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歌幽蓝》DBr幽蓝玫瑰

22、距离

　　夏日微醺，龙城的太阳似乎比以往更加热烈，直晒中的绿草蔫得低下了头，一动不动，被剥皮抽筋了般。树荫下的场景虽不似外边那么烤，但也闷闷的，仿佛光把空气都抽干了一样，继续抽着生命体内的水分，龙城内的空气更是被抽得缭绕起来。
　　于荧呈大字仰面躺在浓绿垂绦下的大石上，仿佛已经被抽干了灵魂。
　　她梦到自己略过成群结队的帝企鹅从冰山上跳进幽深的冰窟，巨大的身体把冰面砸裂了，数不尽的帝企鹅已经料到似的，都停下赶往远海的脚步，轻轻跃起，就沉到了冰水里。蓝鲸脑袋刚浸入冰水，肥美的鱼就塞了满满一嘴，把大于喉咙的肥鱼吐出去，帝企鹅就来她嘴边疯狂啄食。她吃啊吃，直到半饱的时候，身体变成了人，幽蓝色的长裙匹练般在水中绽开幽深的花。这时一阵灼痛感从手臂上传来，企鹅们亦是各个方向争相逃窜，撞得于荧分辨不清陆地的方向。胳膊在灼烧，于荧突然觉得呼吸也艰难了起来，感觉有什么东西箍住了她的胸膛。她忍不住在深水中挣扎……
　　于荧狠狠咳嗽，把自己咳醒了。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转到了偏她的这面，大石被柳树遮了个严实，树影下着实比外边凉爽，但是于荧的胳膊伸进了太阳光。她赶紧把火辣辣的胳膊收回来，却发现自己胸口上蹲坐着一只体型很富态的奶牛猫，正陶醉地舔着于荧脸上的汗水，时不时还用犬齿啃啃她不太立挺的鼻尖，发现咬不动就换另一半脸接着舔。

　　于荧正想吐槽龙城的喵星人为什么都这么热情，一阵女孩哭腔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我求求你，留下我吧……”女孩扯抱住冰原淡青的大袖，瞬时跪了下来。于荧老早就想知道要是把冰原的袖子一把扯烂，她会有什么反应。太阳又向她偏离了点，于荧拎起奶牛的后颈往柳树高处爬，找到一个舒适的地方就趴下了，接着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冰原似是无奈:“不好意思，龙城条件有限，怕是不能如姑娘所愿了。很抱歉。”
　　女孩央求不止:“我不介意的，我可以适应。只要你肯收留我，我愿意做任何事，我已经没有家了……”
　　冰原无奈地摇头，但又想起了什么:“你是从冰川那里来的对吗？”女孩满脸是泪，重重点点头。冰原想了想，道:“或许你可以往西走，去找萨拉，那里比较适合你。龙城海拔不高，你在我这里怕是要变成黄沙……”
　　女孩握紧冰原给的龙牌，郑重其事地行了拜礼。
　　送走女孩后，冰原望向蒸腾中的魁柳，于荧一手拎着猫，一手打开伞从碧云里跳了出来。落地瞬间猫盘上了于荧肩头，打起了瞌睡。
　　“她是哪里的冰川？”于荧撑着伞问。
　　“北极。”冰原把青色长衫化成薄裙，毫无波澜地直视天上那火轮一样的圆，那个毒辣的太阳:“你别整天睡了，去找找自己能去哪座城吧。考核通过是个开始，不是终点。”

　　同样明晃晃的日光，同样万里无云的天空，但空气没有跳起桑巴舞。
　　江宁刚刚出席完一场正式的会议，纯黑的西装革履，似有暗纹，只领带打着温柔的淡紫色。江宁迈进院子，发现于荧正出神地盯着江宁古朴的院落中一枚紫色的盾牌，目不转睛。
　　听到身后有声音，于荧问:“这是你的图腾吗？有读书的雪松，还有两只玩球的瑞兽，好像在对峙，看谁先把对方怼出去。”江宁觉得很有趣:“你看到的它，是动态的？”于荧说:“不是，但是很有趣不是吗？”江宁的西装化成垂地的紫色长衫，短发也瞬间及腰，把棱角分明，却略有沧桑之感的脸包裹在长发的柔软中。江宁把手伸进袖子里，取出一枚小盾牌:“送给你。”于荧接过，笑得很开心:“谢谢你。”
　　江宁随意把头发绾起，随意问道:“你难道不怕吗？一个人来一个陌生的城。”
　　于荧捏玩着紫色的盾牌，心想如果把一只瑞兽挡住，另一只会不会以为它不见了而着急呢。听江宁问她，双眉挑起:“若是怕，就不会来了。”
　　“哦？看来你还是个冒险家啊。”江宁把小茶壶填满，将它坐上炉具:“那你觉得你做过最勇敢的事是什么？”
　　“大概是……”于荧坐在石凳上，想了一下，淡淡笑了:“活下去吧……”
　　江宁疑惑，停下温杯的双手:“怎么说？”
　　于荧发了会儿呆，垂首笑了:“曾经我住在一个巨大的卵壳里，里面有个很大很大的岛，被幽蓝的海水包围着。除此之外还有一棵老榕树，一棵随时能砸人的椰子树。小岛里每时每刻都有星星月亮，特别美。后来为了活下去我不得不从里面逃出来，但是在外面生活，吃一顿肚子就疼一次，有时候能遇到不会融化的棉花糖，可惜我只喜欢肥虾。再后来我上岸了，冰原告诉我，我是哺乳动物，不可能是卵生。”紫色的盾牌在于荧手中翻转，露出有别针的那面，于荧不自禁的把它弹开，再锁上，再弹开……:“要不是她提醒我，我都要忘记我是哺乳动物了……”
　　江宁听完幽蓝与蓝鲸的故事，把热茶递给了久久不能回神的于荧。他看着于荧近乎把脑袋埋进茶水中地小酌，偷偷将袖中的录音笔关掉。觉得于荧情绪平稳了，他单手撑下巴，身体稍微前倾，用只有于荧能听到的轻声细语问了一个足以让世界争议很久的问题:“你是……永生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