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酌》鹤梦沉

30、花宴隔日（1）

　　月牙初上，归思楼门前便围满了宾客，他们大多是为婉儿而来，有的甚至不惜千里迢迢从城外奔赴至此，只为一睹佳人芳容。

　　“兄长见过这归思楼的新花魁吗？”与肖傥并排而站，少年好奇问道。他久居江南，对京中知之甚少，看什么都很新鲜。

　　懒得费心思应付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堂弟，肖傥敷衍着含糊应了声。

　　“哟，这不是肖家公子吗？”朝他们走来，那人脸上明摆写着找茬二字，“今日怎么没见严兄？”

　　不远处的公子幸灾乐祸的凑上前，道：“兄台有所不知，人家昨天刚在花宴上丢了脸面，第二天若是迫不及待凑上跟前，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瞧着肖傥泛青的脸，几位素来同严休不对盘的少爷们毫不遮掩地大笑出声，脸上满是嘲意和幸灾乐祸之色。

　　严休在京中的名声作风众人皆知，得罪的人不在少数，这次他吃瘪，心中大觉舒畅的人不知凡几，怎能不逮着机会讥讽几句。

　　“兄长，这......”并不知道其中有何渊源，少年脸上一片茫然。

　　合了扇子，肖傥没有打算解释的样子，他的脸色十分难看。

　　正当这时，有打手从楼内搬了块足有两米高的玉屏摆在门前，上头悬满了大小不一的木牌、玉牌。

　　身为魁首，卿灯的牌子用上好的羊脂玉打制，此时正高高挂于首位，等待着恩客伸手摘下。

　　“等等！”视线在玉屏上来回扫视一圈，前头有人诧异道，“这花牌里头怎么没婉儿姑娘？”

　　“真的假的？”

　　窃窃私语声琐碎，等了许久才有人从门里急急忙忙迎出来。

　　“诸...诸位爷，实在对不住。”小厮不住讪笑着，额间鬓角都被汗浸湿一片，“今日婉儿姑娘身子有恙，不能接客。”

　　听了这话，门口顿时吵闹起来。

　　“老子在这儿等了近半个时辰，不见到人我们还就不走了！”

　　“就是！”

　　群情激奋，一片哗然。

　　“在花宴隔日便闭门谢客，婉儿还是头一个！”议论纷纷中有人高声道，“李大人瞧着文弱，不曾想还有如虎似狼的一面！”

　　想起李贺俦那股子儒雅做派和瘦削的身板，众人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视线，一齐哄笑起来。

　　战战兢兢地站在门边，小厮挂着谄媚笑意，心里愈发叫苦不迭。

　　这群人哪是他能得罪得起的，随便哪个都够自己喝一壶。

　　喧哗声顺着二楼高台传入楼中，婉儿气急败坏地将梳妆台上的首饰水粉扫落在地。

　　“那个贱人！”瞧着镜中自己的狼狈模样，她恨不得亲手抓着发簪在嫆烟脸上划几道。

　　“哎哟，这可真是夭寿了......”在二楼拐角留意着声响，娴娘低声咒骂道。

　　即使知道此举不妥，可看着婉儿身上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划痕和淤青，娴娘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

　　“左右不过就是个狗娘养的娼妓，床上功夫恐怕都没窑姐儿好，立什么贞洁牌坊。”前头一位人高马大的精壮汉子朝地上啐了口痰，粗声粗气道。

　　扫了眼汉子身上套着的麻衣布衫，近旁某位锦衣华服的公子鄙夷地往旁边让了两步，眼中厌弃之色尽显。

　　“这楼里又不是只有她一个，选别的也没差！”犹豫一瞬，他伸手摘下最末尾的木牌，骂骂咧咧地进了楼。

　　被这么插科打诨一通，众人也没了兴师问罪的架势，远道而来的客人只得暗道倒霉，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人群开始缓慢前移，瞧着门前恢复往日的热闹纷呈，小厮庆幸地松了口气，连忙开始迎客招呼。

　　盯着最上头那块花牌，肖傥扬手欲拿。

　　......却被人捷足先登一步。

　　将那羊脂玉做的牌握于手中，摩挲着上头刻下的“卿灯”二字，面色倨傲的公子昂首挺胸地阔步进了楼，连半分余光都不曾瞥给肖傥。

　　“兄长，那人分明实在羞辱你！”少年忿忿道，“不行，我替你去讨个说法！”

　　“不。”

　　拦住少年，肖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无妨”，身体却因耻辱微微颤抖。

　　在这京中人人都能踩他一头，路过自己便如同途遇蝼蚁，连正眼都不需给一个......

　　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