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振翅》幸之

12、第12章

　　“真慢，比女生还墨迹，等我们回来估计天黑了。”唐心橙拐弯抹角：“回消息更慢，我前天发，你今天才回，合理吗？”

　　闻星亭左耳进右耳出，原封不动奉还：“你好啰嗦，比我妈还啰嗦。”

　　唐心橙绷着脸愠怒地瞪他：“你这家伙，不会说话就把嘴巴闭上。”

　　外出之路必经沙滩，绵软的纯白沙砾一步一脚印，两位摄像大哥默不作声跟随。

　　新球鞋陷入细沙，心里则懊恼怎么挑的新鞋，心浮气躁地薅把头发。湿润黑发遭阳光曝晒，几乎秒干，除了发尖，润泽的闪着光。

　　他心血来潮，拐进民宿后边一条小径，凭综艺经验，导播室没准在附近。

　　闻星亭决定直捣导演老巢，商量一下代步车的问题，毕竟村庄不小，这么走下去得晒晕。

　　余光捕捉到唐心橙犹如窜天猴一样地弹跳，他机敏地躲闪。

　　唐心橙摸空，自如地收手：“……你反应真快。”

　　闻星亭满脸写着洋洋得意，毫不客气地说：“凭你的小把戏和矮个子，想摸我头？下辈子都没可能。”

　　唐心橙不屑置辩：“嘁。”

　　由于他们消耗时间过长，太阳已经缓速落山，漫天的橘黄包裹天空，耳边充斥喋喋不休的蝉鸣、浪拍礁石的怒吼。

　　氛围感之神突然降临使得摄像们紧随其后，生怕漏拍什么精彩画面。

　　奈何两位艺人同七岁小学生，多余的浪漫互动统统没有。他们合理怀疑，若非镜头，早都相互摁倒地面挥拳相向。

　　其中一位摄像干脆放弃，转向满面橙光的天际。

　　唐心橙不肯罢休，趁闻星亭掏手机拍照间隙，蹑手蹑脚靠近，奋起直跳，势必要摸到一次他的头发，才算胜利。

　　顷刻间，闻星亭挥手格挡，飞速地闪离。
　　他表情稍显严肃：“男人的头不许随便乱摸，离我远点。”

　　唐心橙冷声道：“当我稀罕你那几根毛呢。”

　　单方面跟他闹冷战。

　　闻星亭专注盯着手机拍到的画面，“咔嚓”几声留住美景，躲避镜头操作一番，果断灭屏塞入裤兜。慢半拍询问：“你刚刚说什么？”

　　唐心橙拽拽地双手交叠环住胸，明显咬牙切齿：“我说你那凋零的头发，姐、不、稀、罕。听清楚没？”

　　闻星亭莞尔一笑，万丈霞光顿时黯然失色。

　　远处波涛汹涌的浪花，海风吹动裙摆，少女心思一览无遗。

　　她想起从前，初次拍戏的关系非常纯粹，自从网络传得沸沸扬扬的“粉丝提纯”事件，他们很久没有像样的打闹了。

　　相处模式几经改变，最不习惯的竟然是她。

　　往后的见面，不是颁奖礼望着他后脑勺，就是红毯后台各自好像不熟地擦肩而过。

　　唐心橙表情似有松动，嘴唇翕动，全然不顾镜头拍摄，几经百转的软和话吐了一个音节，他恰当堵住话头——
　　“确实，你那凄凉的发际线该看不惯我的茂盛，可以理解。”

　　唐心橙嫌弃地翻白眼，果然不该期待狗嘴能吐出象牙。

　　-

　　梳妆台面的手机嗡嗡两声，地面尼龙地毯展开的行李箱前，绿色身影忙忙碌碌整理衣物。

　　将印着布布头像的抱枕安置床铺枕头之间，慢吞吞折回梳妆台查看信息。

　　麦禾语音：「6s」
　　闻星亭：[图片]

　　岑若蝶彷徨地点进首先发来的闻星亭会话框，倏地抬头看摄像头，黑魆魆的机器，似要看穿她费力隐瞒的秘密。

　　下意识锁屏，思考良久，拎着手机进浴室。

　　再次解锁，一张图片进入视线。

　　辽阔的天空宛若打翻的调色盘，浓重的暖色系洋洋洒洒铺满宽广天际。橘色打底，照片边沿逐渐融合，褪变淡黄。朵朵形状各异的白云游动其间，竟也被染了明亮色彩。

　　大海占据半边篇幅，洒满金箔的海面倒映一颗蛋黄颜色的模糊叠影。

　　粼粼波光的海面无意摄入独行船只，船夫握着鱼竿，身躯得以金光照耀，画面骤然定格，夕阳无限好。

　　原来今天的落日是橘色。

　　橘色本身是令人情绪振奋的明快之色。

　　岑若蝶喜欢用颜色区分人，或多或少有着颜色一样鲜明的个性。

　　唐心橙好辨认，取她名字的橙，活力的橙；苏绮是蓝色，忧郁却温暖，温柔有力量的言语极易点燃他人心中的火种。

　　郭导看起来很热心，很热血，他的颜色——交给苏绮姐吧。

　　至于闻星亭，他的颜色特征太明显。
　　他应该属于红色，独属耀眼夺目、坚定热烈的红色。

　　经历几次相处，她推翻红色论调。发觉他并非偏红色，绿色也说不定，毕竟他蕴含着蓬勃的生命力。

　　手机振动，依旧是闻星亭：「礼尚往来。」

　　岑若蝶保存图片，没有回话，收起手机心想，现在他是白色的了。
　　——无限留白的白色。

　　-

　　岑若蝶洗了舒服的温水澡。

　　舍弃专业造型师Mia量身配对的华丽服饰，换好私人常服。舒适的棉麻衬衫长裤，风格随意切换，总之本人轻松许多。

　　她定身镜前，手持吹风机，望着素颜出神地吹头发，心想是否顾及形象，涂个底妆……转念忆及麦禾的暴怒形象，咔嗒一声，拔掉吹风机的接电口。

　　她拿起洗漱台置物架的一瓶精油拧盖，倒手心揉搓，葡萄果香味道发散，闻起来很淡，她放心涂抹发尾。

　　敲门声传来，扣紧精油盖去开门，门外是今天的跟拍导演小敏。

　　小敏帽檐遮住的脸庞红彤彤，瞧见门开条缝便心急火燎地发问：“若蝶，你记得绮姐下午接触了什么水果吗？”

　　岑若蝶不解其意，仍配合道：“西瓜、百香果、脐橙和柠檬。”

　　小敏抠了抠帽围处的皮肤，愁眉苦脸：“也没有芒果啊。”

　　房型四方的分布，十字通道分割，靠墙的楼梯口传来嘈杂且刻意压低音量的对话。
　　容一人通行的楼道狭窄，声音虚无缥缈，听不真切。

　　岑若蝶赫然猜到事情原委，皱眉确认：“绮姐过敏了？”

　　“是的。”小敏面露忧色：“她不肯去医院，现在楼下和魏导商量，她团队跟着咱们的人一起劝着呢。”

　　“还有什么好商量？”岑若蝶径直越过小敏，脚步急切奔赴一楼。

　　此时天色渐暗，落日倾情奉献，洒了一室晚霞，盛景无人在意。

　　厅堂乌泱泱围满，人声纷杂鼎沸，音量交叠，热闹好像菜场。

　　节目组和苏绮团队的人聚齐，摄影组、艺统、分组导演等等一个不落，团团包围。圈层围成洋葱，前路水泄不通，需得层层剥开，才能到达圈中心。

　　岑若蝶伫立前三节阶梯，目光跨越众多黑脑袋，环顾四周，眼尖捕捉到门外踮起脚朝里边探头的麦禾。

　　大厅玻璃门向外展，冷气逃散，两股冷与热气温交织。天热，大家身上或多或少有点儿味道，人群聚集导致空气的不流通。

　　“绮姐——”岑若蝶高声呼唤，其他工作人员纷纷回头，接着退让，她从人流中的小道穿行。

　　苏绮坐在一张高脚凳，后背虚靠岛台。
　　郭凡卓陪伴身侧，单手绕到苏绮背后实实紧搂，另只手牵着苏绮。

　　苏绮团队的经纪人和助理你一句我一句的轮流交替，大家嘴皮子都说干了，她的表情才有所松动。

　　头顶棒球帽的中年男人软磨硬泡：“苏老师，医院必须得去，不是咒你啊，出了事我们没法交代，卓哥都得先把我大卸八块，您行行好，今晚让大家睡安稳觉。”

　　郭凡卓发愁，“阿绮，魏漠说的对，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看看，求个心安。”

　　苏绮追溯过往，她的过敏史极其丰富，却非耍任性。久病成医，自认病情没有严重到去医院的地步。

　　她理解大家心切，不认为小题大做，毕竟真实的关心分得清。

　　现场仍有位小哥举着摄像机记录。

　　岑若蝶犹豫一会儿，加入劝说大军：“绮姐，去医院吧，过敏引发的呼吸道问题不在少数，有休克的风险，不能拖。”

　　苏绮眉头紧锁，克制抓挠的冲动，轻抚岑若蝶肩头，面部维持温和笑容：“我知道，但是我和卓哥走了，节目还怎么录？”

　　魏导大气一挥手：“你尽管安心就医，有闻星亭那家伙在，不愁素材。”

　　“哎哟我说魏PD，你怎么趁我不在偷说坏话啊，这可不是君子行为。”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十分贴合闻星亭的举动。

　　众人哄堂大笑，他随便一句话，非常有效的调节大家的不安情绪。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魏导扭头寻人，瞧见拥堵的厅堂，顿时哽住。

　　他倍感头疼，开始打发人：“今晚暂停录制，大家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录制时间等群里通知。”

　　冻住的气氛伴随不合时宜地一声“欧耶”，霎那间融洽的好似温热化冰为水，流入潺潺小溪，归结平静湖面。

　　工作人员秩序清场，仅余几名人员联络车子，顺带拍摄。

　　闻讯赶来的闻星亭和唐心橙顺利挤进包围圈。

　　唐心橙连声催促：“绮姐，你快去吧，这里有我们，你放心。”

　　“好好好，我这就去，你们俩别打架啊。”苏绮终究没抵住大家的关爱，临走前叮咛道：“替我照顾一下小蝶。”

　　闻星亭手臂一环，懒洋洋道：“收到，长官。”

　　苏绮隔空点他：“你呀你……”

　　众人簇拥苏绮离去，岑若蝶垂眸，若有所思。摸了摸兜，折返上楼寻手机。

　　——绮姐，过敏源大概率是今天你给卓哥送水果茶的时候接触的木头碎屑，看完医生，有条件就洗澡吧。

　　岑若蝶低头编写，字数越打越多，删删减减，点击发送。了却一桩心事，揿灭手机，抬眼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