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行渐远》小小左

3、Chapter 2

　　到办公室后，李兮然才发现办公室里就只有金边眼镜老师。

　　“李兮然，我原本是很看好你的，但是，这次……太让我失望了。居然三百多名开外，你……你这是公然打我脸吗？”

　　李兮然没有说话，低着头。人生第一次挨骂，那滋味很不好受。

　　“我不知道周嘉哲和你——”听到周嘉哲的名字，李兮然猛地抬起头来，自己成绩不好，和小霸王有什么关系，“是什么关系，但是，为了你的将来，还是少和他接触为妙！和他们那样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哥，我们这种普通老百姓是耗不起的。”

　　“严老师，我不知道为什么您对周嘉哲有这么大的偏见，从我第一次来这间办公室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我想说的是我有选择自己朋友的权利，并且我相信他绝对不是您想的那种的人，至少他不会像对您侄女那样的对我。我和他认识这么久，他对我的关心并不比我父母的少。所以，我不会，也不可能少与他接触！”

　　在这里的这些天，加上有袁野这个万事通，李兮然也得知金边眼镜老师对周嘉哲的敌意来源于他侄女，那个曾和周嘉哲在一起过的女孩。

　　听到李兮然口中谈及他的侄女，金边眼镜老师先是皱起了眉头，然后又舒展开来，面上十分严肃的问道：“你了解周嘉哲吗？”

　　“当然。”李兮然不假思索。

　　“当初我侄女也是这么告诉我的。”严老师扶了扶他的眼镜，目光一直盯着李兮然，像是在期盼能让一个迷路的小羔羊迷途知返。

　　“我和她不一样！”李兮然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坚定的，而这份坚定来源于她对周嘉哲的信任。李兮然知道有时候太过于信任一个人是不好的，但是他是周嘉哲，是从小就宠她爱她的小霸王啊，他和别人不一样！任何人都可能会负她，唯独小霸王不会。

　　“每个女孩都觉得自己对于别人是特别的，但是有时候事实告诉我们不是这样的。你得认清楚现实和假象。

　　“我的侄女，和你一样，是个成绩十分优秀的孩子，所有人都对她期望很高。后来如你所知道的一样，她喜欢上了周嘉哲。以前对于周嘉哲，我还是看好的，他是个很聪明的孩子，虽然因为家庭条件优越，有一些不好的习惯，但总体上还是一个识大体懂礼貌的好孩子。后来他们俩认识，然后在一起。不到一个月，他们分开了。我那个侄女甚至曾因此割腕自杀，幸好最后被她室友发现送去了医院，不然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呀，就可能……”

　　李兮然突然想到刚来这里的第一天，袁野就问她是怎么能让周嘉哲再次来到学校的，当时李兮然还以为只是周嘉哲不喜欢学校，原来还有这样的事。

　　“可是为什么您就觉得是周嘉哲的错呢？我知道周嘉哲在你们眼里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但是……他从不会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对待每一段感情也都是认认真真的。我不知道您的侄女到底出于什么样的理由选择自杀，她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应该负起相应的责任。”

　　“李兮然，你怎么这么冥顽不灵。”严老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严老师，不是我冥顽不灵。只是无论在你们眼里，你们口中，周嘉哲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只相信我知道那个他。老师，今天谢谢您，我知道您说这些都是对我好，我保证下次考试能考到该有的成绩，不会再丢您的脸了。快上课了，我先走了。严老师再见。”说完，李兮然向严老师认认真真地鞠了一个躬，然后离开了。

　　后来有很多人问李兮然。周嘉哲之于她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其实连李兮然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答案不是不想回答而随便的敷衍，是她真的不知道。他之于她，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她爱他，但是不愿拥有他，因为她不想束缚他。因为她知道周嘉哲不会属于任何人，他不喜欢约束，所以她就放任他自由。可她又离不开他，所以只有他在的地方，一定会有她。但
　　他对于她到底意味什么，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

　　两个多星期前，家庭的变故对于李兮然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当她的父母都“抛弃”她的时候，他像一个天使一样的来到李兮然身边告诉我她：“他们不要你，我要！”

　　在那之前，李兮然只是知道自己对他是喜欢的。在那之后，她开始发现对他不只是喜欢，而是爱，以及一份沉甸甸的依赖。

　　因为他的一句话，李兮然稀里糊涂的办理了转学手续，在高考仅余不到一百天的时候，她转学到了他生活的城市——A市。对此，她的父母没有一句挽留，只是在家长告知书里潇洒的签下了各自的名字。更讽刺的是，连自己的转学到A市的一切都是周嘉哲拜托他哥哥帮她办的。

　　李兮然还知道，就在自己刚踏上飞往A市的航班的时候，以前无比疼爱自己的父亲转身也登上了去往A国的飞机。在那里，他有他的美人环抱。而她的母亲也随即投入新欢的怀抱。就在那一天，她原本幸福美好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坐在飞机上，李兮然望着窗外大朵大朵的白云，前所未有的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自己被抛弃了。

　　曾经如此爱她的爸爸妈妈不再要她了。或许他们依旧还是爱她的，只不过他们也不会再陪在她的身边了而已。可是对于她来说，无论他们是否还爱着自己，他们不要她了是事实，而其他的也都不重要了。

　　李兮然并没有流泪，因为她不想让父母知道自己的不舍，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洒脱的离开，就会安心的过着他们幸福快乐的新生活，那个没有自己，没有他们彼此的生活。

　　在飞往A市的飞机上，周嘉哲紧紧的握住李兮然的手，像是无声的告诉她——她还有他！

　　其实李兮然早就该猜到的。她父母的关系早已经濒临破裂，可以说是已经破裂的地步，只是因为家里还有没成年的孩子，所以他们才勉强的维持着“恩爱”的状态。有时候，李兮然很想问他们为什么不能在忍忍，至少等在她高考毕业后吧。

　　不知从多久开始，父亲开始长时间不回国陪李兮然和母亲，每次看到母亲坐在他们房间的阳台上静静的望着大门的时候，李兮然就有种预感，一种不好的预感。

　　某次周嘉哲回C市陪李兮然过周末，他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偶遇到原本不该出现在国内的父亲，而他身侧还跟着一个漂亮的女人。

　　父亲说，他只是回来谈生意的。许是看到李兮然对那个女人的敌意，父亲便多解释了一句，那是他的秘书。的确，他们没有什么别样的暧昧举动，旁人看来那也只是简简单单的上下属的关系，也挑不出半点毛病。可是，他是李兮然的父亲！作为他女儿的李兮然又怎会看不出他们正常状态下的异样。

　　李兮然看着他们一起离开背影，喃喃的说：“小霸王，我觉得我快没有家了。”

　　“傻丫头，想什么呢？”站在李兮然身旁周嘉哲像往常一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道。

　　那天晚上，父亲并没有回家。

　　后来除了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反而是妈妈，她再也不坐在二楼阳台看爸爸是否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爸爸每次回来，他们都会大吵一架。李兮然发现，那个在自己印象中出自大家闺秀的母亲说话从来都是温声细语，居然也会像市井大妈一样的大吼大闹。李兮然很想问问是什么将如此温文尔雅的母亲变成这个样子。

　　那次争吵被她偶然撞见后，他们的生活也恢复了平静。母亲常常出去和朋友们喝喝下午茶，逛逛商场。父亲依然在国外忙着工作，大部分时间还是飞来飞去。

　　就在李兮然以为自己的生活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令她没想到的是，这样的生活是父母用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婚姻交换的。

　　就在李兮然无数次的询问母亲为什么父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回来过的时候，她的父亲在百忙之中抽空回了家。但是，如果李兮然知道结果的话，她怎么也不会吵着让爸爸回家，哪怕就这么虚伪的维持着这空壳般的家庭。

　　李兮然刚回到家里，迫不及待的想要拿着自己再次考到的年级第一的成绩单向父母邀功的时候，她又一次听到屋里的巨响。傻傻的李兮然以为，只要自己认真，努力，听话，爸爸妈妈就永远不会离开自己。可事实告诉她，无论她表现的再好，已经出现裂痕的家庭无论如何都不会破镜重圆的。

　　李兮然趴在门口，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等央儿毕业了，就送她去B国吧。”

　　“送B国？……哼！你不就是怕她到去你那里去，然后再撞见你的风流韵事吗？”

　　“我是不想让她遇见你那外国男人！”

　　“……”

　　“算了，我今天不想和你吵。女儿你想带走就带走，不必这么拐弯抹角。我不会争的。”

　　“我有阳阳，央儿就跟着你……”

　　听到这里，李兮然忍不住打开了没有反锁的房门，她面带微笑，虽然很想哭，但是李兮然知道自己不能那么做，所以假装自己没有很痛苦的样子傻傻的扯出一个笑容，然后李兮然听到自己颤抖的声音：“所以……你们是都不要我吗？”

　　他们对于李兮然的突然出现无疑是惊讶的。闻言，母亲走上前来，一把拉住她让自己的怀里带：“央央，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母亲边说着边抚摸着李兮然的头发，像极了在每次考砸后，母亲安慰自己时的样子。

　　父亲站在一旁，满脸歉意的看着这对母女。李兮然看出了他的疲惫，心酸，以及无奈。

　　可是李兮然无暇顾及他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态，只是挣脱开母亲的怀抱，重复着刚才的问话：“你们是都不要我了吗？”

　　“央央，妈妈和爸爸……”母亲边说着，边看了一眼父亲，“都是爱你的。”

　　“可是你们都不要我了！”李兮然这次将疑问句变成了肯定句冲着他们大吼，如果语气能表达标点的话，结尾一定是感叹号。

　　站在原地许久的父亲，突然开口叫了李兮然一声，声音有些沙哑：“央儿……”

　　从小良好的教养告诉李兮然，打断被人说话是一件十分不礼貌的事，特别是长辈。但她是打断了父亲即将说出的话，因为她不想知道父亲不要自己的事实，从小自己多么黏他，多么敬爱他，多么崇拜他，可他现在却不要自己了。

　　“爸妈，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对我的爱。”虽然李兮然笑着说的，但是她知道自己脸上此刻的笑容一定比哭还要难看。

　　说完，李兮然就拽着自己羞耻的成绩单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将房门反锁，那一刻她感到无力极了，她这么贴着房门慢慢坐下。紧紧的抱住自己，将自己蜷作一团。

　　后来上心理课，听老师说，人在受到威胁或者痛苦的时候就会不自觉的缩成一团，像是宝宝在母亲子宫里一样，保持着原始的状态，以寻找安全感。李兮然想，此时的自己就很好的诠释了这个现象。

　　那一刻，李兮然是羡慕安阳的，虽然父母分开了，但是他还有爸爸，爸爸还要他。而自己——没有人要。

　　李兮然很难受，很想放肆的大哭，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因为如果她哭出来了，就表示一切的痛苦都是真的了。

　　父母在外面一个劲儿的敲着李兮然的房门，可是此时的她并不想要理他们任何一个。李兮然突然想起了周嘉哲，她连忙掏出手机，打给了远在A市的周嘉哲。

　　“喂，”

　　“……”听到小霸王的声音之后，李兮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她或许不该打扰他，因为她在电话里听到一个女生的声音，娇滴滴的问“阿哲，是谁啊？”李兮然想他应该是在和第N任女友约会吧。所以她果断的挂断了电话。

　　周嘉哲显然没有要放过李兮然刚才那个没有说话的电话，就在李兮然刚刚挂断电话的后，他的电话就立马进来了。

　　李兮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

　　“丫头，你怎么了？”

　　听到他急切的声音，李兮然再也绷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他们……他们不要我了。”

　　“谁不要你了？丫头，你别哭呀。不要哭了好吗？”他的声音越来越着急。

　　李兮然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的哭，像极了没有安全感的孩子。

　　那时候李兮然觉得他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好听过，因为他好像突然明白她口中的“他们”是谁，过了几秒，他语气十分坚定的说：“他们不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