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人是心上人》安哲子曰

5、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

　　上初中后，两人顺理成章去了父母所在的一中。

　　13岁生日，客厅挂满彩色气球，小女孩迫不及待打开自己的礼物。丹若哇一声，从蓝色盒子里小心翼翼取出一个串着银戒的项链，仔细一瞧，上面明明白白四个字母：true。丹妮看到后马上拆开自己大大的礼物盒——是想要了很久的黄色纱裙。

　　父亲问丹若：“喜欢吗？爸爸自己去首饰坊做的，本来想刻布德泽三个字，但刻不下，就换了true，意思是做人做事真心最可贵。”

　　丹妮的眼神黯淡下来，把裙子扔一边，母亲发觉丹妮的异样；“妮妮怎么了？这就是你上次说特别想要的裙子，想之后参加小提琴比赛的裙子。妈妈上周去还没货，找店家从厂子那里调过来的。”

　　丹妮噘着嘴又拿过裙子。

　　太阳落下，浅白色的月牙升在天空。
　　丹妮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良久听到小小的一声“丹妮，你怎么了？”
　　丹妮赌气式得背过去。
　　“你是不喜欢那条裙子吗？”丹若小心翼翼的问。

　　丹妮心里的气上不来，“别说话了，我要睡觉。妈妈说下个月就把书房腾出来，到时候可不用和你一个屋了。”
　　眼睛用力闭上，却有一滴泪滚下来，掉在耳鬓间，已是小小水滴，凉凉的。在爸爸心里，为什么丹若更重要？

　　翌日醒来。
　　爸爸妈妈丹若已在客厅吃早餐，尤其是爸爸，笑眯眯的。丹妮坐上桌子，夹住盘子里的油条，没好气得说：“丹若你快点，待会迟到了，我可不等你。”

　　爸爸和丹若默契的对望了一眼，陈素天高兴地说：“以后呀，丹若就不叫丹若了，她想改成泽然，陈泽然，哈哈，我也觉得这名字好听。”

　　“行了行了，都快吃吧，之后还得去派出所改呢，学籍上也要改名字。”妈妈给丹若添了一勺豆浆，家里难得如此其乐融融。

　　父母是老师的小孩，多少会被另眼看待。丹妮性格骄矜，明面上和同学客气，私下常常只和几个小姐妹玩，被班里另一个以娇娇为首的团体不服气。
　　泽然很乖，平常就是看书学习，和同学相处得都不错，只是太乖了，要好的朋友却不多。

　　一中位于城市偏南，周围是大片的林子，连体育场附近都有一块小树林，这些槐树动辄几十年历史，其中一棵很早被雷劈断，留一截粗粗的木桩横躺在地上。
　　泽然喜欢这里，午休时便跑来这里看书。
　　槐树的叶子像深绿浅绿的云，浮在天上，把炎炎骄阳挡在外面。风一吹，叶子零零落落，可巧有一片掉在书上。

　　泽然拿起来，数了数，左右各七条脉络，两条脉络拼成的区域还有细细的纹理，没到秋天呢，叶子却落了。
　　她仰起头，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落下来，被阳光照得透亮的绿色，一汪一汪的，把脖子上的银戒项链也映成夏天。

　　隐隐忽有簌簌脚步声传来，转头，是个白T恤男孩。两人目光对上的一刻，男孩把头转向别方，坐在树桩旁的大石头上。泽然颔首，继续看自己的书，却感觉有目光遥遥的过来，她也不敢抬头，又看不进去书，便匆匆合上走了。

　　第二天泽然又去了那里，小林子里零零星星几个学霸在背书，泽然照例坐在树桩。

　　“嗨。”白T恤男孩出现在眼前。
　　泽然吓了一跳，嘴里嗫嚅着有句哦，却未发出声音。
　　男孩挠挠头，自顾坐在石头上。

　　泽然正看到宝玉和黛玉说“你放心”那一段，书被父亲翻得贴了好几层透明宽胶带。“那个，书好看吗？”
　　“啊”，泽然愣了一下，是在和自己说话。
　　“呃，还好。”
　　“哦”，男孩起了腔，“那啥，我也看过。”
　　“你也看过？”
　　“嗯，”男孩点点头，“我妈以前老看，小时候给我讲过这个，反正就是一堆玉呗。”

　　泽然忍不住笑了。
　　“你在几班呀？”
　　男孩挠挠头，“我，我不在这个学校，我爸在这里，我中午回来，回来，吃饭。”

　　刘洛子在八中上学，差不多市里垫底的学校。泽然听爸妈说过，那个学校的学生不学无术，打架斗殴。可刘洛子却不太像，他总是干干净净一件白T恤，数学奇差，语文却怪好。泽然看过他的卷子，字迹比自己还要工整。

　　有时候刘洛子会带一本苏轼或王维的诗词集，薄薄的书被翻了几百遍，书页泛黄，很多页的边缘用透明胶带粘住，泽然随意考一首，刘洛子都能背出来。

　　诶，这是你的字迹吗？泽然问道。
　　《送沈子福归江东》这页，有一行清秀的小字：君归未归，但念餐饭。
　　刘洛子凑上去：
　　杨柳街头行客稀，
　　罟师荡桨向临圻。
　　唯有相思似春色，
　　江南江北送君归。

　　临圻？刘洛子心里默诵，随即摇摇头：“不是我的笔记，应该是我妈留下的。”刘洛子有时会提起妈妈，可当泽然问更多时，比如怎么没和他住一起，他又沉默起来，久而久之，泽然也不再追问。

　　一转眼，夏走秋去冬又来。

　　丹妮觉得班里气氛不太对劲，娇娇那几个常常叽叽喳喳，好几次却在看到她就停下来。
　　这天走进卫生间，两个女生正在碎嘴：“哎，你看到没？陈老师和咱体育老师？”“他们俩就是不太对劲，听说都抱在一起了，你说陈老师这样，张老师知道不知道。”

　　丹妮冲上去推了李娇娇一把，李娇娇反应过来，两人一起围攻丹妮。三个小女生手舞足蹈，头发被抓得疯女人一般，因为快上课了，卫生间又在走廊最里面，所以无人听到。
　　正当丹妮一人不敌四手时，泽然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可单薄的泽然能帮到什么忙，谁也拉不开，反倒自己被伤到，娇娇的长指甲抓到她的小臂上，划了一口子。

　　泽然忍不住叫了一声，娇娇反应过来看到伤口，虽然不深，但也渗出血迹。刘婷婷看到也害怕，赶紧拉着娇娇走了。

　　丹妮揣着粗气，拉过泽然的手臂。
　　“你怎么过来的？”
　　“我，我感觉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