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于浅灰与粉红之间的人生》Xerxes

1、老虎被收养

　　傅尧把车停在有着狮子老虎大幅海报的破败门前，若有所思的望着里面凄凉的光景。
　　其实，来动物园，是出于纯粹的好奇。

　　他锁了车，把钥匙放在风衣兜里，信步走进去。
　　在大型猛兽区，他看到笼子里恹恹的狮子，寂寞的甩着尾巴，老虎横躺着，肥肥的肚子令人想到一只大猫，地板肮脏，流水蜿蜒。
　　他皱了下眉。

　　“有人么？”
　　“来了！”一个年轻的有点痞气得声音。

　　“如果不是换工作，我不会舍得它。”打着耳钉的少年饲养员慈爱的看着膝盖上的小老虎：“它很弱，真得很弱，总受欺负。”
　　“等长大了就好了。”他没头脑的来了这么一句，仿佛是安慰。
　　“不会。”饲养员说：“它没有利爪，也长不大，它已经六岁了，看不出来吧？也许是某种罕见的遗传病。”他眨眨漂亮的眼睛：“只有我知道它的秘密，我不希望我走了以后，动物园把它送到科学家们那里。”
　　他思索着点头，对老虎来说，那的确不是很幸运。
　　这只小(体型)老(年龄)虎并不在乎人们说些什么，它深深打了个哈欠。
　　“它……的牙……”
　　“很小。”饲养员遗憾的望着小老虎：“它的牙象是猫牙。”
　　“比猫牙大一些。”傅尧肯定的安慰他。
　　两个人在冬季珍贵却冰冷的阳光下沉默了一阵。

　　“它叫什么？”
　　“这些年来，我想尽办法让动物园领导以为它是新生的小老虎。”饲养员叹息：“它先后叫过很多名字，细细，毛毛……现在，该结束了，你可以给它起个名字。”
　　傅尧沉默。

　　“那么，你会收养它？”饲养员显然不希望这场谈话没有结果，急于确定。
　　“呃……”这本来不在傅尧的计划之内，他只是想看看，那个报纸不起眼的角落里收养老虎的告示是不是认真的。
　　饲养员微笑着，等待他的回答。
　　小老虎也看着他，仿佛是期待着他来改变它的人生……呃……虎生。
　　“好吧。”他点头。

　　“可是，这是一份收养龙猫的协议……”
　　“你以为动物园会给你老虎么？”饲养员惊讶：“他们计划送出的本来就是龙猫，不必担心，一切都符合规定，只要以后你什么都不说，没人知道……”
　　傅尧不等他说完，提笔签字。

　　合同上写着：动物园一次性提供每年两万四千元的龙猫膳食托养费。
　　这正是报纸上写的：领养老虎，赢取每月两千元膳食费。

　　抱着饲养员用灰布精心包裹的小老虎走出动物园的时候，他和一个干部模样的男人在鹿林附近相遇，他们点头，互相微笑。
　　“龙猫？”男人对着老虎抬了抬下颌。
　　“呃……是的。”他回答。
　　“看起来……很大。”男人眼里闪过怀疑的光芒。
　　“天冷，我在里面夹了毛绒小毯子。”他镇定的撒谎。
　　“不会闷死动物？”男人笑了。
　　他摇头，摆摆手，倒退着，微笑着迅速向相反的地方离开。

　　回到车里，他把手里的布包放在副驾驶，检查了一下小老虎有没有被闷死。
　　它睡着了。
　　真是只乖老虎。
　　他满意的将视线收回，平时前方车流滚滚的大街，发动车子。
　　小老虎慵懒的睁开眼，又闭上，对于环境的巨大改变有无动于衷的淡漠。它毛绒的浅黄的身体微微起伏，圆圆的耳朵保持绝对的静止，它看起来仿佛一只狗一样大小的，花纹奇特的猫。

　　傅尧的白色克林斯勒汇入滚滚车流。
　　车厢里放着毕业生的主题曲。
　　外面开始下雨，细细的雨丝飘扬着，红绿灯变得氤氲模糊，在红灯亮起的时候，他从身边拿起报纸，细细的看着招工启事一栏。
　　和往常一样，没有任何结果，绿灯亮了，他放下报纸，开车。

　　他把车一直开进地下车库，抱着小老虎出来，坐电梯一直到二十三楼，叮的一声，电梯停了，他出门向左拐，在2309门前停下，掏出钥匙开门。
　　“到家了。”他放下小老虎。

　　在他还是VFM主编的时候，他买下了这个296m2的跃层套间。
　　房间一尘不染，干净的水磨白色大理石地板反射着浅浅的阳光。客厅和厨房在左边，大客厅在右边，没有电视，很空旷，对面是落地玻璃窗，旁边是卫生间和浴室，以及一间客房，门关着。倾斜的白色楼梯通向二楼，墙壁上挂着很多镶在镜框里的剪报。

　　“得给你买个窝。”他笑着摸摸小老虎的头。
　　“还有食盆。”他放下手，若有所思。
　　小老虎恹恹的将头搁在交叉搭着的爪子上，只有尾巴尖甩来甩去。这样没有声息，没有活物的大房子里，小老虎看起来寂寞而无聊。
　　“你吃什么呢？”傅尧继续说：“猫粮可以么？”
　　小老虎闭上眼。
　　傅尧又摸摸它的耳朵：“那么，你在这里看家，我去买东西，好么？”
　　他站起来，放下车钥匙，出门。在楼下，他看到社区的警察，一个年轻的漂亮男孩，穿着利落的黑色制服，银色领章和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hey！”警察招招手。
　　他点头，微笑。

　　在超市里，他买了一小袋猫粮，一盒牛奶，拎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