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7 章 ...
-
吴庆留下两张烤过的烧饼,马不停蹄的滚了。
那烧饼不是完全用白面做的,还掺杂着苞谷面,虽有些干硬,但吃进肚子里很扎实,闻瑶就着姜茶全吃完了,把肚子撑得滚圆。
“肃卫。”
“嗯?”
“我想去方便一下,你陪我。”
将士们驻军分散,这会尚未到熄火禁行的时候,难保不会有人四处游走。
肃卫跟着闻瑶走到林中,寻了个前有树木背靠山石的地方。
闻瑶道:“就这吧。”
肃卫点点头,往远走了十几步。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响,是闻瑶在更换月事带。
夜幕四合,星月朦胧。
微凉湿润的雾气笼罩在山林中,地上的枯叶永远不干,混着泥土渐渐腐烂。
肃卫不由在心中想,闻瑶为何是个女子,她若是男子该多好,就能省去很多,很多,很多的烦恼,他会至死不渝的忠诚于她。
皇位,天下,任何她想要的,都唾手可得。
又或是……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的拍了一下,闻瑶从肃卫背后冒出头来,眉眼弯弯的,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我好啦,走吧。”
肃卫见她笑得灿烂,眉头一沉,低声问道:“不疼了?”
“白天那会疼得厉害,现在没那么疼了。”
闻瑶是很能忍耐的人,可也为这由内而外的疼痛满地打滚过,肃卫虽不曾体会,但总能在闻瑶泛着泪光的眼里感同身受,心里的话不自觉脱口而出:“殿下不长大该多好。”
闻瑶轻笑一声,也颇为感慨道:“是啊,比起如今,还是以前的日子更自在。”
犹记儿时盛夏午后,烈日灼灼,仿佛能烧透肌骨。
淑贵妃爱美,担忧闻瑶被晒成小黑煤球,三申五令的不准她顶着这样的日头练功,可闻瑶哪里会听话,淑贵妃时常向老皇帝抱怨,老皇帝便将翰林院孔太师的课安排在了午后。
孔太师精通兵法,熟知名将,战役趣闻更是了然于心,讲起课来妙趣横生,引人入胜,闻瑶讨厌读书做文章,但极为爱戴孔太师,自然要乖乖去翰林书塾。
这书塾同窗多是小闻瑶一辈的子侄,以及一些重臣子弟,霍瑞赫连池皆在列,要论身份地位,肃卫无疑排在最末,说好听的他是肃建将军义子,可谁不知道他街边乞儿的卑贱出身,谁不知道他公主奴仆的低微地位。
莫说皇亲贵胄,权贵世家子也耻于与他同席,只当他是个书童,是个侍从,从来视若无睹。
而彼时的闻瑶正粉雕玉琢,顽皮可爱,那些个子侄敬她是姑姑,也宠她似妹妹,世家子弟能进翰林书塾,已然是深受皇恩,深怕得罪了这位被老皇帝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对她更唯命是从。
闻瑶年幼,贪玩喜闹,被这么一大帮人哄着捧着的,难免冷落肃卫。
肃卫刻苦用功,不管学什么都很快,太师们将其视为得意子弟,在老皇帝面前屡屡夸赞,日子久了,不禁招来愚笨学子的嫉恨,又见闻瑶并不将他当回事,便欺到他头上,隔三差五针对他。
这些人脑子笨,手段也拙劣,不是往肃卫写好的文章上泼水,就是编瞎话来愚弄肃卫。
肃卫不愿给义父惹来麻烦,故而独自忍耐。
直至那一日孔太师授业,因临时有事迟来片刻。
书塾宛若蒸笼,窗外蝉鸣阵阵。
闻韬见闻瑶等得心烦,便命人搬来降热的冰块,分发消暑的冰粥。
盛夏之际,冰块是稀罕物,这冰粥里的食材更样样上等,并非寻常权贵人家能有,哪怕同为皇家子弟,也分得势和不得势,放眼整个翰林书塾,除了九公主闻瑶、宸王世子闻韬,谁还有这般大手笔?
那些愚笨学子向闻韬道谢的同时,把人人有份的冰粥捧到手里,心中却暗生不快。
闻韬面面俱到,自是好的,肃卫可没资格与他们平起平坐!没资格享用这份冰粥!
几人相看一眼,心意互通,故技重施,当着闻瑶的面做了一出戏,假借转递之名,将冰粥泼在肃卫身上,又慌手慌脚的帮忙擦拭,掀翻了肃卫书案上的砚台,墨汁四溅,彻底毁了肃卫今日要呈交给孔太师的文章。
他们自觉做的天衣无缝,面上无辜的道歉,眼角眉梢尽是嬉笑嘲讽,其余同窗要么不肯出头树敌,要么不屑理会,要么幸灾乐祸,都静静看着这出拙劣的戏码,闻韬左右逢源,八面玲珑,虽知晓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但始终不愿将事情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何苦费力争辩。
况且这些伎俩在肃卫看来着实不足挂齿,他正欲道一声“无碍”,忽见闻瑶站起身,紧抿着唇走到几人跟前,掐着一把稚嫩的小嗓子凶巴巴的质问:“你们是故意的吧!”
当中某位王世子忙开口道:“我不小心失了手,小姑姑千万别误会。”
闻瑶狠狠瞪他一眼道:“是不是误会我有眼睛会看!你们一个个的,学问做的一塌糊涂,骑射练的一塌糊涂,歪心思倒是多得很,活腻歪了竟然敢欺负到我头上!”
王世子苦笑道:“小姑姑说的哪里话,我怎敢欺负你啊。”
闻瑶怒道:“我与肃卫荣辱一体,你欺负他就是欺负我!”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王世子也惊讶的睁大了双目,不敢置信道:“肃卫怎么配!小姑姑未免太过高看他了!”
闻瑶年仅八岁,穿着翰林书塾的学子服,那水青色的丝袖薄衫衬的她身量极为幼小,细细的颈,窄窄的腰,乌黑的瞳仁,微红的面颊,仿佛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气派却远胜在座所有人,那是老皇帝生生骄纵出来的。
她道:“我就是高看他,你能怎样?”
眼看着事态不对,闻韬唯恐惹到老皇帝跟前去,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冷着脸对自己那堂弟道:“闻勤,谁教你这般不分长幼尊卑,竟三番两次的顶撞,还不快些认错。”
闻勤乃八王嫡次子,平素在外也是前呼后拥的主,大庭广众之下接连被闻瑶闻韬训斥,自觉颜面尽失,逞强道:“我没错!我本来就没欺负他!”
闻韬叹了口气,深觉闻勤不仅脑子笨,胸襟小,还不识好歹。
就叹了口气的功夫,闻瑶已然端起案几上的冰粥,猛地朝闻勤泼过去,黏黏糊糊的满头都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旁的人一愣,见闻瑶又去端冰粥,来不及多想,拔腿就跑。
闻瑶怎会放过,一手一碗冰粥的追在后面,逮住了就往头上扣,逮不住的,抓到什么就往人身上扔什么,闻韬亲手雕刻的红木镇尺,霍瑞那块上好的松烟墨,赫连池最爱的白玉笔洗,都成了“手中刀”“袖中剑”“飞来横祸”。
一时间书塾里惊叫连连,鸡飞狗跳,简直要把房盖掀开,随从们不敢上前劝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闻瑶把那些个世家子弟打的鼻青脸肿。
幸而孔太师不那么及时的赶来,不那么及时的制止了这场闹剧。
孔太师是一个有大智慧的老先生,他没有去向皇帝告状,而是挨个询问缘由,从中调停,用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化解了孩子们的矛盾。
离开书塾时,已是日落时分,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
肃卫一语不发的跟在闻瑶身后,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并不敢离得太近,他怕踩到闻瑶的影子。
闻瑶扭过头,不太高兴瞪着他道:“你慢吞吞的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嗯……”清俊挺拔的少年轻声答应着,无所顾忌的迈开步伐,迎着漫天绚烂的晚霞,奔向前方也如晚霞绚烂的闻瑶,与她并肩而行,两道影子亲密无间的交缠在一起。
“以后要是再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嗯……”
“我今日威不威风?厉不厉害?”
“很厉害。”
“赫连池肯定会跟我父皇告状的,不想回宫了,我请你去岳楼吃雪腌肉,再来一杯错认水是最好不过啦!”
那是肃卫一生当中,最无忧无虑,最为怀念的岁月。
他总是想,闻瑶若永远不长大该多好。
……
翌日寅时,天色尚未明朗,军马亦在酣睡。
闻瑶被噩梦惊扰,不得不醒,这会洞穴中正冷,火堆也只剩一把碰之即碎的炭木,她蜷缩起身体,强忍腹部传来的疼痛,很快便大汗淋漓,哼唧着唤道:“唔……肃卫……救命啊……”
肃卫守在洞口,并未熟睡,听到动静立即睁开双眼,起身走进洞穴。
“肚子,太疼了……”闻瑶颇为艰难的这样形容:“就像有把刀在里面绞。”
肃卫知道那是怎样的疼法,因此也跟着疼,他眉头紧皱的蹲下身,试图重新生火,无奈更深露重,那些干柴沾染了潮气,无论如何也烧不起来,暖腹的铜捂没了用武之地。
肃卫只好脱下自己的披风,紧紧裹在她身上,声线沙哑的询问:“不然,我同你先行一步去衫延城,至多傍晚便能到。”
“没,没事……过两日就好了。”闻瑶痛得厉害,不想说话,往一旁挪了挪,腾出地方给肃卫。
肃卫抿唇,躺到她身侧,将她拥入怀中,血肉的温度穿透厚重的衣袍,源源不绝的向她传递。
但这一丝丝暖意无法满足闻瑶,她依旧贪婪的渴求。
闻瑶在暗色中仰起头来,轻声耳语道:“手都冰凉的。”
肃卫闭上双眼,无奈道:“不可以。”
“就可以,快点。”
“……”
此刻的寂然无疑是默许。
闻瑶一颗一颗解开他外袍的扣子,顺着衣襟将手伸了进去,有种孩童依偎母亲、妹妹依偎兄长,不掺杂丝毫男女情/欲的天真。
那双冰凉的手触及肌骨的瞬间,肃卫忍不住微微瑟缩了一下。
他心知肚明,这种举动远远超出了最初划定的界限,可仍难以用行动抗拒,他像忠诚驯顺的大犬,完全敞开身体,包容接纳自己的主人。
“好暖和啊……”
闻瑶轻声低喃着,不自觉将脸埋进肃卫的胸口,在静谧的夜晚,依稀听到沉重的心跳。
伴随这心跳,肃卫的身体越来越烫,那是一种不同寻常的烫。
闻瑶不懂。
她体寒,平时虽不怎么怕冷,但每逢月事就格外脆弱,故而很羡慕的说:“你简直跟火炉一样。”
肃卫依旧是双眼紧闭,眉宇微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离天亮还早,殿下再睡会。”
“很疼,睡不着。”闻瑶顿了顿,又道:“不过比刚刚好点。”
肃卫稍稍仰起头,喉结不住的滚动,他强打起精神,对闻瑶道:“昨日徐将军找我商议过,等到了衫延城,大军可多休整半日,一来马匹长途跋涉,要喂一些精饲料养足体力,二来骋壁滩黄沙漫天,绿洲难寻,须得做好万全准备。”
“我看书上说,骋壁滩白日炎热,夜里寒凉?若没有水的话,岂不是要昼伏夜出?”
谈论起正事,肃卫紧绷的肩背稍稍松弛:“嗯,将士们倒还好,饮马是个大麻烦。”
闻瑶想了想道:“再减轻些辎重吧,将铺盖都扔下,没什么比水更重要,左右两日便能穿过骋壁滩。”
“徐将军也是这个意思。”
“徐宝珍在行军事宜上还是很有才能的,可惜他儿子徐华是个酒囊饭袋。”
“徐华毕竟年轻,日后……能堪大用。”
“这么笃定?从哪看出来的?”
肃卫眉眼微动,并不作答。
两人又说了会闲话,天色渐渐亮了,外面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很有朝气蓬勃之意。
闻瑶腹部的疼痛缓解,拉着肃卫起身去方便,回来的路上刚巧遇见牵着烨飒寻水饮马的霍瑞,昨晚上那一口霍瑞还耿耿于怀,见了闻瑶扭头就走。
闻瑶三两步追上去,扽住他腰间的鞶带,笑道:“霍小将军,干嘛去?”
霍瑞恶狠狠的扭头,咬牙切齿道:“关你什么事!”
“欸,记仇啦?昨晚上我不是不舒服吗,你大人有大量,跟我计较什么。”
“不舒服?”霍瑞伸出手,虎口处结了一圈血痂,他冷笑道:“呵。恕我眼拙,没瞧出你哪不舒服。”
闻瑶其实也觉得自己理亏,才会主动上来赔笑,很坦然的吃下这两句冷嘲热讽:“我真没想咬这么狠,谁让你扯我头发,我一时情急,就失了分寸。”
“我一开始扯你头发了吗?你死活不松口我才扯你头发的!”
“你不是推我脑袋了吗?”
“是你先咬我的!”
“是你先说我什么不撒口的!”
“是你先……”霍瑞余光瞄到肃卫默默离开的背影,哼笑一声道:“我不跟你吵,你野蛮。”
闻瑶心说真不能怪她总动手打霍瑞,霍瑞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欠收拾。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躁怒道:“我野蛮?那谁温柔?韩茹霜温柔?”
霍瑞道:“你好好的提韩茹霜做什么。”
好好的?这叫好好的?
正当闻瑶预备同他理论一番,霍瑞忽然又说道:“其实你想让我和你成婚,也不是不行,但你这脾气我受不了,你打我一下不要紧,可让外人看了,我的面子往哪搁?”
闻瑶觉察出他话里有话,干脆问道:“那你想怎么样?”
霍瑞摸着虎口的血痂,很大声的说:“约法三章,如果三个月之内你老老实实的以资遵守,我就答应你成婚的事。”
“……我先听听看你那约法三章是什么东西。”闻瑶斜睨着他威胁道:“别得寸进尺。”
霍瑞道:“第一,不准跟我动手,动口动脚,动刀动枪,动什么都不行。”
闻瑶咬着下唇,往天上看了眼,作沉思状,良久才问:“你故意挑衅我怎么办?”
“我吃饱了撑的挑衅你。”
“你不经常吃撑吗。”
霍瑞深吸了口气,决定先退让一步:“私下单独解决。”
这就不难了。闻瑶颔首,表示同意:“第二呢。”
“第二,你得对我好。”
“对你好?怎么叫对你好?我在墙上钉块板把你供起来?”
霍瑞一想到闻瑶低眉顺眼的跟在他屁股后面巴结,就觉得浑身舒爽,根本不在意闻瑶的阴阳怪气,笑容满面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那些府宅里正头夫人怎么对老爷的,你就得怎么对我。”
拳头硬邦邦了。
闻瑶把手背到身后,勉强挤出一点笑意说:“这种真没见过,老爷勾搭小寡妇那种好倒是见过。”
“哦?老爷勾搭小寡妇你都见过,那你说说是怎么个好法?”
“就是要什么给买什么,说什么就是什么,成天到晚拿热脸去贴小寡妇的冷屁股。”
“虽然我知道你在骂我小寡妇,但听起来似乎还不错。”霍瑞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行,就这样吧。”
话说到这里,闻瑶已经看开了,她抬眸看霍瑞道:“第三呢。”
见闻瑶前两条都爽快答应,霍瑞简直心花怒放,这辈子没这么高兴过,于是第三个条件脱口而出:“你得离肃卫远一点,也不止是肃卫,军中这些男人你都得离远点。”
闻瑶抿唇,四下张望了一圈,问道:“这附近有人吗?”
霍瑞跟着环顾:“没有啊。”他正想问怎么了,脑袋被猛拍一下,当即愣住:“你干嘛打我!”
“你说我干嘛打你!还离远点,你以为这是哪?尼姑庵啊!你能给我找出一匹母马我都当你是好样的!”
“那,那就离肃卫远一点。”对于这个在闻瑶意料之外的条件,霍瑞给出非常合理的理由,他这么说:“我知道你和肃卫关系好,可你既然要和我成婚,就得做出个有婚约在身的样子来,你什么时候见我和别的女子走得近了?我院里连个十六七岁的丫鬟都没有。”
“话是这么个话,但……”
但闻瑶不太想答应。
或许是肃卫远赴沙场两年,心性不同往日,跟她之间的关系也生疏了,这离了奉天,好不容易缓和些……
闻瑶的犹豫令霍瑞稍感愤懑,更多的是心虚,故而说道:“强扭的瓜不甜,你要不乐意就算了。”
他这会是不是欲擒故纵,闻瑶多少能看出来,
不答应这条件,霍瑞就真“算了”。
嗯……
“答应你也可以,不过我也有个条件。”
“你说!”
“约法三章的事,以及我……我求着你做驸马的事,你不准和别人说,你要敢说出去,我们俩就同归于尽。”
闻瑶的条件正合霍瑞心意,他立时伸出手:“好,击掌为盟。”
闻瑶也伸出手,但并不与他击掌,而是朝天竖起三根手指:“你发誓。”
霍瑞勾起嘴角,脸颊上那枚酒窝格外深,里面盛满了笑意,他就这样看着闻瑶道:“行行行,我发誓,若是把这两件事说出去,就在营帐里守一辈子舆图。”
对霍瑞而言,这可是一道比“不得好死”“天打雷劈”“生儿子没XX”还狠毒的毒誓。
闻瑶终于放心,同他击掌为盟。
此刻太阳已然升起,略带冷意的晨光穿透朦胧的薄雾,枝叶间挥洒下清瘦的光束,偶尔有鹰燕飞过,说不出的圣洁灵动。
霍瑞身心舒畅,看任何事物都是美的,连看闻瑶也觉得比往日娇憨可爱,声儿不自觉软了几分道:“我要去饮马,你一起吗,可以洗把脸。”
“不了,山里水太凉,我这两日碰不得凉水。”
“怎么碰……不得……啊。”霍瑞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闻瑶因何不适,那张白净细腻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慌乱无措的抓住缰绳道:“那,那你去歇着吧,我自己去饮马。”
闻瑶不明白他害羞个什么劲儿,谁不是从娘胎里爬出来的,但凡女子谁没有这么一遭,也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罢了,要对霍小寡妇好一点。
闻瑶眯着眼睛,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两颗又白又整齐的牙齿,笑得像一只讨喜的小兔子:“好——”
霍瑞把缰绳攥得更紧,虽然是他提出的约法三章,但当闻瑶真的对他好,他竟然,竟然有点受宠若惊……也不敢不回以微笑。
孙吉很快发现,昨天晚上还像村口两只土狗一样打作一团的闻瑶和霍瑞……握手言和了。
这种如沐春风的和气,令孙吉无端端感到毛骨悚然。
他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来向和闻瑶最亲近的肃卫打探消息。
“侯爷,你说这一晚上的功夫,两个人怎么就能变化如此之大?昨儿夜里我劝霍小将军时,他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样,这会为何对我家殿下嘘寒问暖了?”孙吉话至此处,不免阴暗的揣测:“霍小将军是不是想趁着我家殿下不设防,一口咬回来?”
肃卫立于马上,姿容俊美,凤眸生威,很是波澜不惊道:“他二人能和睦共处,校尉大人该高兴才是,你不很乐意做媒人吗。”
行军打仗历来是无趣的,长此以往将士们都学会了苦中作乐,偶尔说几句玩笑话,哪怕是贬低人的也无伤大雅。
可肃卫……说这话的人是肃卫。
孙吉咽了咽口水,勒马退到后方,这一路都不敢在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