手端着篮球，往小操场走，趁预备铃声敲响前去打会儿球。

　　三班的老师和同学都不太喜欢自己教室的位置。因为教室和小操场之间只隔了一个长方形的草坛和一排高大的郁郁葱葱的树木。他们时常抱怨教学楼旁篮球碰撞地板发出的“砰砰”声，晓溪却格外喜欢。

　　苏曜他们班的体育课在每周一和周五下午的第一节。那两节课，无一例外，坐在窗边的晓溪都会把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抵着下巴，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常常望得出神，一节课很快过去。

　　那时上课，班上盛行传小纸条。女生之间的内容大概是，今天看了什么偶像剧，放学去不去拐角那儿吃狼牙土豆。

　　最近，晓溪展开一个褶皱的小圆球，上面会写着：又在看苏曜，你傻不傻啊？这时候，晓溪也只是转头对以沫笑笑，又继续跟随窗外的身影。他们打半场篮球。看得久了，章晓溪也逐渐期待起苏曜的三步上篮。等他仰握矿泉水瓶的时候，自己就在心里傻笑起来。

　　人怎样才会确信一件事情的存在？

　　大多是自己见过之后。

　　比如，章晓溪的名字出现在写着云江二中调剂名单的小黑板上。又比如，章晓溪相信“一见钟情”，是在她见过苏曜以后。

　　打完球，苏曜常是大汗淋漓。前额的碎发黏在一块儿，服帖在额头。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白色T恤的背部变得有些透明。

　　晓溪站在走道上，一边心不在焉地和旁边的同学聊天，一边趴在栏杆上往右望：苏曜把篮球夹在胸前，拧紧矿泉水瓶盖，从过道的另一头走进自己的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