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星同归》有缘人

13、吾宁坠九幽

　　水镜之中已经有了新的变化，只见一柄巨剑穿空而至，犹如暴风骤雨一般，接连敲击在焚天焰光车上。等到七剑劈落，焚天焰光车已经支离破碎。紫阳真君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苦笑道：“巫座，这个疯子来了，你看今晚是不是差不多了？不然只怕下仆的项上人头不保呀。”

　　空中只得一人一剑，掩盖整个头部的斗笠，近乎褴褛的黄衣，草履，还有拿在手中的巨剑。他的声音十分生硬：“吾剑，灭神。吾名，荆心。”声落，剑起。

　　紫阳真君脸色骤变，手疾眼快将屠娇娇拉了过去。紫阳真君一边急闪，一边扔出各式法宝阻挡剑光，一边还要讪笑：“巫座，好消息是，这个灭神剑君是个独行者，打架的时候不喜欢旁边有人碍手碍脚，所以我们只需要对付他一个。”屠娇娇感兴趣道：“想来坏消息是，他剑下不肯留人，而你手头的东西也快用完了。”

　　紫阳真君只差流出一把伤心泪了，心想自己求个活路怎么这么难。虽然这巫女奇奇怪怪，但是成元婴者能感天意，紫阳真君那是无比相信自己的直觉，跟着她决计不会错。但是，赤炼真君是过气的元婴了，眼前这个灭神剑君，却是正当壮年，而且元婴高阶的剑客，那是整个北极都要颤抖的人物。由此可见，少昊派这次把压箱的剑都拿出来了，这是根本没打算再给天枢派活路啊！

　　他看屠娇娇还是神态慵懒，真要跳脚了：“巫座，这灭神剑君的凋神剑法不是开玩笑啊。要不，下仆带着巫座先退上一退。”屠娇娇唷了声道：“你还有退的法子？”紫阳真君咬了咬牙，道：“下属还可以施展血遁术——”实际是这法一出，他半生修为也就废了，真是万不得已的招数。

　　他那里施足了真元，然而灭神剑却是一剑紧过一剑，，第十三剑几乎是贴着她鬓边切过去的，在她面上划出了一道血痕。紫阳真君忙伸手去捞她，哪料得灭神剑芒回转，直取的是他的元神！

　　紫阳真君心底叫了声吾命休矣，却听屠娇娇甩手将面上血珠抛入空中，纤长手指伸出，在两人顶上描画起来。他瞪大眼睛直希望她赶紧画出个灵符什么的，哪料得她动作倒是飞快，描了一个圈。

　　忒么个圈就算三岁的凡间小儿也能画呀！紫阳真君心里的悲愤已经要逆流了。结果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灭神剑上灵光一暗，剑芒立时萎缩，连他一片衣角都没有斩落。屠娇娇还要笑眯眯问他：“你瞧我的血，是不是比你的好用一点？”接着甩开了他的手，宽袖招风，迎着灭神剑去了。

　　紫阳真君就差骂她白痴了：就算好用，总不能将人凑过去给剑砍，然后砍出血来用？看灭神剑君不过在剑上一弹，寒光便起。这下他明显是动了怒，方圆的空气都被他剑势牵引，压得紫阳真君什么手诀都使不出来，还无端觉得自己的头肯定已经被压扁了。而灭神一剑，正中屠娇娇心口。

　　紫阳真君的眼睛都要瞪出眼眶外了，一刹那有点怀疑道生。黑夜中有人哭喊：“娇娇！”从招瑶峰开始，直至五峰哭声震动。而灭神剑君十分轻蔑，比了下格杀勿论的手势，将灭神剑反手一拔。

　　剑拔起之时，离得最近的紫阳真君看得真切，只见一条血线隐藏剑上，一闪而没。他正在纳闷，识海里却响起了屠娇娇的声音：“爆紫罗天火，破他剑身！”

　　他思维恍惚不定，手却很老实地随令而起，紫罗天火汹涌而出，疯狂地扑上了灭神剑君。后者虽然反应迅速将剑一压，奈何元婴本命灵火自爆本来就是两败俱伤的招数，灭神剑硬压之下，虽然把天火横扫下去，灭神剑却出现了爆纹。他的人也一阵眩晕，向后退了一步。

　　紫阳真君这回是心头血都吐出来了，踉踉跄跄几乎按不住云头。他还记得要去扶屠娇娇，却见她竟然抬起了按着胸口的血手，不退反进，正好一掌按在了灭神剑君的心口。只听她道：“以吾之血，结古之印；觅吾之仆，护吾之身。如雷如霆，行吾之令；如江如海，不复此生。”

　　灭神剑直在她额前颤抖，然而怎么都刺不进去。最后，那剑被灭神剑君平举而起，只见他半膝跪地，向屠娇娇行了个大礼，然后，同样将剑刺入心口，再将血淋淋的剑拔出，平举而起。

　　只听屠娇娇轻声道：“赦！”又朝天一指，淡淡道了声：“灭！”灭神剑君高声应和，拔剑而起。

　　剑芒吞吐，这回收割的那是一片一片的人命了。同样有两名元婴高阶修士飞扑过来，一个手执日月轮，一个抛下旗门。灭神剑君被旗门阻得一阻，另一人用日月轮镇他，哪知道灭神剑君怒喝一声，剑芒陡然增亮，破开旗门，穿透日月轮，一剑就劈开了两个元婴。剑芒炙烤之下，顷刻化为虚无。灭神剑君一剑划出后，茫然四顾，仿佛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紫阳真君奇道：“他怎就这般厉害了？”立刻又明白了：“哦，他燃烧了剑魂！”连忙抹黑他：“真是蠢材，竟不知道这元婴，是巫座的零食，就这般浪费了。”却听屠娇娇轻笑道：“今晚之后，你便自由了，开不开心？”

　　紫阳真君奇道：“巫座何出此言？”突感时空宛如凝滞一般，一个女声轻轻柔柔，响彻苍穹：“屠娇娇，如此精才绝伦，何不顾惜自己性命？以你如今之巫能，要操控这等高阶修士，那是要燃尽心头血的，身坠九幽魂无所依，何苦来哉？”

　　紫阳真君啊了一声，忙去看屠娇娇，只见她脸孔惨白，几乎毫无人色。但是她血红的双眼却亮到炽热，一字一句道：“少昊不灭，何惜此身？”手待要再指，只觉指端像压上了一座山峰，竟然是纹丝都动弹不得。

　　有个男声清朗，不愠不火，徐徐道：“宫主，不过是两派切磋，何至于此？少昊派为北极，从来鞍前马后，鞠躬尽瘁。本派向来仰慕天枢源远流长，仰慕天枢掌门高风亮节，今晚不过一场误会，何不就此干休？”

　　皓月当空，照出踏空而来的翩然身影。来人着五色服饰，就中蜂拥之男子，高冠宽袖，白衣玉面，一双俊目阴冷掠过屠娇娇，寒气几成实质，半晌示意左右：“少昊派掌门白朴，拜上天枢掌门！”

　　屠娇娇几番伸手都是无能，不觉笑了：“地面血痕未干，枝头尸体犹挂，宫主坐镇北极，就打算这般轻轻抹去？”

　　只见五峰打开，天枢子华服而出，扶起仙阶前行礼的白朴。两人谈笑晏晏，称兄道弟好不亲热。

　　灵鸟身披锦绣，衔来灵旨。屠娇娇一眼不看，紫阳真君倒是躬身接了。他打开看了看，犹豫地道：“巫座，这听来虽说折辱了些，其实倒也算是条通天捷径。”

　　屠娇娇轻笑道：“真好，大家都有台阶下，果然皆大欢喜。但是死去的那些弟子呢，这些性命都不值钱，只算过眼云烟么？”

　　她唇边一直淌下血线来，映着她惨白的面色，犹如鬼魅。紫阳真君听得出她语中的悲意，都觉得有点好笑：“巫座，要不是您出手，死的人只会更多。说实在的，修者不过强求于天，弱者难免折在强者手里。死了这些个算什么，如今一场干戈消于无形，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想想又补了句：“下仆理解，若能杀了白朴，自然是斩草除根。但是，一来北霄神宫明显护着，二来巫座杀他不是不能，只是代价太大，划不来啊。”一边说一边心中暗暗夸奖自己，台阶递得多好，总可以下来了罢？

　　却听屠娇娇道：“不大，我付得起。”血手翻转，往自己心口狠命就是一拍。这下血如泉涌，简直是喷泻而出。她就着血水，在空气中迅速划了几条图形。

　　紫阳真君只觉自己心头一阵血涌，骇呼道：“巫座！”只见灭神剑君突然掠起，一步掠空，已经来到白朴后侧。白朴俊面回转，满面不耐，喝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不退下！”哪知灭神剑君一剑劈出，正中他丹田所在。剑火熊熊，几乎将他吞噬，然而他身上立时亮起一道白光，帮他躲过了诛灭剑火。

　　北霄宫主怒喝一声，响彻北极。随着她这一喝，半空落下一张暴风罡网，将灭神剑君卷入其中，连元婴绞杀得七零八落。紫阳真君暗叫不好，刚准备拉屠娇娇发动血遁，却见地下伸出来白森森骸骨手掌，抓住屠娇娇，一扯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