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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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粘腻的汗水打湿了背脊，浅色的衣服紧紧贴在背上，露出肉色的一块，酷暑使曲小宁有一丝的眩晕，但很快，又立刻清醒过来。“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表扬邱悦，动作标准！”王老师尖细的声音从队伍最前方传来，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曲小宁有一瞬间的失神：邱悦是班上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果真是应了那句话——优秀的人什么事都做得好啊！
所有同学都认真地挥动手脚，每个孩子脸上都带着希冀，嘉奖正是他们所需要的全部。
“左志同也很不错！”王老师的脸被挡住了，可曲小宁能想象到她满意地微微点头的样子。
她余光瞟见右手边的小胖墩面露喜色，做得更加卖力了。她咬咬牙：一定要做得更好！
手臂向前摆去，曲小宁手掌摊得笔直，手心都微微下凸。“跳跃运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她精神一振，那是她最擅长的一节！曲小宁不像别的小孩子一样跳起来时拍手会东倒西歪，她在家里给爸爸妈妈表演时，他们都赞不绝口，夸她平衡能力强。
一个个节拍像鼓点，咚咚咚地敲在她心上。曲小宁双腿分开，与肩同宽，双手在头顶合十的同时跳动起来。她觉得这是自己做得最好的一次了，平时数十次的练习都比不上，兴奋的感觉让她甚至忘记了浑身是汗的不适感。
王老师走到她面前了！她开口了！
曲小宁用目光紧紧地攥住老师淡色的嘴唇，她有预感，老师要表扬她了。
“邱悦做得很好，大家多向她学学啊！”
曲小宁大脑一片空白，惊讶、不甘、疑惑······齐齐涌上心头。她控制不住自己，下意识地扭着头就向后望去。邱悦在排她后面，位置很不显眼，老师怎么会看到？而且，她真的做得那么好吗？
“批评曲小宁！你东张西望什么？”
老师的批评比用刀子刺她还难受，曲小宁条件反射地扭回了头。这时候王老师终于把目光放在她身上，但她再也不敢和老师对视了。
（二）
课间，曲小宁懒洋洋地趴在课桌上眯着眼，看见一群女同学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什么。“嘿，“你们在聊什么？”她挤进人群，好奇地问。
女生们乍一下看见她，吓了一大跳，又松了口气。“原来是你啊，”其中一人道，“我们在说呢，你不觉得王老师很不公平吗？上次考试，我写了这个答案没给分，邱悦也写了就是满分，凭什么呀！还有上上次······”曲小宁想起自己，感同身受地点点头。一下子沸腾起来，三五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讲起自己的惨痛经历。“就是就是，邱悦不就是成绩好吗，老师就处处偏心她！”“哼，我早就看她不爽了，装模作样，假惺惺地对你好。”“啧啧啧······”群情激愤渐渐就成了人身攻击，人人都挑起刺儿来。
“叮铃铃！”上课铃响了，女生们四散分离，曲小宁只好慢慢咽下自己那句话：“可王老师教得挺好的啊，而且，说不定邱悦真的什么都能做好呢······”
曲小宁已经六年级了，不会像一二年级时一样天真地事事都做得最卖力，可怜兮兮地等着老师的夸奖。她只是个小透明，成绩一般，有没有什么才艺，注定不会得到关注。这一点她自己清楚。
她也知道，那几个女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小透明，类似的“宣讲会”隔几天就开一次，看起来凶得分分钟都要起义了，实质上只是大家发发牢骚罢了，并不会改变什么。
这节是语文课，王老师教的。老师的宠儿邱悦抱着课本，穿过大半个班级走到讲台上。她唇红齿白，马尾辫高高地系着，随着她的走动自由地摇摆着。邱悦脊背听得笔直，站着像一株小白杨，看起来就让人赏心悦目。
“请大家打开语文书，翻到第四十五页······”她的声音也清脆，像个黄鹂鸟。
曲小宁悠悠地翻着语文书，漫不经心地想：像这样完美的人怎么会存在呢？真是让人嫉妒不起来啊，毕竟我们的差距那么大······
（三）
世界上有千千万万的邱悦，而又有更多的人嫉妒着，却也渴望着成为邱悦。曲小宁是在高中时才明白这一点的，因为那个时候，她也成了“邱悦”。
不够，还是不够。曲小宁明白自己还不够完美，自己是个失败的“邱悦”——体育不够好，不够有威信，不够漂亮······但能够“成为”，这本身也足够让她高兴的了。
作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曲小宁当然能感受到班上同学们的复杂情感：与儿时的自己一样。可她又不管，她只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个宠儿。
高一的期末，曲小宁凭借优异的成绩成了校“明星学生”，随之而来的还有老师的深切关怀，那是她曾做梦也不敢想像的。
马上是省内十九校联考，晚自习时，班主任特意把她叫了出去。
曲小宁跟着他来到长长的走廊里，在那里等着她的还有教学处高主任。
“你最近压力大吗？”班主任先开口了。
“唔，还好吧。感觉数学学得有点头疼。”
“嗯，数学到了现在的确会很难，但一定要注意身体，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接下来是高主任说话了。
“小曲啊，你作为我们高三最优秀的几位同学之一，想必你也知道这次考试的重要性吧。”
“十九校联考成绩不仅会作为你高考成绩的依据，也反映了我们学校的门面。”
她点点头：“我最近一直在复习，尤其是薄弱学科。”
高主任据说是教数学的，还是高级教师。他说：“我特意调了你平时大考的卷子，你一般最后几道大题总有失分，是不会做吗？”
“有些是吧，也有很多粗心的错误。”
“我这儿有历年的卷子，你可以来拿，多做做题总是好的。”
曲小宁微笑：“好的，谢谢您！”此时，她的心中分外温暖。
她是从教师后门进来的，动静很小，但全班半数人都回头看她。曲小宁刚坐下，同桌就凑过来小声问 她：“欸，学霸，老班叫你干嘛？”她一脸无辜地摊手：“说了些废话呗，什么好好复习之类的。”
终于，教室又恢复了宁静，只余试卷翻动的声音与落笔的刷刷声。
曲小宁转了转笔，心想：完美的人怎么会存在呢？明明是人们自己粉饰了她的缺点啊······真让人嫉妒不起来呢，毕竟人和人之间，本就有云泥之别。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