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劫》慕雪菲

17、电梯

　　程夕被宇凡从被窝里拉出来的时候下着倾盆大雨，夏日的雨总是下得很大，哗啦啦的，地面淌成一条河。
　　楼下买早餐的大爷撑着一面大伞，在滴滴雨水中捣弄着锅里的油条，不知是大雨把所有人的心情冲刷了，还是那一面大伞上不顾则的缝隙，人们躲在风雨中软弱无力遮雨布下缓慢的往前移，根本连看都不看一眼。
　　程夕撑着伞，来到大爷面前买了两根油条，看着他微笑的脸，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善事，拎着打湿的口袋，快速走开了。

　　程夕到公司时间还很早，人们在公司门口跺着脚，将脚上的泥挂拉下来，身上或多或少被雨淋着了，有的摸出纸巾在门口对着落地玻璃擦着头发。原本干净的地面不一会儿就被打湿了。
　　程夕收起伞站在门外，想把油条吃了进去，她不喜欢在座位上吃这种油腻的东西，别人看见了不好。她远远望见前面停着的黑色奥迪，心里竟然产生一种欣喜，这种欣喜不知是来自车的主人，还是自己曾经在里面呆过的荣誉，她肯定的是，那位年轻的manager已经来公司了。
　　程夕吃完油条，擦了擦嘴上的油，其实她不喜欢这样单独吃油条，她喜欢把油条放在豆浆里吃，可惜这里没有豆浆。
　　走进公司大门，她想往常一样到前台打卡，前台换了一个员工，是个新来的大学应届生，她对着程夕笑了笑，程夕对前台的调换已经习以为常了，像这么大的公司，辞职调走是经常的事。
　　程夕打好卡，向电梯走去，此时电梯面前已经站了很多人，公司的职员要说对公司有什么不满，那最不满的恐怕要数这电梯了，偌大个公司，这么高的楼层，只有三部电梯，除了一部货梯平时根本不开以外，还有两部，一部停单层，一部停双层，在这里等电梯多了，久了，人们也就开始抱怨了。
　　逐渐变多的人里三层外三层把电梯围了个水泄不通，电梯下行的速度要比上行快得多，每个人的眼睛都注视着霓虹的数字，呼吸也随着数字的减少而急促起来，像是在准备一场战斗，赢者为王，败者为寇。
　　电梯到达第二层的时候，人群开始蠢蠢欲动，每个人做好开战的架势准备往前冲，程夕也憋足了劲，做好往前挤的准备，按理说，人们都已经打好卡了，也就不存在迟到了，但是为何每个人还是要像恶狼捕食一样挣上电梯呢？这个公司有个规定，每到周一，每个部门的老大都会准点拿着花名册去点名，若是叫到名字而你不在的话，哪怕你已经在前台打卡了，都会算做迟到，所以有了眼前这一幕。
　　电梯门一开，人们就像潮水一般涌进门去，每个人摩肩接踵几乎要把人抬了起来，程夕被周围的人拥挤着，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明方向的乱挪，此时能做的也只有紧紧护着身上的包，因为决定方向的不是自己而是后面想挤上电梯的人。
　　程夕好不容易挤上也是被挤上电梯，忽然电梯里的警报让外面的人吃了一个炸药，“轰”的退了出去，人们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发生了，电梯超重了。
　　电梯一旦超重就会停在那里不上也不下，外面的人嚷着：“快出来几个吧，好让它上去。”
　　里面的人嚷着：“快出去几个吧，好让它上去。”
　　站在门口的人想着：“旁边的几个快点下去吧，好让它上去。”
　　就像一场游戏，闹成一场僵局。
　　程夕站在外面靠边的一侧，人们都似乎都在揣摩着别人的行动，每个人眼里都写着“你下去，我不下去”的字样。
　　程夕低着头，不敢看别人的眼睛。
　　“快点出去几个呀？”电梯里又有人嚷道。
　　这就是炎凉的人世，每个人眼里只有自己，就像这个站在最里面的人，知道下去没有自己的份，所以叫得最欢。
　　电梯外的人盯着电梯里的人，似有些嘲讽，似有些不满。电梯里的人盯着电梯外的人，似有些傲慢，似有些坦然。
　　电梯里僵持了一会儿，电梯的鸣叫声声穿透人的心肺，站在前面的一个男人恐怕觉得自己的行为没有君子风范，左右望了一眼，低着眼眉走了出去。程夕叹了一口气。
　　可是如此强悍的电梯此时变得如此不堪，它还在抱怨人们压在它身上的强大重力。还好，又一个靠外的人出去了，转过声来，程夕见到了他脸上隐藏在笑意里的无奈。
　　又出去了一个，又出去了一个，已经出去第三个人了。
　　电梯里渐渐变得弱势，因为外面的人再逐渐增多。
　　可是电梯似乎还是不愿意这么多人挤在它身体里，依然蜂鸣抱怨着。
　　电梯的人跟着人的出去而渐渐宽松，程夕被后面的人挤着向前走了一步。
　　就在程夕在想是不是自己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在外面站了那么久，你看和你一起在外面的人都出去了，你也出去让电梯上去呀，不要让这么多人在这里等。”
　　程夕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人的眼睛都直刷刷看着自己，再看看身旁的人，站在外面的还很多。
　　也许是懦弱的心理站了上风，也许是程夕觉得她说得对，也许她是对得被她这么一说都变成了错的。
　　程夕低下了头，缓缓移出了电梯，这个时候，电梯却像通了人性一样停止了它的哀鸣。
　　程夕望着电梯里面，刚才说自己的那个女人，笑着，脸上一股自信的胜利。
　　程夕跟着下一轮电梯来到市场部办公室时Karen正叫着自己的名字，她为自己的按时到来捏了一把汗，却看见了Karen眼中不满的情绪。

　　点好名后，大家回到自己的岗位上了，程夕从茶水间出来，看见四周的人都站了起来，她觉得纳闷，出来一看，Karen，尉迟野明都站在前面，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刚才在电梯里叫她出去的那个人，她看见Karen带着笑脸，尉迟带着笑脸，那个女子也带着笑脸，但是不明白怎么回事。
　　这时孟茹已经不知不觉来到自己身边，她拍了拍程夕的肩膀，看着那个女的，低声说：“你知道那个女的是谁吗？”
　　程夕摇了摇头。
　　“那个女的就是我跟你提起的尉迟野明的女朋友，邹晓霜。”
　　“邹晓霜。”程夕念了一遍，抬起头向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