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浪漫》辞雪一杯无

4、前调（四)

　　警局。
　　秦风哀嚎一声趴在了桌子上，抬起手有些暴躁的挠了挠后脑勺，他现在真的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他和明希已经盯着电脑将事发路段的视频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却毫无进展，老城区事发路段附近的监控年头太久早就坏了，居然没有人发现，仅有几个还能用的监控都是在边边角角，而且画面模糊不清，这无疑是给他们的工作加大了难度，就在秦风还趴在桌子上要死要活的时候，坐在他旁边的明希突然一拍桌子，直接将他震了起来。
　　“风哥，风哥，你看这个。”明希将电脑上的画面暂停，视频中显示的时间是案发当天的凌晨两点半，画面一闪而过不是很清楚，但还是被明希看到了，暂停中的画面是一辆黑色车里坐着一个穿着军绿色冲锋衣戴着帽子口罩的人，根本看不清这个人的身材样貌，但是可以看到这个车的后座上似乎放着什么黑乎乎一团东西。
　　“凌晨两点半，这么晚还有人穿成这样开车，太可疑了。”明希手托着下巴继续说道，“而且老城区不像市里这么热闹，那个时间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吧。”
　　秦风揉了揉熬的通红的眼睛，说道：“后座那一团看不清的东西可能就是尸体，你说这是不是抛尸的凶手。”
　　“这个监控离案发地不远，但是位置非常偏，只能看到这个车的侧面车窗部分，连车牌号都看不见，不过也算得上是咱们俩熬了这么久熬出来的新线索了。”明希伸个懒腰，锤了捶肩膀，腰酸背痛啊。
　　这时，忽然一阵舒缓的音乐响起，听的两人昏昏欲睡，“哪里来的音乐，谁的手机响了。”明希瘫在椅子上怼了旁边的秦风一下，“是不是你的手机。”
　　秦风从兜里掏出手机，又颓废的趴在了桌子上，“喂？这里是无敌帅气的刑警队二当家秦……嗯？你说啥？”听到一半秦风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表情愈发严肃了起来。
　　“好，我马上带人过去。”秦风说完便挂了电话，拿起搭在椅子后面的外套，边向外走边对明希说道：“头儿他们抓到了嫌疑人，莫宏家里居然就是第一案发现场，我先带人过去。”
　　“好的。”当明希懒洋洋的瘫在椅子上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秦风早就跑没影了，此时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若有所思的偏了偏头，目光正落在电脑中那个人的身影上。
　　秦风来的很快，当他到的时候就看到程知野一脚将一个男人踹飞在墙上，动作粗鲁，极其凶狠，那个人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还敢跑，你跑啊，大爷的。”程知野揉了揉被撞的生疼的肩膀，骂骂咧咧的说。秦风似乎早就习惯了，对于程知野的任何行为都见怪不怪，“呵！好家伙，程队这一脚能踢死一头牛，哈哈哈。”
　　“行了，别废话，你带人去查一下里面。”程知野说道，随后又看了一眼霍时司，笑道：“躲那么远干什么，你俩没事吧。”
　　夏颜摇了摇头，随后也跟着秦风去了房间里面，霍时司拍了程知野一下，似笑非笑的说：“身手不错啊。”
　　“得了吧，小李，你看着点这个人。”说完他招呼着警队的人守着莫宏，随后一把搂过霍时司的肩膀，笑的没心没肺，“咱们进去看看。”霍时司微微侧头，目光落在程知野搂着他肩膀的手上，眸光暗了暗，也没有拒绝，只是脸上一贯带着的些许笑意却在一瞬间都消失不见，而程知野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变化。
　　“程队，已经确认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凶器是一把剔骨刀。”
　　程知野点了点头，他观察了整个房间，发现屋子里几乎都是血迹，而且因为窗户门都紧闭不通风还拉着窗帘，屋里血腥味之下还有一股驱不散的霉气，除了见惯了这些场面的几个人，有个实习小白忍不住直接干呕了出来，但是只有一个小房间是干干净净的，那个房间里都是一些小姑娘的东西，应该是莫涵涵的房间，这时，他注意到一个跳绳搭在莫涵涵书桌前的椅子上，他不禁想起了霍时司说过的话，受害者先是被勒晕，随后才被残忍杀害。他正想喊霍时司进来，一转头却看到霍时司就在他身后，霍时司戴上手套倾身直接越过了他将那根跳绳拿了起来，“没错，看粗细和纹路，完全符合死者脖子上的伤口。”
　　“除了这个房间，整个屋子都是血，看来莫宏特别在意女儿，而且他女儿已经去世很久了，这个屋子还保持着原样，应该是每天都有打扫。”程知野说道，就在他说话的时候
　　不知道哪里来的光闪了一下他的眼睛，他啧了一声，拨开面前书架上的书本，里面竟然藏着一个录像机，因为电量不足，指示灯闪烁几下就灭掉了。
　　“这一趟真是收获颇丰。”程知野掂量了几下手里的录像机说道。
　　莫宏被几个人架上了警车，霍时司从里面出来后长吁了一口气，里面的味道实在让他难以忍受，这时他余光瞄到一个好奇的小脑袋正往他们这边看，他抬起手晃了晃跟那个小脑袋打招呼，小脑袋的主人正是他们之前遇到被欺负的小孩乐乐，乐乐此时正趴在窗口看着他们，见霍时司发现了他又赶紧缩了回去。
　　“乐乐干嘛呢，快过来吃饭了。”听见后面有人叫他，小家伙最后又看了一眼那些穿着制服的叔叔，然后跑到了小姨身边小声嘟嚷：“外面那个大哥哥我见过的。”
　　审讯室：
　　程知野和秦风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是多久没有刮过胡子，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一样，眼睛里全是红血丝，眼睛下面挂着两个乌青的眼袋，身上裹着一件绿色的冲锋衣，摊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只有一双红灯笼似的眼睛还固执的睁着，看着像一副很久都没有睡过觉的样子，整个人都特别颓废，与他资料上的照片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完全不符，要不是脸没有变，程知野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抓错人了。
　　“老实交代，李岩是不是你杀的。”秦风一拍桌子，对面的莫宏像是被声音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脸忽地变得煞白，似乎很是恐惧，拷在一起的双手不停的发抖，他没有回答秦风的问题，或者说他根本没注意秦风问了什么，嘴里只不停念叨着一句话：“活了，他活了，应该去死应该去死应该去死……”
　　程知野与秦风对视了一眼，心道，这人该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程知野又说道：“莫涵涵出车祸与李岩有没有关系？”
　　听到女儿的名字，莫宏才终于清醒了一样，他神色痛苦的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道：“他该死！”声音沙哑，一句话不知道蕴藏了多少恨意，似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样。秦风问道：“这么说，果然是你杀了李岩，何时在何地对他下的手，说！”
　　“对，是我，是我杀的，全是我，哈哈哈哈。”他捂着脸，又哭又笑，像个疯子一样，秦风刚要发作，程知野却伸手拦下了他，于是两个人就这么看着莫宏坐在那里发了许久的疯，后来他终于安静了下来，说道：“他们都该死，为什么我明明做了对的事情，我还要这么痛苦。”
　　“他们？他们是谁？”程知野问，莫宏盯着程知野看，目光发狠，似乎要将程知野盯个洞出来一样，“伤害我女儿的人，李岩，他就是个畜生，他伤害我女儿，他不该死吗？为什么要来抓我，你们去抓他啊！”
　　“他已经被你杀了。”程知野说道，莫宏愣了一下，随即嘿嘿一笑，“对，他死了，我用涵涵的跳绳，从后面勒住了他，我以为他死了，后来发现只是晕了过去，这么好的机会，我为什么要放过，我把他拖回家里，把他绑在桌子上，用剔骨刀从他背后慢慢把他的皮扒了下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扒了他的皮，让他下辈子只能做个人人喊打的畜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风又问道：“莫涵涵最后出车祸也是因为李岩？”
　　提到莫涵涵，这个状似疯癫的男人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眼睛里溢满了泪水，又强撑着不让它流下来，“要不是那天在路上涵涵看见了那个畜生，也不会吓得乱跑，最后死在我面前……眼睁睁看着自己养大的孩子死在自己面前是什么感觉，你们知道么，你们永远不会懂！”
　　“所以你就要杀了他？”
　　“你们这些警察，嘴上说的好听，秉公办案，呵……李岩侵犯了我女儿，害得我妈也死了，你们竟然因为一个他精神有问题就给放了，什么精神有问题，都是假的，他就该判死刑！你们不秉公执法，好啊，那我来，我去送他上路，你们这群人装的铁面无私，其实跟那个畜生也是一路货色！”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就连他们也骂上了，程知野无语。
　　审过莫宏以后，程知野和秦风又去查了李岩以前的案子，听莫宏的意思，李岩并没有精神疾病，应该承担法律责任，可李岩之前的资料里又确实是有精神疾病证明的。
　　“风哥，程队，你们快过来，”明希说道，随后在电脑上调出了一段录像，从案发现场回来后，程知野就把那个录像机交给了明希，此时明希调出来的录像正是录像机里面的内容，程知野和秦风赶紧走了过来，几个人凑在一起看着那个录像。
　　画面上正是莫涵涵的房间，时间显示是4月3日晚上六点，正是三个月前，录像里长达五分钟的静止画面，就在秦风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的时候，突然门开了，一个扎着马尾辫小女孩走了进来，正是莫涵涵，录像机的角度正对着门和书桌，莫涵涵慢吞吞的走进来，然后坐在了桌子前面，因为是背对着镜头，他们也看不到莫涵涵在干什么，她似乎只是坐在那里，什么也没干，一个八岁的小女孩，正是活泼的年纪，但是画面里的莫涵涵似乎跟活泼这个词一点也沾不上边，程知野想起来，莫涵涵是有自闭症的，这时，莫涵涵又动了起来，她站起来走到门前，把门锁上了，然后回到了椅子上坐在，但是很快她又站了起来把门打开，然后过了一会再锁上，就这样重复了三次，电脑前的几个人完全看懵了。
　　“她来来回回的把门锁上又打开干什么？”秦风完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程知野也想不明白，这时，一阵敲门声打破了画面里的沉默，门外的人似乎很生气，从敲门慢慢变成了砸门，莫涵涵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直接爬到了桌子底下，捂着耳朵躲了起来，砸门声消失了，外面的人似乎走了，莫涵涵还是没有出来，不一会门开了，莫宏拿着钥匙走了进来，他直接把莫涵涵从桌子底下揪了出来，动作十分粗鲁，莫涵涵吓得大叫起来，但是莫宏很快就捂住了她的嘴，莫宏拖着她向镜头走来，后面就没有了，莫宏把录像机关上了。
　　程知野和秦风打死都不会想到录像机里竟然是这样一段内容，刚刚在审讯室，莫宏那个样子完全就是一个爱女儿如命的父亲，而且程知野去过他工作的地方，在他同事的口中，莫宏也是个特别老实，爱护女儿的人，在莫宏家，除了莫涵涵的房间被精心打扫过，其他的地方都是血污，无论从哪里看莫宏都不应该是视频里那样会家暴女儿的人。
　　“后面还有一段视频。”明希说道，又放了一段录像，视频里显示时间是5月16日，还是那个房间，莫涵涵被绑在椅子上，浑身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着水，录像机的画面正对着她的脸，莫涵涵怕极了，身体不停的挣扎，就在椅子带着莫涵涵快要倒下去的时候画面抖了一下，一双手扶住椅子，将莫涵涵拽了回来，这个角度应该是一个人一手拿着录像机，对着莫涵涵录的，“爸爸……爸爸……”视频里的莫涵涵声音带着哭腔，这时莫宏的声音响起，“涵涵乖，咱们洗干净了，洗干净了就不脏了。”莫宏声音柔和的在哄着她，但是他的手却抓着莫涵涵的胳膊，将她细嫩的胳膊抓出了一片青紫的痕迹，“爸爸，我疼……”
　　莫宏突然又气极了，发了疯一样冲着莫涵涵大吼：“不许说疼，爸爸是为你好！你知不知道你多脏！”
　　随后录像机被摔在了桌子上，莫宏又不出生声了，房间里只剩下莫涵涵在小声抽泣，但是她好像又怕惹怒了莫宏，不敢再说话，视频戛然而止。
　　“这里面只有这两段视频。”明希说道，秦风长吁了一口气，缓缓骂出了一句脏话，程知野说道：“莫宏种种表现都特别矛盾，人前他似乎就是一副好父亲的样子，至少我和秦风在审讯室里看到的是这样。”
　　秦风骂骂咧咧的说道：“我他，妈觉得他就像个精神分裂的变态，还在自己女儿房间里放录像机，我觉得像在监视一样。”
　　程知野突然想到了什么，但是又觉得哪里不对，“莫宏对莫涵涵好像有一种很畸形的……占有欲，莫涵涵不像是他女儿，倒像是他的一个小玩意儿，别人不能碰，第一段视频是三个月前，正是莫涵涵被李岩侵犯得了自闭症之后。”
　　“莫涵涵有没有可能跟莫宏没有血缘关系。”明希一句话就踩到了点子上，秦风拍了程知野一下，说道：“我现在就去查一下，对了，莫宏不是离异了么，可以联系一下莫涵涵的母亲。”
　　案子好不容易有转机，却又立马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