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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七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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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十里堡。
秋风瑟瑟微微凉。
岸边灯火通明,河中渔火点点。
其中的一只,在黑暗中依稀显现出起伏的褐色轮廓。
纸糊的灯盏挂在船头,在秋风中来回摇摆,豆大的烛火便愈发昏暗起来。
白玉堂缩在船角,双目炯炯,手握宝剑,蓄势待发。
他在等人。
等一个至关重要的人。
等一个随时可能会来的人。
所以,他很紧张,
以至于连自己喉头不停的上下滚动,都没有意识到。
就在此刻,船帘骤然翻动。
若有若无的那么轻轻一下,好似被风拂起,
却又好似不是。
白玉堂脑中的弦,即刻绷紧,
只见他一个轻身,纵入舱内,宝剑出鞘,在夜色中折射出清冷的光芒。
“你是谁?”
白玉堂的声音,低沉却略带紧张,干涩得很。
对面一派寂静。
“你到底是谁?”
白玉堂的手渐渐使力,几乎可以听见指腹与剑柄摩擦的细碎声音。
对面依然沉默不语。
“那就休怪五爷我不客气了!”白玉堂目光渐长,笔直身躯,撂下狠话。
说是迟,那时快,
宝剑骤动,
直逼对面,
划过空气发出清冽的声响。
就在冰冷的利刃即将刺进来者喉咙之际,
一个干净的嗓音悠悠响起,
“白玉堂,如此看来,想必你近来活得很好。”
白玉堂瞳孔顿缩,手臂挥动,宝剑险险在离来人喉咙三寸处停住。
“小樊?”白玉堂微微侧过脸庞,试探着开口。
“是我。”黑暗中走出熟悉的青衫女子,神色一如以往的清冷。
“你来此地作甚?”白玉堂有些急躁地收了宝剑,蹙起眉头思索片刻后问道,“来杀我?”
小樊破天荒地没有回答,甚至有些异样地避开了白玉堂的眼神。
白玉堂定睛看,她的手中却并无酒罐,
如此说来,便不是了,
只是未免,也来的太过不是时候。
“不管如何,此地危险,不宜久留,姑娘还是速速离开为好。“白玉堂急促地开口,不想多过解释其中缘由。
”哈哈哈哈。“却不料怪笑突起,大笑过后,船舱的窗户骤然全部阖上,一股烟雾弥漫了狭小的空间。
”不好!“白玉堂立即反应过来,屏息静气,却已太晚。
有人擦了擦火折子,点燃蜡烛,昏黄的烛火便将来者漆黑的影子清清楚楚地投映在木板墙上。
“花冲!”白玉堂银牙狠咬,高声喝道,“看今日五爷如何收拾你!”
“白玉堂,”来人年纪轻轻,生得一副好皮囊,轻摇纸扇,轻佻地笑道,“不劳你费心。”
随即轻轻扫了眼立在墙角,扶住桌子脸色苍白的小樊,大笑道,“锦毛鼠,你煞费苦心设了个局引我上钩,却怎也想不到,我将计就计请来小樊姑娘,倒让你着了道吧!”
“小樊是你引来的?”白玉堂只觉浑身燥热,内火四窜,只得按紧虎口,恨恨地问。
“不错。”花冲颌首,挑了挑眉梢,摇着纸扇走到小樊面前,低下脖颈,温柔地问道,“小樊姑娘?”
小樊鼻子里“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理。
“你若是碰她半根毫毛,白某我定然让你连今晚的月亮都看不完!”白玉堂想出手,却不料半丝力气都没有,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花冲并不看白玉堂,只是盯着小樊,笑道,“想不到,我只是告诉你有个杀白玉堂的机会,你便如此急迫地赶来。”
此话入耳,白玉堂倒是一愣,
那么刚才小樊那番问话,应是担忧自己?
花冲继续吐字,“那么,我便告诉你,刚才的烟雾,乃是”鸾凤散“。吸入此药,无论定力多么深厚之人,都会难以自持,欲行阴阳交合之事。”
白玉堂的脸,这次是真的惨白。
“而行事之后,在两个时辰之内,此人便会武功尽失,手无缚鸡之力。”花冲手掌翻飞,一把精巧的匕首便静静躺在他的手心。
“如此说来,我的意思,姑娘想必明白了?”他笑得开心。
小樊挣扎着,却还是接过了匕首,
只不过,她扭头神色复杂地看向了白玉堂。
“好,好,很好。”花冲仰天大笑,回头歪起嘴角说道,“白贤弟,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某便不耽误了。告辞。”
推窗纵身,花冲却停住,背对白玉堂冷冷说道,“原来今日看不尽月亮的,不是在下,而是白贤弟。得罪!”
“你不要过来。”趁着最后一丝清明,白玉堂无力地举剑,挡住渐渐走近的小樊。
“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有个了解了。”小樊冷冷说道。
船外,琵琶声响起,悠然自得,犹如桃源仙境,妙不可言。
“铛”,宝剑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白衣堂的双眸,渐渐血红。
却不料远处的琵琶声突然转急,一曲幽远的鹧鸪天猛地转为暗涛汹涌的十面埋伏。
“哗”,小樊胸轻纱罗衣被扯开,露出白色内衫。
十指抚过,乐声急促,金戈铁马,驰骋疆场。
“嚓”,白色绸缎内衫骤然撕裂,红色肚兜难掩小樊曼妙的身躯和雪样的肌肤。
曲声跌宕,波澜壮阔渐渐柔和,化为一池烂漫春水向东流。
“嘶”,最后一缕遮掩也被解下,白玉堂的喉结,上下滚动。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红鸾帐落下,满舱春色无边。
一声鸡鸣,东方鱼肚白。
白玉堂惊醒。
睁开双眼,猛地转头,
除了一缕若有若无的茉莉香气,枕边空空如也。
佳人不在,空留余香。
再定睛看,却有几滴红梅,零落渲染在雪白的床衾上。
白玉堂的头,“轰”的一声炸开,
昨日满怀的温香软玉,到头来并不是黄粱一梦。
“小樊。。。。”白玉堂暗暗咬紧了牙齿,眉头紧蹙,浑身僵直。
半晌后,只得缓缓垂下眼睑,低声轻叹,“我。。。“
下面的话,梗塞在喉头说不出来。
很多事情,旁观者清清楚楚,当局者心知肚明,
却终究因为太过骄傲,哪个都不肯放下架子开口,
便只有错过,
但不曾想这一错过,
便走上了生死无话的宿命。
至此之后,小樊这个白衣冷冽的女子,
便如当初她神秘地出现一般,神秘地消失了。
白玉堂踏破铁鞋,却始终无觅处。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原来,相濡以沫,
终究不如相忘于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