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何以》贫僧法号未明

17、第 17 章

　　城外，公孙仪在大军必经之路一旁的参天大树下面等着。
　　身后的流苏心里不住地抱怨怎么还没有看到驸马爷的人，公主一早就已经过来候着了，嘴上说反正也无事就来早些，其实还不是想早点过来等吗。这驸马也真是的，好歹还是个大将军呢，也不知道是硬气还是真的傻，这么久也不曾来找公主把事情说清楚，害得公主这段时间脸上都没个笑模样。前几天还把自家公主给欺负了，真是想想就替公主伤心，想到这流苏只觉得心里的火正在窜窜地往外冒。

　　终于，公孙仪远远看到了队伍最前面骑着马的张致方，虽然面上依旧保持着寻常态度，但心中还是免不得雀跃起来。
　　张致方也看到了那个正站在树下等他的人，对跟在自己后面同样骑着马的贺飞道“待会儿我会离开一小会儿，你继续领军前行，不用管我”。
　　“是，将军”贺飞领命。

　　大军继续前进，扬起的尘土久久不散，张致方牵着自己的枣红马一步一步缓缓向公孙仪走去。不知为何，这一刻，他仿佛感觉到自己原本冰冷的心，正随着两个人逐渐靠近的距离，在慢慢变热。他看到公孙仪的襦裙被风吹起一角，看到公孙仪攥着绢子的手指骨节分明，看到她轻闭的薄唇，看到她小巧精致的耳垂，殊不知，原来他的眼中满满的就只有她。可惜的是，他已经不知了，或者，是潜意识的逃避罢。
　　走到公孙仪身前，张致方停下了脚步，对上了她的眸子。
　　公孙仪从一开始看到张致方便就一直望着他未曾移开眼，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进自己，自己的心就越是跳得厉害，也许，真的只有他，才会让自己变得不再是那个在深宫中玩弄心术的二公主，也不再是为弟弟登上皇位的姐姐了，她只是他张致方的妻便觉得够了。
　　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就像陷进了泥潭中一般，越是挣扎便陷得越深，也许是从他们的第一次对视，也许是张致方忍不住对公孙仪的关心，也许是公孙仪忍不住心疼张致方罢…

　　可令公孙仪没想到的是，张致方开口的第一句话，便让她不得不重新带上面具。

　　“那日公主去云中楼救出臣，却一直苦于没有寻到机会跟公主道谢，今日公主又亲自来为臣送行，臣不甚荣幸，也请公主放心，臣往后必定会谨慎行事，定不会连累了公主和四皇子”张致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公孙仪，却不曾看到公孙仪有半分不悦。呵，自己又是在做什么呢，不过是一场公主在城外深情相送自己驸马的戏罢了。

　　公孙仪只觉得心中失望透顶，她甚至都已经无法确定，他张致方曾经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亲密举动，对自己说过的情话，是否是真的了。对了，自己都快忘了他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一想到便觉得心口疼得厉害，平时如此能言善语的二公主此刻却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张致方说完良久也不见公孙仪回话，更是觉得公孙仪对自己凉薄，想到眼前人对李潇如何如何的温柔相待，还有被李潇揽入怀中的样子，人家两个人本来就是天生一对，自己如今又还有什么理由继续做这碍脚石，狠下心来咬牙道“公主，你我成婚时日已经不短了，如今正好可以借臣此次北上作为借口，向圣上禀明你我二人分开许久感情生变，都同意和离，想来，圣上定会答应的”。

　　公孙仪闻此犹如坠入深渊，他张致方到底有没有把她放在心里哪怕一分一毫，只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抖，却更是不能让他瞧出半分。
　　一直侯在一旁的流苏听了更是诧异万分，真想替自家公主立刻出了这口恶气，可是这个时候公孙仪只要不发话，她便只有老老实实的在一边待着。

　　公孙仪盯着张致方的眼睛，微微笑道“既然驸马都已经想好了，待你出征后，本宫自会去找父皇禀明的”，公孙仪如今只想快些离去，她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张致方见公孙仪答应得这样干脆难过至极，强忍着心中的酸涩对着公孙仪告辞道“如此，臣…便放心了…”，愣是忍不住继而道“还请公主保重…臣…告辞”，说罢，张致方跨上马背，夹紧马腹，“驾”地一声便扬尘而去，自己早在转身的那一刻，便已经忍不住红了眼眶。

　　公孙仪看着张致方匆匆离开的背影，几滴泪珠落入了尘土中，终是无力地向后微微倒去，还好流苏眼急手快在后面扶住了她。
　　“公主，我们回去罢”流苏红着眼眶轻声说道。
　　公孙仪任流苏扶着自己回到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上，一路回府都不曾言语。
　　流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憔悴的二公主。

　　张致方策马赶上大军，贺飞见他双眼微红，便知道他跟二公主之间出了问题，也不多问，只打马上前去拍了一下张致方的胳膊，张致方回过头来，贺飞便打趣道“致方，我爹娘可说了啊，这次打仗回来一定要你给我找个媳妇儿”。
　　张致方一听就知道这是贺飞在故意帮自己转移注意力，心里暖暖的，“那是必须的啊，你且告诉伯父伯母，如若下次回来你还不成婚，我便一直不让你随我出征”。
　　“呀，那我岂不是在自己给自己挖坑吗，我可在京城待不下去”。接着贺飞又爽朗地笑起来“我想我应该天生就是属于军营属于战场的”。
　　“所以啊，下次回来你一定要把这事放在心上”，张致方笑道，也不想再继续想公孙仪跟自己的事了。
　　贺飞嘿嘿一笑。
　　张致方回头往来时路深深看了一眼，你若无心我便休，青山只认白云俦。
　　随后便大声命令道“众将士听令！加速前进！”。

　　这一次的送别，公孙仪始终没有机会对张致方道出一句让他保重快些回来的话，他就要上战场，自己怎舍得下，她本来就是想借此机会与他解开误会，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张致方已经误会至此了。
　　但即使张致方这样不信任自己，公孙仪依旧忍不住为那人时时牵心。
　　她自回府，便坐在案前一直瞧着盒子里张致方还没有来得及送给自己的一对玉戒，那人现在已经走到哪里了呢…
　　“泪纵能乾终有迹，语多难寄反无词。哪信身在情难自，长问少君一寸思。”……
　　轻闭上眼，又是两行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