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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文书 ...

  •   “我什么意思?不过公平起见要请个外人当见证,别等着日后我发达了,你们又巴巴地来相认。”

      从宁小春开始无故撒泼时,众人都纷纷猜测她目的,有猜她是不想离开宁家的,有以为她借此找宁家多要些东西,但没一人想到她是抱着这种想法,一个个直眉瞪眼,不敢置信。

      宁大奶奶被那话震的愣了一愣,好半响才反应过来,却是越想越气,这会也不顾还有别人在场了,“你一个赔钱丫头,以后能怎么发达?”

      宁二媳妇跟着讽刺一笑,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声音,“少了叔叔调/教,这才几日你就变得粗鄙至此,以前教的规矩都忘得一干二净,还指望能嫁入什么高门大户?”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身子软的连根骨头都没有,光想着靠别人?”

      宁小春这话也不是无的放矢,以前宁二郎夫妇就总念叨着等大郎高中后,他们跟着如何如何沾光,不止在家里说,在外面也已夸下海口。

      “你!”宁二媳妇气得欲跳脚,“若你日后真有大造化,算我们瞎了眼,决不相认!”

      “现在说的好听,往后怎么样都未可知。”

      “行了!”宁大奶奶粗鲁地拉过二儿媳妇,让她不要再掰扯下去,她看了看外面天色不早了,越发肯定小春是在拖延时间,她冷笑一声,“你说的没错,现在说的好听,以后怎样都未可知。”

      说完,她沉下脸,冲着旁边的二儿子吩咐道:“去将里正请来。”

      宁二郎面露犹豫,饶是他再过巴不得大哥甩开这仨赔钱货,也知这事荒唐,请来里正,怕是不能顺逐。

      宁小春同样大吃一惊,她刚刚大闹,并非为给宁家添堵,也不是意气之争耍嘴皮子,而是不放心全是姓宁的当见证人,宁家人护着宁家人,别以后颠倒黑白说什么这文书是李家非要写保证书云云,所以她想请个外姓人来当见证,原本没指望能请来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毕竟这事不算光彩,没想到宁大奶奶轻易同意不说,还张口就是请里正。

      宁大奶奶将小春的惊讶看在眼里,当她是害怕了,心中解气,看里正来了后,这死丫头还如何撒泼,她虽然好脸面,不愿将这事声张,但转念又一想,李家吃了这亏,还能藏着不说?怕是来时路上就已经嚷嚷得人尽皆知,没见此时已有不少好事之人围在家门口等着看热闹?既然已经到如此地步了,索性应了小春的要求,请个外姓人来见证,也省的以后李家反悔。

      她瞪了一眼二儿子,催道:“还不快去?”

      ……

      里正来时路上,就听宁二郎说了原因,抛开里面的细枝末节,里正只听得结果如何,这会一进门,先是看见乌泱泱站了八/九个宁家人,而围在中间的李家四人,就显得十分可怜,虽说李家是半途扎根于此,不比宁家土生土长,可那李家好歹在村中已落户了近二十年,实际上也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宁大嫂子,你可别干糊涂事!”里正板起脸喝了一声。

      宁大奶奶刚才一个冲动说请里正见证,之后就已经有些后悔,这会见他一上来就指责自己,暗暗咬牙,心中大骂小春不是东西,非要胡搅蛮缠将事情闹大,同时越发坚定了今个非要签成文书的决心。

      好不容易见到了村中有话语权的里正,李姥姥和李贤娘只觉连日来委屈一下子爆发,纷纷红了眼眶,哽咽着喊了一声里正,眼泪掉个不停。

      宁大奶奶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做出这副哭丧脸,是给谁看?

      里正暗自叹口气,宁大郎和李贤娘的事,他是没法说什么,但是今个签的这文书,却是闻所未闻,若传出去,他们芦花村成什么了?以后谁家还有闺女敢嫁过来?

      “宁大嫂子,小春姐仨毕竟是你家的种!”

      宁小春听了心中咯噔一声,里正别是来劝和的吧?

      宁大奶奶勉强挤出个笑容,“里正怕是误会了,这文书也并非什么要紧的,是李贤娘不满我们对小春姐仨婚事的安排,想着将女儿养在身边,要我们往后别插手,我总怕小春姐仨以后耽误了或是如何,可李贤娘执意做主,我想着口说无凭,这才要签个文书,算是有个字据,李贤娘自个也是同意的,只是她家非嚷嚷着正式点,我这才将里正你请来。”

      李姥姥见她颠倒黑白,将所有事推的一干二净,气得浑身发颤,指着她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宁家不同一般人家,在村中根基深,沾亲带故的人家遍布全村,里正在她开口说话时,已皱起眉头,后听说李贤娘也同意,扭头询问地看向她。

      李贤娘下意识垂下头,宁小春心提到了嗓子眼,暗暗拽了拽她的袖子。

      李贤娘心底不愿意签这文书,倒不是还想着和宁大郎复合,只是担心以后三个女儿名声受到牵连,可望着女儿近乎祈求的眼神,她心中狠狠一抽,又想起宁家要给小春送去冲喜的事,一时间也顾不上以后了,抬起头,重重恩了一声,“我愿意养育三个女儿,只望以后宁家对三个女儿的事不再插手。”

      宁小春和宁大奶奶同时松了口气,前者自不必说,后者唯恐李贤娘见里正来了,以为有人撑腰而趁机变卦,如今李贤娘自个都要签这个文书,里正也无法再说什么,宁大奶奶心中乐开了花,面上也不禁带出笑容,“你看,我就说是她想要签的。”

      李姥姥不忿,掐着女儿的手背,狠狠啐了一口,“还不是你们逼的?”

      宁大奶奶不以为意,拿眼神看着里正。

      里正心中不悦,可这毕竟是人家家事,声音冷了下来,“既然你们已经商量完毕,那我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望你们好自为之。”

      说完,甩了甩袖子就站定在一旁。

      宁大奶奶见三言二语连里正都摆定了,乐呵呵地去取文书,“贤娘,快来画指吧,在场的都是大忙人,可没功夫耽搁。”

      李贤娘默默走过去,却又被宁小春抢先一步,她拿起文书,看着上面的字。

      宁大奶奶看是她,眼皮突突直跳,碍于里正在场,强忍着没发作,咬牙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宁小春已经被上面连空格都没有的繁体字弄得眼花缭乱,却也不敢错过一个字,“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有关我们姐妹的文书,上面写的什么好歹得知道吧?”

      宁大奶奶想说你看得懂吗?猛地想起,小春跟她爹读过几年书,一时间反驳不得,憋在心中,又不禁埋怨,怪不得这丫头点子多,说话利,跟刀子似的,刺的人胸口疼,看来女子读书也并非是好事,将来再有女孩,说什么也不让读书了,想完,她又暗自呸呸呸了几口,以后她家大郎可是要生男娃的。

      李姥姥这才想起正事,唯恐被宁家坑了,忙让李安平上去看看文书上写的什么。

      抛开一些繁琐修辞,文书上讲明是李贤娘舍不得女儿,要求将女儿养在身边,宁家怜她可怜,便应允了,且一次给付多少多少东西当做养育费用,以后小春姐仨的事情,宁家不再过问。

      宁小春指着文书上“给予三年衣粮”的字样,问:“衣粮呢?”

      宁大奶奶见她张口就问这个,气得肝颤,指着地上的箱子,恶狠狠道:“都收拾出来了!”

      说完,使了个眼色,要让二儿媳妇去开箱子,又若有似无看向里正,那意思是我家没有亏待小春姐仨。

      宁二媳妇麻利地将地上的几口箱子依次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些衣物被褥并日常用品,还有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被有意的装点后,显得挺多。

      宁小春心想别说三年衣粮,半年都不够。

      李姥姥看了也眼中冒火,正要发作,却听宁小春冷冷道:“不用了!”

      众人不解她说不用是不用什么。

      “这些东西我们不要。”

      李姥姥虽然嫌弃这些东西寒酸,可也没说不要的,她尖叫一声小春,这会也想抽她一巴掌。

      众人慢慢反应过来,惊讶地长大嘴巴望向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出这话并非一时冲动,而是宁小春深思熟虑后才做的决定,这些东西压根不值多少钱,可写在文书上,就显得非常多,“三年衣粮”,以后说出去,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宁家给了她多少真金白银。

      宁小春走了两步,终于站在了这具身体的父亲的面前,抬头直视对方,“东西我一样不要,劳烦你重新写份文书。”

      “小春!”李姥姥大喝,气红了眼。

      连进来后始终一言不发的李安平,这会也忍不住开了口,“小春,莫使性子!”

      在场无不以为宁小春是在赌气。

      宁大奶奶道:“小春,这些东西好歹是你爹的心意。”

      倒不是宁大奶奶多想让小春收下这些东西,只是一样不给的话,说出去实在难听。

      “这些是父亲的心意啊……”宁小春的视线在那些旧物上一一扫过。

      李姥姥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些个破烂东西,根本不值几个钱,可回头让宁家一说,别人还以为给了多少。

      她心中一窒,见儿子还欲开口,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抓的手背泛白,只是这口气咽不下,堵得她胸口闷疼,脸色发青,身子晃了晃,李安平连忙回身扶住她,也忘了自己原本要说什么。

      宁大郎被女儿眼中的讽刺弄得脸上火辣,“大丫头。”

      只一声,就让宁小春鼻子发酸,她觉得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强迫自己不低头,嘴里紧紧咬着两颊的肉。

      宁大郎心中微疼,忍不住哽咽一声,“大丫头。”

      站在稍远位置的李贤娘,见了这一幕,顿时泪水盈盈,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宁大郎循声望去,俩人视线在空中交汇,都从彼此眼中看见了酸楚。

      宁大奶奶心中一惊,以为是小春故意使的苦肉计,她又知儿子最为心软不过,唯恐当着里正的面,说出什么无法挽回的话来,顿时也顾不得其他,索性快刀斩乱麻,道了一声“好”。

      “既然你道出不要我们给的东西,我就成全你的骨气。”宁大奶奶两步走到大儿子身边,暗自掐了一把,“重新写来文书。”

      宁大郎面露犹豫,“娘……”

      宁大奶奶警告地一瞪,手上力气加重,“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取笔墨来?”

      边说,边转了半身,偷偷冲儿子使了个眼色,嘴唇比划,无声说了句什么。

      宁大郎顿时收了声,面露复杂,终转身回屋,没一会就取来了笔墨纸砚。

      将纸铺开在桌,兑水研磨,宁大郎提笔写了起来,蝇蝇小字俊秀整齐,柔软细长,如水草飘荡。

      不一会,他便将两份文书写好,宁小春看了一遍,李安平也凑上前来,上面讲明李贤娘自愿养育三个女儿,并且是她自己不要宁家一分一毫,宁家自此不再过问,其他并无不妥。

      看到这,宁小春忍不住心底冷笑,枉刚才见了那一幕,还以为宁大郎是被逼无奈,毕竟父母之命不可违,就好像陆游和唐小婉,被棒打鸳鸯强行拆散,如今真让他写文书,他也清楚其中利害关系,将自己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什么都是李贤娘自愿,自愿养育女儿,自愿不要宁家分毫。

      宁大奶奶见儿子如此开窍,心中窃喜,拿眼睛横了宁小春一眼,她到此时仍以为小春离了宁家这些日子,过的太苦,又被村中野小子们欺负,故意撒泼,好制止贤娘签文书,若不然,一个十来岁的丫头,能有什么太深的心思?

      “写好了。”宁大奶奶咳了一声,提醒李贤娘过来画指。

      李贤娘还沉浸在刚才和宁大郎的对视中,失魂落魄移了过来,她抬起头,冲着熟悉中的那人望去,视线早已模糊,看不清那人表情,只能看清那人转开了头,泪水落在纸上,碎成几瓣,咚的一声,她在纸上按下了红彤彤的巴掌印。

      之后是作为见证人的里正和宁二爷、宁三爷在文书上签名,见文书写成,宁家几人,齐齐松了口气,心想这事总算解决了,脸上不禁带出了几分喜色。

      “娘,我们回去吧。”宁小春搀扶着哭得不能自已的母亲,回头望着做欢喜状的宁家众人,懒得再费口舌,只有一句在心中默默念着。

      宁小春:我敲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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