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仙》桑殊

10、番外二

　　天道和霁清是一起被旧神亲手创造出来的。

　　天道与霁清自小便在旧神的教导下长大，天道生来顽皮，最爱的便是烈酒，常常是一身酒气，因此为严苛的旧神不喜。反之霁清则是旧神最为满意的造物，说话做事一板一眼，从不逾矩。

　　旧神那时还不是旧神，所有人都恭敬的喊他“神君”。唯有霁清是不同的，旧神允她唤他“父神”。又给过她一个承诺，倘若日后她所犯之错该当魂飞魄散，旧神会留她一命。

　　这天大的恩宠，通通都放在霁清一人身上，她却依旧宠辱不惊、不急不躁。

　　又换来旧神好一顿褒奖。

　　可这样的人，偏偏就与天道是至交好友。

　　两人诞生第一个百年，霁清下界去捉怨鬼，天道无法无天惯了，也随着霁清下界去了。

　　凡俗那时是夏季，一轮艳阳当空，街上行人都被晒得汗流浃背。

　　霁清实力强悍，凡俗怨鬼不是她的对手，两人一路辗转捉拿怨鬼，天道都只有旁观的份。天道见没自己的事，便去闹她：“阿霁，阿霁，你给我几个鬼玩玩儿嘛，好不好？”

　　霁清便抓着她的手，温声回她：“我的职责便是抓鬼，你若是想玩，去魔界要几个不就是了？”

　　天道便撅着嘴，嘟嘟囔囔地反驳：“我才不要魔界的鬼，我就要阿霁要抓的，我想帮阿霁抓嘛！好不好嘛阿霁？”

　　“不行。”

　　“阿霁真无情，”天道撇撇嘴，一溜烟窜上那怨鬼藏匿处一旁的大树上，晃荡着双脚，悠悠闲闲的看戏，“阿霁你要是打不过一定要叫我！”

　　“知道了，你自己当心些别摔下来。”

　　“我才不会摔下来好吗，我可是天道诶。”天道斜靠着树干，玉镯在脚腕上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这会儿就开始“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来了。豆大的的雨珠落在身上，激起些微的刺痛。

　　霁清见雨渐渐下的大了，便也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原本还带着几分戏弄意味的攻击此刻变得凌厉起来。那怨鬼招架不住，被打散了怨气便投胎去了。

　　霁清收回霓因，转过身来抬头望着树杈上的天道。雨帘模糊了对方的身影，只能看见一道明艳的红影坐在树干上，此时正跃跃欲试，想往树下跳。

　　“你坐好。”霁清看出天道想法，连忙出声阻止她，几步上前走到树下，天道的脚丫便在她面前晃荡。

　　霁清用灵力凝出一双绣鞋，伸出手给天道穿上，又埋怨她：“你也不知道要照顾自己身子，下了雨了，你还就这么跳下来。”

　　天道就是有再厚的脸皮这会儿也该不好意思了，她撇过头去，想藏起脸上飞起的红霞：“……我又不是凡人，踩一下雨不会病的。”

　　那会儿霁清已经给她穿好了鞋，听她这样说，又抬起手头疼似得在眉心捏了捏：“是不会病，可是踩水的时候会很不舒服。”

　　天道这下彻底噤了声，她坐在树丫上向下往去，霁清也正在树下望她。

　　雨珠顺着霁清乌黑的发向下滴落，只在发上留下一道晶亮的水痕。那人一身冰肌玉骨，瓷白的肤色冷的不近人情，又有着一双幽深的黑瞳。此刻她静静望着天道，像是要把人吸进那双深色的眸子中。

　　一滴雨珠落下，霁清眨眨眼，那滴雨珠便顺着眼角流下，流到脖颈上，最后又没入衣领中。

　　那人一袭白衣，红唇乌发，在树下等她。

　　天道第一次觉得，霁清当真是好看，比她看过的旧神藏起的画本子里面所有的人都好看。

　　*

　　天道无情，乐仙无情。

　　可天道与乐仙相爱了。

　　乐仙尚有旧神怜惜留下一线生机，可天道本为天之道，大道至公，她万万不可生出私情。

　　世间情意有千千万万，唯有爱情是她不可碰的。

　　旧神偏颇，霁清虽有情，却因此可留一命。可天道生情，他便是当场没有抹杀了天道，已经算是给霁清面子了。

　　“阿霁……”天道一仰头，又灌下一坛烈酒，她靠在一旁的霁清身上，面上已是酡红一片，“我不想和你分开，神君那个老头子，就是嫉妒！不然干嘛这么针对我们……”

　　“天道，谨言慎行。”霁清一只手揽住天道，另一只手把桌上那些酒坛给推的远了，“你喝多了，回去休息吧。”

　　“嗝，我、我还能喝！”天道没有用灵力压制酒意，这时已经醉的晕晕乎乎的了，她拍开霁清的手，手向前伸去想要够着酒，一边还大着舌头闹腾，“我才不回、回去！我晚上要和阿霁一起睡！”

　　“嘿嘿嘿，嘿嘿，我、我今天要，要把阿霁拐到，到、到我榻上去！”

　　“天道，”霁清抓住天道四处挥舞的双手，面色复杂的望着她，“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嘿嘿嘿，”天道在霁清怀里软成一滩，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面蒙上一层水雾，她搂住霁清的脖子，在她脸上大大的亲了一口，“阿霁，亲亲！”

　　霁清把天道抱住，俯下身去吻她，吻得细致又温柔，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

　　“天道，”霁清轻轻喊她，醉酒后的天道体温比平常高了不少，也要敏感得多，“天道，天道……”

　　热气呼在天道耳边，叫天道微微瑟缩了一下。她醉了酒，在榻上扭来扭去，一身大红的衣袍被折腾得凌乱，露出内里的肌肤。

　　“阿霁……”天道胡乱的在空中抓着，醉的一塌糊涂的人此刻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凭借本能说出心中所想，“你陪陪我，我要你……”

　　少女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哭腔，还带着爱人不见的迷茫。

　　霁清心下一颤，还是慢慢合衣躺上了床。

　　天道一下子就扒了过来，胡乱蹭着霁清，两只手还不停的乱扯着霁清整齐的白衣：“阿霁，阿霁，我要你……”

　　“天道，”霁清闭上眼，又缓缓睁开，里面是一片深沉的欲望，她克制的在天道的唇上沾了沾，缓缓开口，“你想好了。”

　　天道搂住她的脖颈，把她扯下来，在她脸上胡乱的亲着：“我想好了，给我……”

　　“天道……”

　　*

　　第二日，天道才一醒来，却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阿霁……”天道低低唤了一声，却落下一滴泪来。

　　昨日醉酒后的种种，不过是她装的罢了。她的酒品一向很好，醉了便安安静静的睡。昨日里她也不过是寻个由头壮胆罢了，两人对此都心知肚明。

　　天道知道，霁清去了旧神那里。

　　霁清回来的很晚，她站在房门口，脸色苍白的仿佛下一刻就能倒下来。她扶着门，微微喘着气，露出一个很浅淡的微笑：“没事了，天道，没事了，我们都会没事的……”

　　那声音既轻且柔，很快就消散在了风里。

　　之后天道才知道，霁清不知道怎么说动了旧神，以她舍去肉身，灵体将毁为代价，换来她与天道相爱，乐仙另换他人。

　　“阿霁……”天道把霁清在床上安置好，泪珠一颗一颗的落下，舍去肉身需要一个月，日日承受那刀剜之痛，“你……”

　　“别哭了，”霁清抬手拭去天道脸上的眼泪，眼里有微光，“你我都会好好的。”

　　后来琴君上界，天道便把琴君带去天乾阁给卧床休养的霁清看。天道见琴君年纪小，便逗他：“你喊我一个姐姐来听听？”

　　琴君那时在天上人生地不熟，又因为凡俗往事沉默寡言，天道这样逗他，他也只是低头不语。

　　天道有些撂不下面子，抱着胸在一旁哼哼唧唧。

　　霁清好笑似的伸手拍了拍坐在床边的天道的大腿，柔声哄她：“好了，和孩子计较什么。”

　　她话音刚落，却被琴君拉住了衣袖：“姐姐。”

　　这下可好了，天道气的当场和琴君结下梁子，此后两人相处的方式也是冷嘲热讽。

　　*

　　霁清的身子一天天弱下来了，终于在一个月后，霁清的肉身消散于虚无之中，她只剩下了灵体。

　　霁清身为前任乐仙，灵体凝实，与常人无异，要是维持这般也不错。可她只受了自己一人的惩罚，还有天道所应受的责罚未承受，这灵体，早晚是要毁的。

　　她轻轻拉过天道，在天道的耳侧落下一个吻：“对不起，等我。”

　　霁清去了旧神神宫。

　　旧神坐在高高的神座上，神色复杂的望着她：“霁清，你可想好了？”

　　“我可以保你灵体，你依旧坚持吗？”

　　霁清单膝跪在殿下，低着头，声音很轻，却铿锵有力：“还请父神责罚。”

　　她未负天道，却终究是负了对她满怀期望的父神。

　　*

　　之后，天道便带着霓因缩在天乾阁内，久不出世。

　　上一回出世，还是旧神陨落之时。

　　旧神陨落，天道也唏嘘良久。旧神于她于霁清而言，是亦父亦师的存在，可她与霁清落的如此田地，却也有他的手笔。

　　霁清会选择毁去灵体，也是于旧神有愧啊。

　　天道知道的，可她愿意等她回来。

　　这一次出世，还是因为算到了安临劫数将近。虽说旧神陨落，新神并不如旧神严苛，可旧神所定种种规则已经与世界意识融为一体，强行篡改将导致世界的崩塌。

　　若非新神暗地里帮助，琴君最后能否救回安临还得两说。

　　天道郁闷的窝在天乾阁里面喝酒，一面对着霓因碎碎念。

　　她倒是真没想过，安临那别扭的小孩，在琴君面前那么维护他，黏糊的很。她原本是不看好他们的，安临那种性子，若是琴君对他流露出一丝不在意，他立马能够丢下琴君去三界游山玩水。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成了。

　　再说琴君那个闷葫芦，和旧神颇为相似，整一个老古板，居然也能找到真爱。和安临成了以后，虽说还是那样沉默寡言的性子，可两人那个黏糊劲，真是叫人看着难受。

　　天道一面闷酒，一面对着霓因叨叨近些日子的事，喝着喝着她便红着脸趴在桌子上兀自喃喃：“阿霁……阿霁……我好想你啊。”

　　“哼，你不在也好，没人管我喝酒了嘿嘿嘿。”

　　天道举起酒坛，又欲一饮而尽，一只白皙的手伸来，取走了她的酒坛。

　　她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那个声音带着暧昧的沙哑，在她耳边呵气如兰：“抱歉，我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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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全文就完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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