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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岳父岳母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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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年代媒体不多,号称无冕之王的记者依然受捧,但陈素天却厌恶了不停得跑活动、改通稿,背着张天爱开始跑社会新闻口,和黄天下一起喝酒时,黄天下一口小酒下肚:别人不了解你,我还不了解你,歌功颂德的事你不愿意,所谓民生疾苦呢,说实话,你也没多大兴趣。现在捧着一腔热血做,无非不想辜负自己的专业,说不定到最后还得回来和我一块写小说,拍话剧。不过你现在可别来拍,养不活你。
柴米油盐的日子,初入职场的压力,两个人在鸡毛蒜皮和职业理想中忙碌又焦躁。张天爱即使有洁癖,也懒得天天收拾衣服扫地,陈素天赶稿子晚上回家时间不定,一次因为做卧底被地痞流氓打了一顿,还得骗张天爱是不小心摔的。
倏忽又是一年中秋,张父张母来看自己的宝贝女儿,在火车站陈素天第一眼见到未来的岳父岳母,张父个子不高,微胖,穿着一身中山装,背着手,有些领导的派头,张母看起来温柔优雅,套一件质地优良的大衣。
本来为他们定好酒店,张母摆摆手:“去什么酒店,我们先去闺女住的地方看看。”张天爱吐吐舌头。
陈素天看着张天爱的表情,心中一沉:上学时两人偷尝禁果,毕业后同居是张天爱提出来的,说是一个人不安全,家里人也同意了。现在看来恐怕未必。
一行人坐上公交车,张父张母在车上张望,张母戳戳张父:上海大是大,但街道啥的,和咱安康好像差别也没多大。
从公交车上下来,离弄堂越近,陈素天和张天爱的心里越打鼓。果然一进弄堂,张父张母的脸色便不是那么好看,窄窄的巷子,两边的楼破旧得像是盖了几十年,一抬头,七七八八横着晾衣绳,挂着大裤衩大背心,墙角还积着污水。
进了阁楼,陈素天赶紧一起搀扶着张母,楼梯狭窄昏暗,但也比不上张父的脸黑。一进屋子,老人家看到床上的两个枕头,门口还摆着船一样的男式运动鞋,空气突然安静。
张天爱给陈素天使眼色,陈素天放下行李忙书:叔叔阿姨饿了吧,离中午还早,我先去给你们买点早餐垫垫肚子,你们先休息。”说着便出了门,离开气氛压抑的屋子。
果然,等陈素天一走,张母指着床便厉声问道:“这怎么回事,你们俩是不是住一块了?”张天爱撇撇嘴:“房租太贵了嘛,我一个女孩子家,住着又不安全。而且人家之后要嫁个他咧。”
张母戳戳她的头:“你害臊不害臊。”
张天爱转而跟父亲撒娇:“我之前跟你们都说清楚了嘛,人家中文系第一名诶,年年拿奖学金,还打工给妹妹寄生活费。现在又在大报社工作,家里虽然是农民,但你们想想,能把儿子女儿都供着上了好大学,父母也差不到哪里了。而且人家也是陕西的,咱们也算是是一个大地方出来的,我要是嫁个外地的,就算嫁个上海的,以后过年还能不能回去看你们?”
张父是教导主任,喜怒不行于色,拍拍女儿的手:“上海虽好,却不一定适合你们呆,我和你妈就你一个孩子,你若是男孩,可能还勉强让你闯一闯,但你是女孩,实在是不放心你在外面吃这样的苦。
素天这孩子有出息,但要指望在上海买房,你们且得等好多年呢。难道一直住在这里。就算你们行,以后生了孩子呢。
爸还是那句话,要是回来,路帮你们铺好。”
陈素天带着小笼包小米粥回来了,看张天爱的表情,便知道她和父母都交代过了。
酒店张母不愿意住,说是要陪女儿,陈素天准备再定一间,让他们三人去住酒店。张母拒绝,要陈素天和张父去,自己就在这陪女儿,其实私心是想了解女儿的生活,几个人心知肚明。陈素天不好再劝,送张父去了酒店,自己跑去黄天下那里凑合。
张母住得不开心,做饭在一楼的公共厨房,想给女儿做个鱼,还得轮流等灶,多用了点水,都有邻居过来提醒注意用水,想上个厕所也得去弄堂里的公共厕所。最难受的是洗澡,张母原是不用的,但为了看看女儿的生活环境,硬是和张天爱去了一趟澡堂子。
她那爱干净的闺女呦,得踮着脚踩着污水去,穿过巷子,去公共澡堂洗澡,遇上人多,得光着身子等淋浴头。
老两口临走前的一顿饭,张父又仔细盘问了一遍陈素天的家庭情况,说道:“你们两个孩子,好好想想我给你们的提议,以你们的学历,在陕西也能谋一份好工作,做个老师,考个教育局挺好。”张天爱、陈素天都乖乖点头。
在火车站安检口送人时,张父紧紧握了他的手,陈素天觉得有点手疼。车站回来后,张天爱收拾房间,发现床头抽屉有一个红包,里面有三千块钱。
和同事卧底两个月的报道最终被压下,年轻气盛的陈素天和科长摔了桌子,和张天爱的争吵也越来越频繁,大到换房子,小到衣服怎么放。
这天的导火索是张天爱照常把自己的衣服洗了,陈素天随口问了句怎么没洗我的,一句变两句,两句变四句,陈年旧事一一翻出,两个人吵到精疲力尽,张天爱被气哭。
陈素天望着曾经光彩照人的系花,住在这么小的屋子里,想起她曾经在台上那件明黄色的裙子,像一团火哗啦啦涌向自己,如今却挂着泪珠,乱着头发,窝在地上的杂物中间,想起她冬天第一场雪和自己告白,在雪地上大大地写道:我喜欢你。
他叹了口气,把哭哭啼啼的张天爱扶在床上,收拾好屋子便出门了。
张天爱看着她出去,刚干的眼泪又落下来,转身去柜子收拾东西,准备去房东那里借电话给妈妈打电话,回安康去。
正要出门,冷不丁又听到门开的声音,抬头便是捧着红玫瑰的陈素天,另一只手的塑料袋里还有红酒和巧克力,陈素天这个月的工资也算是一干二净。
张天爱噗嗤一声笑了。
陈素天虽是中文系才子,性格却像理科生一样直板天真,父母农民,家中还有妹妹上学,生活费主要靠奖学金,所以谈恋爱时几乎没送过张天爱什么。
如今冷不防红玫瑰巧克力,张天爱幸福得要晕过去,两个人就着水杯喝了红酒,吃了粉色的巧克力,酒过之后,自然情到深处,陈素天问张天爱:“今天是危险期吗?”张天爱晕着一张微醺的脸,脑子早已迷乱:“嗯,不是,进来吧。”
二十天后,张天爱才发现这个月例假迟迟未来,做事情也有点无精打采。陈素天不放心,带她去了医院,拿到通知单的一刻,两人都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