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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


  •   信步走在花园的小路上,看着眼前万红千紫的娇媚春色,远处九曲平桥边几只鸳鸯正在戏水,千枝绿柳随风而动,感叹南方的春天果真是天下一景,与北方的春天截然不同的美丽。
      若说南方的春天是位千娇百媚的多情女子,那北方的春天则更像一位披甲持剑驰骋杀场,飒爽风姿的女将军。
      豪气万丈的青色草原,巍然屹立的山群,风卷残云鹰过万里的碧朗晴空,虽然没有小桥流水的细致,没有柳绿花嫩的妩媚,但是那种千里一骑的豪迈,更是另一种风情的春意。
      “三夫人,你看那边的桃花开的多好,我去折些插在您的房间里。”丫环翠儿说道。
      “好。”苏絮语点头应道。
      看着年约十四五岁的小丫头走到桃树下去折枝,苏絮语自顾自向前走去。几天的春雨使一园的春色更加娇艳,原本还含苞的各种花卉,此刻都一展芳华,顿时令偌大的花园变的生动许多。
      绕过假山,继续向前廊走去,苏絮语百般无聊的独自欣赏着园景。
      突然,一道银光夹着劲风从眼前掠过,瞬间消失在前面的廊柱中。
      苏絮语快步走上前,凭她的经验刚才的银光应该是小刀之类的暗器,仔细寻找之下果真在红漆廊柱上发现一个银质的匕首,匕首的刃锋深深地没入柱内,上面还扎着一个绢封。
      侧目四下张望,确定没有看见任何人,苏絮语拔出匕首,拆开绢封取出一张小纸。
      一瞬间的惊慌失措……
      熟悉的字迹,令她的心猛然间一阵狂跳,就连呼吸都变得稳乱,赶紧收好东西藏在衣袖里,快步朝自己的屋子走去。
      路过花园时,翠儿还在桃树下,没有喊她,苏絮语安静的回到了屋中。
      心脏狂跳不止,呼吸越来越乱,掩好门窗将匕首收好,把字条和绢封重新看了一遍,拿到烛火前烧掉,确定没有留下痕迹,苏絮语紧皱着眉头,脸上写满不安。
      ★★★ ★★★ ★★★
      气派的红木书架,摆放着精美古朴的瓷器,成摞的古书整齐的堆放其间。
      阳光透过糊着锦纱的窗子射进来,一位老者正坐在书桌后看书,敲门声响起,没有抬头,只是应了一声。
      “大人。”一个仆役打扮的高大男子欠身行礼。
      放下书,抬头,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虽然已经是满头白发,却无损他精干的势气。
      “怎么样?都安排好了吗?”低沉的声音,透着威严。
      “是,全部都布置好了,请大人放心。”
      起身,从书桌后走出来,步伐稳健完全没有老态,一身华服更另衬托出他的尊贵。
      “人没有出现前,不能打草惊蛇,要沉住气。不能有一点差错,她可不是好对付的人,万一让她察觉出什么,再想抓就难了。”
      抱拳,男子慎重的应道:“请大人放心,绝不会出现一点差错,此次一定将她擒获。”
      “嗯。”点点头,老者严肃的脸上稍稍露出一丝笑容。
      “属下先告退。”男子倒退着离开了书房,轻轻将门关上。
      走到太师椅前坐下,老者轻捻花白的胡须,脸上的笑容已经换成阴冷的表情,与窗让融融的阳光形成对比。
      也许他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错过了,再想抓住萧寒佑就是难上加难了。
      萧寒佑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而且行踪飘忽不定,她一直深居漠北,很少踏足中原,再加上这几年她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成了朝廷最大的隐患。
      当年在漠北火麟教只是江湖上一个普通教派,没想到经过百年的风雨洗礼,它的势力一发不可收拾,收拢漠北许多民间组织,一跃成为统一北方的霸主,教中不仅人才济济,而且拥有一笔不可小觑的财富。
      据他多年的调查,火麟教现在的势力已经到了可以与朝廷抗衡的地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果照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半壁江山早晚会落到火麟教的手中,到那时整个国家势必会土崩瓦解,就算不亡国,也会沦为他国的鱼肉。
      他贵为首辅大臣,又是当今的国舅,怎么能眼看这种事情发生。他的富贵荣华都与这个国家紧紧相系,柳万松不会看着属于自己的一切就这样被奔走。
      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要抓到萧寒佑,只要抓到了她,火麟教就会不攻自破……一教之主落到朝廷的手中,两强之争已经不战而明。
      萧寒佑虽然年纪轻轻,但却已经执掌火麟教十年。这十年间,火麟教的发展尤其迅速,他们的拓展已经不仅仅限于扩展土地,而是将很多精力放到了商场之上。
      北方最大的银号、酒楼和赌庄全部都是火麟教的产业,除此之外,像纺织和农桑这些南方擅长的东西,竟然也有他们的份。
      现在京城里就有与火麟教有关的绸缎庄不下数十个,因为都是正当生意,而且没有证据指出这些产业与火麟教有所关联,所以朝廷也无法予以取缔。
      萧寒佑做为一教之主不仅行事谨慎,手段又极其精狠,这与她的年龄真是不符。
      一个年纪只有二十出头的女孩子,怎么会有这样的胸襟和思想,她现在带领火麟教所做的事情,桩桩件件都是合理合法,让朝廷找不到一点漏洞,明明知道她是在敛财以此壮大自己的势力,却拿她没有办法。
      当今太平盛世,总不能不分清红皂白将那些店铺全部查封,这显然会造成百姓的不安和烦感。她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所以大肆行事,让朝廷吃了个哑巴亏。
      但是,近几年北方的秘报全部有指火麟教正在屯粮屯兵,明白就是有造反的意思。他们目前一直没有动手,可能只是时机还未成熟,等到了时候,萧寒佑必定挥军南下,到那时候以她的财力和兵力,朝廷恐怕是无力与之抗衡了。
      不过,有件事让柳万松百思不得其解,为何火麟教已经到了如此张狂的地步,李熙却仍然可以暗兵不动,柳万松三番五次在上朝时讲明了火麟教对朝廷的威胁,李熙却只是皱眉安静地听着,没有表示过一丝一毫想要收剿的意思。
      这让柳万松既迷惑,又生气,他实在不明白李熙是怎么想的,难道非要等到萧寒佑打进京城,他才会明白事情的危急。
      所以,这次有了萧寒佑的消息,柳万松并没有上禀李熙,而是暗中动用了江湖上的力量,他就不信那么多人抓不到一个女子,就算萧塞佑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到时看她如何应付那些大内高手的齐袭。
      想到很快就可以铲除火麟教这个心头大患,到时候他仍然可以享受他的荣华富贵,他仍然可以做他的国舅爷,柳万松不禁笑逐颜开,阴郁的笑容出现在老谋深算的脸上,格外可怕。
      ★★★ ★★★ ★★★
      月华如水照遍高楼,满目皆是花凉寒露凝,微风安静地带着甜腻的花香灌进胸中,萧寒佑轻轻一跃已经踏上丈高的灰墙,稳稳地落在琉璃瓦上,蹲下身仔细观察院内的动静,当一队护院走过后,她已翩然落至院内的假山之后。
      此时正值深夜,院内十分静谧,灯火明灭间只能听见潺潺水流声,一汪碧潭,清可见底,映着满天的明月星辰,荧荧闪闪,像是银河落到了地上。
      无瑕顾忌这夤夜美景,萧寒佑熟悉地游走在院内,很快便看见三间连排的屋子,门窗内皆是黑暗一片,没有迟疑悄悄走过去,推门闪身而进。
      “寒佑?”
      身后响起一声混着异样情绪的惊呼,萧寒佑关门的手微微一滞。
      “真的是你!看到你的字条,我还不信你会来这里。”苏絮语笑着说,从窗外透进的月光印在她娇好的脸上。
      看着眼前的苏絮语,萧塞佑竟然不知该如何开口,原本在路上想好了很多话要告诉她,可是就在刚才苏絮语出声喊她的名字时,她忽然一下子全部忘记了。
      局促,一种令人尴尬的感觉。
      “絮语,接到你的信,我就动身了,你……过的还好吧?”眼里闪烁着不安的光芒,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似的问着不该问的话。
      低下头,悠悠一声叹息,重重撞击着萧寒佑的心。
      “你怎么这么傻,竟然跑到京城里来,这里到处都是想抓你的人。”苏絮语皱着眉说,她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一封信,萧寒佑竟然真的来到京城。
      笑,瞬间的张狂,在那张绝美的脸庞上。
      “他们想抓我,还早了点。絮语……我只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如果苏絮语幸福,那她会安静的离开,不会打乱她的生活。
      “我……”垂目,苏絮语忽然有种想说出一切的冲动。
      萧寒佑眼里的关切让她很不安,甚至内疚。
      拉起苏絮语的手,勿需多言,萧寒佑已经得到了答案。
      “我带你走。”
      转身,却被苏絮语拉住,印在她脸上的月光中透出她痛苦的无奈。
      “不,寒佑,我不能走。你快走吧,万一让人发现你,那就糟了。”甩开萧寒佑的手,苏絮语转过身,背对着她。
      “为什么?既然你过的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待在这里?”不明白苏絮语坚持的理由,这种痛苦的生活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不会明白的。赶快走吧,趁他们还没发现你之前。”她忽然后悔了……后悔不该写那封信,后悔……
      “你……”刚想开口,却被门外的响声打断。
      拉着苏絮语走到窗边,透过窗纱向外看去。只见外面几个护院正在巡夜,似乎正准备离开。
      萧寒佑与苏絮语对望了一眼,苏絮语却急急地将脸撇开,萧寒佑眼光轻闪,也没说什么,继续注视着窗外的动静。
      “当!”寂静的空气里,这一声太刺耳。
      苏絮语惊恐万状地睁大眼睛,萧寒佑迅速回头,看见一个木鱼滚落在地上。
      “我……不小心……”苏絮语语无伦次地说,显然已经慌了阵脚。
      还没等萧寒佑开口,门外的人显然因为听见了声音,而聚拢过来。
      “谁在里面?”一个护院站在门口大声喊道。
      “老四,进去看看。”另外一个人推了推那个叫老四的人。
      “咣!”大门被踢开,正要开门的老四飞了出去,倒在数米外的草地上,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数人被眼前发生的事情震住了,愣愣地望着从门里走出来的萧寒佑,数个护院手持钢刀竟然都不自觉地后退着。
      “絮语,等我解决了他们,你在出来。”她轻声说,脸上的神情却在慢慢凝结。
      站在院子中,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笑了。“原本不想伤人,看来今晚是不可能了。”
      她闲适的神情和话语激怒了众人,只见其中一人双手击掌。
      瞬间,偌大的庭院中蹿出数十条人影,全部紧身玄衣手持刀剑,怒目盯着萧寒佑,蓄势待发之姿。
      皱眉,一丝疑惑悄然划过心头,却不动声色望着众人,泰然处之。
      缓缓向水潭走去,严阵以待的众人也随着她慢慢移动,一步一趋不敢怠慢,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萧寒佑的一举一动。
      在一棵柳树边停下,萧寒佑抬手轻抚柳条,像是爱抚心爱之物一般,神色亦很淡然。
      “萧寒佑,劝你束手就擒,否则----”
      “否则怎样?”微笑着回头,看着说话的男子。
      男子一惊,为了那摄人的笑容,更为那骇人的气势。他不明白为何眼前这个美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女孩子,她的身上却有一种让人冷彻筋骨的寒气,似乎她只是这样看着你,就可以将你全身的血液凝结。
      “你、你、你不要太张狂。看见了嘛,这里这么多人,你还想逃出去吗?刀剑无眼,你还是乖乖就擒的好。”鼓足勇气男子才将话讲完,紧紧了手里的刀,却发现手心已经被汗潮透了。
      笑,很轻,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了清楚。
      轻轻折下一枝柳条,一片一片将上面的叶子摘下,动作轻缓而优雅,唇角始终扬着,若不是现在有数十人持刀围着她,你甚至会认为她只是一个在皎洁的月色下闲情游园的美丽女子。
      “上。”一声喝令,最前的十个人一拥而上,刀锋齐指柳树下的萧寒佑。
      “笨蛋。”轻轻一声,化在风中。
      就在十束寒光即将划破身体的时候,萧寒佑脚尖轻点地面,一跃飞起丈高。
      月色下长发飞扬而起,丝丝缕缕隐藏了她眸中的寒光,长袍下纤瘦的身躯暴发出近似于兽的力量,抬手间,十道绿光闪出,以剑之姿,以风之速直逼十人。
      数条柳叶急速飞到众人身前三尺之处,骤然停住。众人都吃了一惊,心想以内力逼送柳叶并不为难,但将这飘荡无定的叶子定在半空,那可难上十倍了,这样的内力不是数十年可以修成的,而萧寒佑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高深的功力。
      见所有人都惊在当场,萧寒佑左手中指一伸,一条气流激射而出,指向身前的数片柳叶。
      那些叶子受这道内力一逼,迅急无比的向前射去,射至他们身前时,以刀剑之利刺入众人的肩膀,顿时血流如柱,只听见无数兵刃落地的咣当声。
      一抹白色翩然落地,没有激起分毫尘土,衣角缓缓垂下,月色下黑色的发上一层银霜,伸手又折了一枝柳条。
      受伤的数人踉跄地向后退去,而那些没有受伤的人互望几眼,也不敢再贸然向前,刚才萧寒佑那一手,已经使他们胆怯不已。
      谁都没有想到火麟教主的武功竟然比传言中的还要高,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拥有这样的内功,已经是一个奇迹,谁也不想拿自己的命去试试,她还有没有其他的奇迹。
      摘尽叶子将空枝丢掉,萧寒佑扫了一眼,将众人的胆怯看在眼里,神情中鄙夷之色显而易见。
      这些人她还不会放在眼里,就凭眼前的这帮人,想抓她根本是天方夜谭。不过,她也不想杀生,所以刚才只是以叶为剑,刺伤了他们,不会有性命的危险。
      她只想带走苏絮语,其他的事情,她没兴趣。
      想起苏絮语,萧寒佑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她要速战速决,赶快带着苏絮语离开这个事非之地。
      思及此,萧寒佑凝神提气,手腕轻抖,柳叶脱手而出,如闪电般飞出,月光下绿叶幻化出美丽的色泽,妖娆的身影带着寒光没入众人的身体,随之而来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和凄历的哀嚎声,数个人影又齐齐倒下。
      微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萧寒佑正要抬手再折一枝柳条,却被一抹身影吸引了目光,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只是瞬间,感觉到眼前一黑,心胸中一阵绞痛,脚步一个不稳,幸好扶着树干才没有摔倒。
      立刻凝神,以内力催逼真气,定了定神,感觉身体中一冷一热两股气流在乱蹿,知道自己中毒了,却好奇是何时中毒的。
      来不及细想,她运气向屋内冲去,看到她身形不隐,没有受伤的其余数人,齐齐提刀向她攻来,知道此刻不能恋战,但也不敢在动真气,以免内力催逼着毒气运行全身。
      腾空而起,转身,右手轻抖,瞬息之间原本空空的手中赫然出现一把金光熠熠的长剑,两下解决了挡在眼前的四人,冲到屋中时已经不见苏絮语的身影。
      一惊,恍然间,身后数人将她团团围住,持刀齐发向她攻来。
      月……清辉散落整个庭院,染了血色的土地上,月色缭绕着一层迷人的腥红,映衬着刀剑相击的响声,凄历绝美。
      ★★★ ★★★ ★★★
      晚风里尽是血腥味,丝丝扬起盖过了早春的花香,随着风到之处,弥漫了整个天地,原本精美的庭院,此刻已是血色缭绕,到处可以看见卧倒在地,痛苦挣扎的人影。
      已经封住了身上几处大穴阻止毒气随着血液流遍全身,但是萧塞佑明显感觉到头晕目眩,身体正在一寸一寸的麻木,眼见源源不断涌来的黑衣人,她手持软剑挑断了眼前人的手筋后,一跃而起飞上院墙跳入了另一个院子。
      后面的黑衣人紧跟其后也跃了过去,丝毫不敢放松追逐。
      不远处一个别院,院门紧闭没有半点火光。萧寒佑绕过假山翻身进院,右手再次一抖收起软剑,轻轻一跃就来到了一座二层小楼的露台。
      听见不远处黑衣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火把闪动的光芒也在向这里不断聚拢,她没有迟疑推窗跳进屋内。
      屋内很暗,借着月光只能依稀看见桌椅的大概位置,但是对于从小习武的她来讲,黑暗里仍然可以清楚的看清所有事物。
      一张大床,挂着紫纱床幔,月光下紫纱发出莹莹剔透的光,朝着那张弥漫着紫色光晕的大床走过去,片刻迟疑,萧寒佑掀起了床幔。
      一瞬的吃惊,一瞬的犹豫……
      柔软的月色下,是一张安静的睡颜……淡然而恬静,嘴角透着一丝孩子的顽皮,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道阴影,黑色的长发披散在枕上,泛着淡淡的光泽。
      伸出手,却停在半空,轻皱眉,她在犹豫……
      做事一向果断的萧寒佑,只除了在苏絮语的事情上曾经犹豫过,她还从不曾向此刻这般犹豫不决。
      不知为何,她不忍心打扰这个女孩子的美梦。
      蓦地,蹙眉。
      对于自己没由来到犹豫,很反感。
      迅速伸出手捂住床上女子的嘴,随即,月色中一双晶亮的眸直直地盯着她,充满了惊恐。
      “我不会伤害你,但你最好听我的,明白吗?”她低声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柔和,不至于吓昏了眼前拥有这双明眸的少女。
      萧寒佑背对着月光,柳烟缈看不清她的脸,隐约间只能看清她束起的长发在夜风中轻扬而起,缭绕肩头的长发,很美……
      片刻的惊恐后,柳烟缈顺从的点头,仍然紧盯着萧寒佑,心里却并没有那么害怕。
      应该害怕的,深更半夜被人用这种方法叫醒,理所应当恐惧。可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些许兴奋,期待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坏人,但……她又是谁?
      院外响起嘈杂声,顿时灯火通明。
      萧寒佑在床沿坐下,轻声对躺在床上的柳烟缈说道:“不要让人进来,不管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你没事,要休息不许他们进来,明白吗?”
      点头,这是柳烟缈目前唯一能做的动作。
      一会儿,房门敲响,随之而来是云儿的声音。“小姐,府里有了刺客,柳总管带人正在搜查,他们要查查这里。”
      看了一眼柳烟缈,萧寒佑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改而轻压她的颈脉之上,感觉到手下一片温润,让她不禁稍稍收了一些力道。
      “我没事,告诉他们,让他们到别处搜去。睡不好,明天我又要头晕了。”柳烟缈看着门说,抬眸扫了一眼坐在床边的萧寒佑。
      借着窗边流进的月色终于可以看见萧寒佑的模样。精致的五官,刀刻一般的侧脸却又混着妖冶的柔和,细致的皮肤在月色的照射下发出淡淡的光泽……很撩人的色泽,桀骜的气质就算在这样的时候也可以轻易的感觉到。
      惊讶于天下竟然还有美成如此的女子,妖娆间透出的不驯喧嚣着一种异于常人的美,冷如清秋的气息张扬着不可一视的霸道。
      难道她就是那些人所说的刺客?这样子一个美人儿竟然会是刺客,柳烟缈不禁莞尔。
      “是,小姐。”云儿转身离去的脚步声渐远。
      外面的骚动和火光渐渐消失,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带着一丝尴尬的安静。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笑着开口,轻轻的声音,恰如的随意。
      微微错愕于柳烟缈的态度,萧寒佑拿开手,那片温暖离她而去,竟让人有些留恋。
      坐起身,柳烟缈好奇地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萧寒佑,继而笑着问道:“请问阁下到国舅府有何贵干?”
      不经意的一眼,瞥见柳烟缈那件几乎透明的单衣里,隐约一件粉色的肚兜,萧寒佑脸一热,极不自然地偏过头。
      “不干你的事。”
      笑出声,清脆如深谷翠莺。“你闯进我的房间,挟持了我,还说不干我的事。”
      忽然,发现眼前这个美人刺客很容易脸红,就算在夜色中,她那一脸的绯红仍然很明显,柳烟缈更加觉得这个人很有意思。
      “穿上衣服,跟我走。”突然开口,萧寒佑做了一个决定。
      一怔,不说话,看着站起身的萧寒佑,柳烟缈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恐惧,只有疑问。
      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床上,萧寒佑皱眉,语气略有不耐。“快点。”
      “你帮我拿衣服。”一语即出,萧寒佑差点撞上前面的桌子。
      回头,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安然坐在床上的柳烟缈,不敢相信都到了这个时候,她竟然还使小姐脾气,使唤她帮来拿衣服。
      尽管萧寒佑很好的掩饰了眼里的不悦,柳烟缈仍然从她僵直的身影里感觉出她在生气。
      轻声叹息,她掀开锦被,指着自己的脚说:“你看,我伤了脚,走不了。你如果想带我走,就要帮我拿衣服。”前几日扭伤的脚还没有好,此时仍然可以看见肿起的地方有一团青紫。
      吸气,深深地吸气,拧起眉扫了一眼柳烟缈受伤的脚,她轻轻将气呼出。朝衣架走去,拿起上面的衣服丢给柳烟缈,动作粗重。
      “能不能到那边的柜子里,再帮我拿一件厚一些的外套,现在是夜里,外面太冷。”轻轻的声音,透着乞求。
      右边的眉毛跳了一下,萧寒佑看着坐在床边一脸微笑的柳烟缈,忽然……她觉得自己应该打昏她,然后走掉。
      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指使她做这做那,就算她不知道她是谁,不过,这种态度是对待劫持自己的人应该有的表现吗?
      目前的状况应该是她劫持她,可是,萧寒佑怎么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好像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轻松乐意。
      见她面色不善的站在那里,柳烟缈摇头叹息,扶着床边艰难地站起来,向柜子一瘸一拐的移去。
      一个人影从身边闪过,柜门被打开,一件披风罩在身上,随后自己落进一个透着丝丝凉意的怀抱,眨眼的功夫,耳边竟然听见风呼啸的声音。
      错愕地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树木,之后就是屋顶。柳烟缈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同的屋顶上起落飘移着,耳边呼啸的夜风中,夹杂着正抱着自己的这个人的气息,平稳中隐约带着一丝混乱。
      抬眼,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她发现……她真的很美。
      黑眸在月光下,闪着动人心神的水漾光泽,如一汪深潭诱你探究,高挺的鼻子和它的主人一样骄傲,专注于前方的神情里那种倨傲让人无法忽视,几缕黑发挣脱了发带的束缚,自由的飞扬在颈间懒散着将她的气质衬托于无形。
      “现在城门肯定已经关闭了,你打算怎么逃出去?”淡淡的说,不是幸灾乐祸,讲的只是实情。
      城门每日戌时关闭,一切进出京城的活动全部停止,而现在大概是子时,门城不可能打开。
      柳烟缈很想知道,这个美丽到耀眼的女子想怎么出城。
      “我为什么要出城?”没有看她,萧寒佑口气鄙夷地说。
      笑着,柳烟缈很喜欢风在耳边吹过时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小鸟一样,可以感受自由翱翔的快乐。
      “擅闯国舅府,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已经够上死罪。如果不赶快出城,等天一亮全城搜查,你再走就难了。”顿了顿,柳烟缈轻皱眉头,“也许现在城门的卫士已经接到父亲的命令,开始戒严了。”
      低头,看了一眼柳烟缈,萧寒佑眼神轻轻一闪,一道暗光悄然划过。
      不语,抬眼静静看向前方的城门。
      身体一沉,落在城墙根的阴影处,萧寒佑仍然抱着柳烟缈。此刻身体里的毒素虽然被暂时控制住,但是经由刚才运气使用轻功,又开始发作了,一阵冰锥刺骨的疼痛后,紧跟而来的是火焰焚身的撕裂感。
      发现萧寒佑脸色比先前更加苍白,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柳烟缈察觉到不对劲,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伤了?”也许是刚才在府里时,受了伤。
      不理会柳烟缈的话,轻轻将她放在地上坐下,自己也跟着坐在她的身边。
      提气凝神,将身体里的毒液向上逐赶,随着一股戾气逼进喉咙,张开口间,一股黑血喷撒而出,落在一米开外的地上,触目惊心的黑红色。
      柳烟缈惊的一声低呼,扶着身形不稳的萧寒佑,关切地问:“你没事吧?”拉起衣袖替她擦去嘴角的血渍,小心翼翼。
      挡开她的手,萧寒佑摇摇头,提气流转全身,才幽幽说道:“没事,死不了。”
      体内仍有残毒余存,好厉害的伽陀散竟然以她的功力都无法将它全数逼除干净,看样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心调息才可以完全将毒清除干净。目前这种情况下,肯定不是最好的时机,等到了安全地方,再慢慢运功疗伤吧。
      她一直想不明白,到底自己是何时何地中了毒,从那些黑衣人发现她时,她已经使用避心护体功,就算他们用毒,她也不会沾染上丁点。
      可是,自己明明就是中了毒,而且还是来自西域的伽陀散,这种无色无味的毒药,不用吸食,只要碰上丁点,就可以瞬时侵入体内,中毒者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只是当运功时,伽陀散就会跟随真气流贯全身,到那时就算华陀在世,恐怕也无回天之力了。
      她竟然会中上这种毒,这令萧寒佑无比疑惑。一路上她都很小心,做到万全保一,偏偏到了柳府就中了毒,到底哪里出了错?
      蹙眉,黑瞳中阴戾之气让人望而生寒,刹那间……一个人影在脑中划过,随之被彻底否诀掉。
      “走吧。”抱起不能行走的柳烟缈,萧寒佑决定先离开,她有的是时间想清楚这件事。
      “去哪?”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刚才在她眼底看见一闪即逝的惊讶,现在又是淡漠的平静,这个人变脸还真是快。
      “出城。”
      疑惑自己听错了,柳烟缈瞅着萧寒佑,问道:“现在?难道你想叫守城的侍卫给你开门吗?”她不会傻到这个份上吧。
      笑,挑眉,不语。
      正要继续问个清楚,却不料……眼前的景物瞬间旋转起来,快速而猛烈的旋转,柳烟缈只觉得整个胃都开始翻腾,一种翻江倒海的眩晕感袭来,让她眉头不由自住的蹙紧。
      强忍着快要吐来的感觉,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睁开,只听见耳边的风已经不再是温柔的春风,而变成可以撕裂身体的狂风,打在脸上硬生生的痛。
      骤然的旋转停止,还没等她睁开眼,又一阵更加猛烈的下坠使胸腔充满刺痛,几乎夺去她的呼吸。
      这种感觉她从不曾尝试过,瞬间的天旋地转万物移位,之后又是手脚发麻的失重感,灵魂出窍大概也就是这个感觉了,无形的力量穿过身体将里面的一切带走,整个人空荡荡的好像一片树叶似的,那种感觉真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
      “没昏过去吧?”戏谑的鄙夷充满话中。
      昏沉沉地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笑的张狂的绝色容颜,轻挑的嘴角隐含地鄙视,刺激了柳烟缈的神经。
      强打起精神,尽量忽视身体里的疼痛和胃里的不适,她璨然一笑,只是虚弱的成份太多,让那笑容失去了光彩。
      “让你失望了。”
      轻哼一声,对于柳烟缈的倔强,萧寒佑不置一词。
      “没昏过去就好,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呢,抓紧了。”语毕,一声低喝。
      瞬间,柳烟缈只觉得颠簸的厉害,那刚刚平复一点的痛苦又全数回到身体里,再也忍不住,喉咙里爆发出一阵干咳。
      低咒一声,拉紧缰绳,看着怀里的咳个不停的柳烟缈,萧寒佑不悦的蹙眉。
      “咳、咳、咳,我们……要去哪里?”因为不在颠簸,柳烟缈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气喘不定的问。
      “棉州。”耐着性子,她答。
      稳住神,柳烟缈这才找到刚才那么颠簸的原因,原来此刻她们正坐在一匹白色的马上。
      疑惑着,她们是怎么出城的,又是怎么坐在马上,柳烟缈觉得现在不是问这个的时候,脑中重复着棉州这个词。
      “现在可以走了吧。”萧寒佑本就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这会儿她仅存的耐心已经快被这个富家千金磨光了。
      “如果我说不走,恐怕也没用。”无奈地说,以她现在的立场,她哪里能说一个不字。
      扬了扬眉,低喝一声,无影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死一般的寂静,空旷的天地间,除了风声,只能听见马蹄的喧响。夜色笼罩下的一切,都显得分外诡秘。路边深邃幽暗的丛林间,风声如狼嚎一般的凄历,黑洞洞的前方像是隐藏了无数只兽,随时就会跳出来将人吞噬。
      柳烟缈僵硬的身体在不断吹打的狂风中,显得摇摇欲坠。
      “第一次骑马?”虽是疑问,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
      沉默,半晌,脚下轻夹马肚,无影稍稍放慢了速度。
      柳烟缈感觉到周遭的景物不在是一闪而过的影像,她甚至可以看见路边错落的树木。
      回头,笑,“谢谢。”轻轻一声。
      “客气。”
      “柳烟缈,你呢?”忽然想起,她们还不认识对方。
      “萧寒佑。”
      一怔,身体不由自住的绷紧。
      “怕了?”原来她也会怕,萧寒佑还以为这个小丫头真的是天不怕地不怕呢,看样自己的名声在京城真不怎么样。
      “你真年轻,我以为你会在老一些。” 诡谲地眨眨眼,柳烟缈笑的很开心,刚才的惊讶已经荡然无存。
      愣,低头看着柳烟缈,萧寒佑此刻的表情复杂里混着一丝欣赏。
      “爹他们都说你是坏人,不过,你看上去不像坏人。”柳烟缈继续发表自己的“高论”,不理会萧寒佑月色下越来越难古怪的表情。
      “坏人不会写在脸上,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忽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找了一个麻烦,也许一开始那个计划就很傻,萧寒佑已经后悔了,尽管她做事从来都不曾后悔过。
      沉吟片刻,认真的说:“我觉得你不是坏人。”回过头,柳烟缈笑了,很灿烂的那种。
      一怔,随即意识到什么,一抹笑容,不经意间从那双夜色般深沉的眼底绽放出来,无声无息,却感染旁人不由自主心情跟着快乐起来。
      怔怔看着那抹笑容,蓦地觉得天地间原来还有这么美丽的风景。随着笑出声,柳烟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进萧寒佑怀里,闭上眼睛,听着耳边呼啸而过的林风,发现平淡的生活终于有了一些让她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喂,别得寸进尺,重死了。”不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却无法打扰柳烟缈的好心情。
      “困了。”含糊的一句,带着浓浓的鼻音。
      沉默,片刻,“起来,要不我把你扔下去。”
      没有动静,只有风声在回应她的威胁。
      半晌,仍然是风声,偶尔夹杂着几声林间的鸟鸣。
      一声叹息,溢出口,透着无奈和丝丝……后悔。
      低头,月光下柳烟缈靠在她的身前,已经沉沉睡去,恬淡的笑容挂在唇边,少女细腻的皮肤在明亮的清辉下,蒙上一层柔软的光晕好似是透明的锦纱。安静的呼吸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药香,在初进她屋里时,萧寒佑就已经发现了。
      拉紧裹在柳烟缈身上的披风,阻挡微凉的夜风袭击,萧寒佑轻喝一声,无影领会到,加快步伐向前跑去。
      身后,灯火通明的京城,已经全城皆动在搜寻她的影子,可是谁又知道,萧寒佑早已出城,并且还带走了国舅府的五小姐。
      月儿渐渐低垂,天际边一丝光辉正露出端倪,嫩红与青灰交相呼应,挥撒出一幅绚烂的色彩。
      天幕下,划破夜色的白色骏马上,两抹绝色使天地间的颜色黯然羞怯……
      跨马而坐的挺举身姿,如瀑的黑发迎风飞扬,妖冶不羁中是一张桀骜张狂的侧脸,青衫翻飞间却流露出一道风流云散的清冷秀逸。
      拥在身前的紫袍中,少女孩子般任性的表情里更透着一层甜美,若有若无的笑隐在唇边,让人无法移开眼的幽悠恬静,丝丝缕缕的长发露出紫袍,划过脸颊飞扬而起,惹得人忍不住想要将它撩开,好看清那张迎着粉红朝霞的绝色容颜。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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