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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只挽天下 ...


  •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天下经过一番群雄追逐,北州以其绝对的优势坐拥首位,若说唯一的威胁,不过是实力第二的南州,南州王爷为人敦厚喜和,做着臣子的本分,故而当今,便是众人皆向往的太平盛世。在这繁华盛世里,我如此身份需要做的,便是享受一切的富贵荣耀。
      我是北州的郡主江芷绾,封号倾阳,年十四,我们江家是权倾朝野的皇亲国戚,我的姑姑是当今母仪天下的中宫皇后,我的国舅父亲是当朝的一品丞相,嫡亲的兄长江宥年及弱冠便已是手握兵权,成就一代英名。有他们在,我这个郡主只要在宠爱中长大便可。
      我像往常一样来给姑姑请安,姑姑虽然在外人面前摆着皇后的威严,但是我只知道,她是一个慈爱的姑姑,是会叫宫中御厨给我做各式各样的点心,会带我去御花园赏花论景,更会考察我的琴棋书画,精心地指点,所以,我如今令人满意的才艺少不了姑姑的功劳!不出意料的,姑姑的长子,当今的太子殿下送我出宫,我知道那是姑姑特地的安排,姑姑对我有多厚爱,就有多希望我成为太子妃!可我是不会愿意的,我很坚定,因为在我心中,有那么一个温暖如春的少年,于我啊世上无双。
      “阿芷,何必一直称我太子殿下,我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肯改口唤我一声太子哥哥呀”
      太子说这话时,又靠近了我两步,我下意识又远离两步,恭谨地回应道:“殿下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身份尊贵,阿芷不敢僭越。”
      我以余角瞥到太子不悦的神色,知他又要唠叨良久,加快了步伐,希望快些达到宫门。
      “那为何阿芷一口一个’子昱哥哥’叫那个懦夫?”提到子昱,我神色微怔,我从来都不愿旁人侮辱他。
      “子昱哥哥不是懦夫,太子殿下休得胡说”
      “阿芷,你还不信吗?一个任人宰割的质子,如今东州尽数都灭了,他如今也只能躲在这北州境内哭一哭吧!”
      东州!尽灭!
      东州王是子昱哥哥母亲的母族,子昱哥哥的母亲是东州公主,后来嫁给南州王,成为王妃,东州,那可是子昱哥哥的半个家国啊!北州皇帝,也就是我的皇姑父为了统摄天下防止反乱,故而让南州王将子昱哥哥作为质子放在北州京城内养着,子昱哥哥文韬武略,才冠绝伦,甚至比过北州的任何一个皇子,但子昱哥哥却隐去锋芒,佯装平庸,如此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却换不回那个高高在上天子的信任吗?东州一向安分守己,究竟是却有反意,还是简单的一个由头?我管不得,提着裙子奔向宫门,匆匆赶往世子府。
      子昱不在,我等在他书房外面的凉亭里,时值盛夏,我看着满池无穷碧的接天莲叶,一朵朵红莲正肆意地盛开着,不胜美艳……回忆起当年追问他
      “子昱哥哥,我把你这满池都种上荷花好不好,等花开了,我们就泛舟湖上,‘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
      子昱莞尔一笑应到:“好啊,到那时,阿芷便是个采莲女,‘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
      子昱,是我一想起便觉世间万物皆美好的人。
      子昱五年前刚刚作为质子来到京城,由姑姑负责安顿,可那时候又赶上太子的册封礼忙乱之时,姑姑便把事务交由我母亲丞相夫人,母亲只好将他先带回府中。
      我清楚得记得五年前那天,早春时节,清晨的风里还夹着凛冽得寒气,院里红梅已是落花残留,十四岁的子昱,长身玉立,于梅树下,风掠起他乌黑的发轻抚着他精致的眉眼,红梅娇俏地拂过他的白衣又悠扬落地,他就这样扶手站着,见我,温润一笑,如若画中谪仙人,有无数人盛赞我一副好的容颜尽收清丽与明艳,可那一刻,我只想盛赞眼前的少年,我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巧妙揉合了孤傲和谦和,倜傥与稳重同在,温雅与淡漠并存……好一个风骨自成,好一个清新俊逸的翩翩少年。
      子昱暂居丞相府的日子,我几乎天天与他在一起,刚来北州的子昱,一副温文尔雅的外表下心底是那么孤高冷傲,对任何人都不冷不淡,每天所做最的事情,便是在孤僻的院子里凌厉地修习剑术。可我不同,子昱不说话,我便讲好多好多我经历的故事,子昱茶饭不思,我便亲手去做南州的菜式哄他吃,子昱夜不能寐,我就悄悄跑到他的屋子拨弄宁神的琴音……后来,子昱对我渐渐地亲近,和我一起共研医理,共读兵书,开始告诉我他在南州的生活……除了他南州带来的心腹,这份坦诚只属于我一个人。子昱的世子府落成之后,与丞相府一街之隔,可他们不知道,在我和子昱的共同打造下,我的寝殿和子昱的书房其实只有一墙之隔,而这壁墙,还有一扇掩映在绿藤下的木门,所以,我有时明目张胆地去探望子昱,而更多的时候,我常常通过那扇门悄悄去会子昱。虽然父母亲和姑姑常常训斥我不可与子昱交往过密,这,又怎么阻止得了我去见子昱?就是要让人知,子昱虽是一个质子,那也是尊贵倾阳郡主的至交,也是炙手可热江氏一族的常客,不能被任何人轻视。
      直到落日熔金,夕阳西下,映日荷花别样红,我都快在亭子里近乎睡着,子昱才回来,子昱向我走来,他并没有着往常的白衣,而是一身玄衣,更显气宇轩昂,卓尔不群,一双美目下悲伤之余更是难掩的疲倦,可那衣服黑色掩盖下,我清楚地认识到,那是血迹,我还没来得及询问,子昱便急切扶住我的双肩,
      “阿芷,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帮我照顾一个人?”
      “好!”
      没有犹疑,因为眼前人是子昱,我,信得过。听见我坚定而清澈的回答,子昱再也支撑不住倦意,毫无防备的倒在我肩上。子昱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淡淡药草香,今日更多了一丝血腥味,散发着悲凉、无奈!
      那人,是子昱千辛万苦救下来的,我难以想象这其中有多艰辛,便说明这个人在他心中有多重要,是了,子昱曾说,他母族有表哥表妹,那么这个女子,才是他真正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人吧?一时间,我心中一股莫名的酸涩涌起,泛着莫名的敌意。我走进我的寝殿,看着昨夜里送来的饭食丝毫未动,而她竟是一身白衣,不,一身孝服,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放肆,我大步走过去,看着眼前比我高大的女子,眉目中透着英气,一看便不是娇滴滴的普通女子,更为巾帼不让须眉之感!我怒意不减,大步走过去,先是朝着外面传了膳食,又命人去取衣物,然后直直盯着她,
      “陆蕙姑娘,我知道,家国俱亡,你痛不欲生,可你的命,是子昱九死一生保回来的,你族人中不知有多少希望活下来尚且没有机会,那我与子昱在这里辛苦冒死护你无恙,是为了让你自轻自贱,糟蹋这条无数人流血牺牲换下来的命吗?”
      一番说辞之后,我拂袖而去,纵使我不喜欢她,可那是子昱的族人,是子昱奋不顾身救回来的,我定会让她无恙。
      她成了我有名无实的婢女,在去探望子昱时,我都会带着她,她和子昱谈事时,我都会避让,就算心里疑惑,也不会去偷听或打听,庆幸的是,子昱哥哥在她面前也不会掩盖对我的特别,子昱会将我揽在怀里,认真而耐心教我射箭、骑马、剑术……我喜欢在子昱哥哥怀里,感受他近在咫尺温热的气息,安稳而有力的胸膛,身上淡淡的药草清香……陆蕙在一旁地时候,经常会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们,有时,我竟能感受出她眼里的羡慕,只是,我竟分辨不出,羡慕的是我,还是子昱?随着一年的相处,我对陆蕙也没有了当初的敌意,我甚至把她当成了姐妹闺蜜快乐地相处着。
      皇姑父和姑姑坐在大殿之中,与父母亲商量着我的及笄之礼,我亲近姑姑,可对皇姑父,我心中总有说不出的隔阂,在他膝下承欢的时间也很少,如今他以姑父的身份,关心起我的及笄之礼,倒让我有些暗暗吃惊。
      “及笄之后便可谈婚许嫁,芷绾可有中意之人了?”皇姑父看似的玩笑话却透着一种冷意。
      “芷绾想着及笄也才十五,想在父母膝下再……”。我一语未了,却生生被打断。
      “哦,传言你与南州世子往来密切,朕前些日子想将你赐婚于陆子昱,不料,他竟拒绝了,不过芷绾啊,天下男儿多的是,既然他不给面子,那朕定为你另寻良人。”
      此话一出,我看到所有人脸色皆沉,唯有姑父那喜怒无常的脸上还挂着冷峭的笑容,这些年来,姑父一直还是忌惮着南州王,而我的婚嫁,不仅仅是我倾阳郡主,而是我江氏一族文兵大权的交易,我知道,姑父断然不会容许,一个质子,拥有如此政治优势,所以我从未任性地请求过任何人,我知道,现在,我和子昱之间,山海难平,只是听到子昱的拒绝,我心底还是一阵一阵地泛着苦涩,觉得这大殿如此沉闷!我本以为,我可以等,等到皇上不再忌惮南州王,等到子昱亲口许我那个承诺,可是如今,皇上的意思,竟是丝毫不肯让步。
      后来他们都谈论了什么,我不记得,我只知道回到我的寝殿,已是更深露重,走过回环的庭院,夜里寒凉渗入让人觉得刺骨地冷,我躺在温软的大床上,回味今天发生的一切,淡淡的药草香味蔓延开来,让我误以为自己躺在了子昱的怀中,
      我支起精神问身边的嬷嬷:“这香,我记得寝殿从未用过?”
      “是南州世子今日让婢女陆蕙带过来,说郡主及笄诸多事宜,此香可缓解劳累,宁神静气”。
      我让伺候的人都退下,一个人沉浸在这与子昱身上味道相似的熏香里。是了,熏香的味道便让我误会置身于子昱的怀中,那么,这么多年来,我是不是误会了太多,想定得太早,其实子昱,从未说过他的良人是我,也从未有一句喜欢,或许,从头到尾,多情总被无情误……千般滋味郁结于心,我累得昏沉沉地睡去。一连几日,及笄之礼已成,我都没有去过世子府,我不敢去面对,不敢去拆穿,陆蕙私下去了多次,回来之后隐隐有话相对我说,却又始终缄口不言。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整整十五天,我与子昱都没有见面,而这段日子,陆蕙几乎要把世子府的门槛都要踏破,打着倾阳郡主的旗号,却只是子昱和陆蕙两人的相见。醒也潇潇,醉也潇潇,子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怕君不知,更怕君知而当不知!
      当我知道子昱的消息时,一瞬间的震惊与悲痛却让我更加冷静,我求了母亲,求了父亲,我向他们一次次进言留下子昱的命,我又进宫去求姑姑,一向光鲜艳丽,雍容华贵的姑姑,今日第一次在我面前憔悴不堪,梨花带雨。
      姑姑爱抚地捧起我清雅明媚的脸庞,第一次泣不成声地告诉我:“阿芷,我知道,你想保住陆子昱的命,皇上要的不是陆子昱的命,而是永无后患,若你肯,姑姑去求皇上,一道圣旨将你赐给太子,江家大权归于太子,陆子昱再无依仗,皇上就不会忌惮,他就有生机”。
      皇上不动声色,由着自己的多疑,便以叛乱之名灭掉南州,南周覆灭,子昱也落入大牢,有人说子昱知情不报该当处决,有人说子昱远在京城,分明毫不知情,可这些,都是皇姑父一念之间,若我成了太子妃,子昱便不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好,江芷绾答应皇后。”
      哪怕再不舍,哪怕再难过,我都想让子昱活着,只要我知道子昱安然活在世间,半年、一年、或是十年二十年能见上他一面,前路就不会那么难熬。
      那一天,我卑躬屈膝,放下十几年来尊贵的身段,求了好多好多的人,我的膝盖跪出了血印,一双眼睛布满血丝,连身上的衣裙也满是污渍,我才有进入大牢探望子昱的机会,我从未进过如此阴森恐怖的地狱,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夹杂着尸臭和皮肉腐烂的气味,无数人鬼苦狼嚎,无数之手奋力向牢狱外挣扎,没有艳阳,只有昏暗的烛光映照出一处处的血海尸河和一张张狰狞的面孔。子昱的牢房位于角落,哭嚎声逐渐远去,子昱坐在枯草上,背靠着黑漆的后墙,闭着双眼,彷佛身上的肮脏并不能污染心灵的明澈,我催促着看管打开牢房,走到了子昱的面前,再也抑制不住,泪如珍珠断线般地滴落,子昱身上皮开肉绽,血肉快要与囚衣连在一起,伤口深的地方,还滴着触目惊心的鲜血,嘴角的血迹已干,深邃的眼里写满了绝望,蓬头散发,每一处的伤口,都像伤在我身上,割着我的心。子昱徐徐睁开眼睛,艰难地挤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这般落魄不堪之际,子昱却还保持着从容的风骨,却更加令我心疼。子昱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任由我们的泪如雨下。
      “阿芷,我刚刚来北州的时候,我以为我一直会那么抗拒又迎合地假意活下去,可是你,那么不离不弃地陪着我,像暖阳一般解开我的郁结;阿芷,那么金贵的倾阳郡主,却从来不看低我一个质子,唯有你,认真地听着南州的一事一物,关切着我过去的时光;阿芷,你什么都信我,一直将陆蕙照顾的妥妥贴贴;阿芷,这世间,再也没有第二人,会如你一般信我、懂我、护我……爱我。”
      说到最后,子昱将我抱得更紧,似乎想要把我嵌入骨血之中。就算以后我们要天各一方,相思相望不相亲,可此刻,我靠在子昱坚实温暖的怀中那个,感受着他略加快速的心跳,听他说这这天底下最动人的字句,也是真心的好欢喜好欢喜。
      “阿芷,我们整整十五天没见了,我知道,那天,你知晓了我拒婚的消息,可你知道吗?若是皇上是真心实意想将你赐给我,我不知道会欢喜成什么样子,可我知道那是他的试探,我不能接,可是皇帝和我父王还是出手了,我的家国,都碎了,我曾经以为,那般的隐忍便可以换来各自的相安无事,可我父王,抹掉了最后那一抹温情,不管不顾地想要这北州,阿芷,我只有你了……可是狱卒之前来告诉了我,你也要嫁给太子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为了保住我的命……”
      子昱都懂,正如我懂他一般,原来南州王爷,根本就没有管过子昱的安危,就这样仍性地反叛,子昱,就这样被两州所抛弃!我任由子昱说着,说着这么多年来子昱那埋在心底的情愫。时间有限,我被狱卒撕扯着扔到了大牢之外,我清晰地听走之前耳边子昱的声音:
      阿芷,你放心,我会好好留着这条命,我不会一直都这么没用的。
      刚走没多久,我听到我带来的伤药瓶被摔得粉碎,夹着带来的棉被被撕烂的声音,还有一声声鞭子绽开皮肉的声音,狱卒得意戏谑的狂笑,我想冲回去护着子昱,可身边的嬷嬷却死死拉住我。
      “郡主,他是皇上不想留的人,谁都可以踩上一脚,你就算去理论,他们背后授意的是皇上,你护得了这次,可下次,下下次呢?”
      我绝望地冲出大牢,对着天地哭喊着,风雨之际,天公也应景地下起倾盆大雨,冲刷着我身上沾染子昱身上的斑斑血迹,冲刷着我苦涩而又凄凉的泪滴,第一次,在一件事情面前,我堂堂倾阳郡主竟如此无能为力。
      我求了那么多人,最后决定的都是那高高在上的一个人,他,是我的姑父,所以,不如直接---面圣。
      “阿芷的长兄在婚期之日赶回来已是快马加鞭,舟旅劳顿之际若还要为阿芷操劳婚事礼仪实在劳累,世子陆子昱,与阿芷有深厚之谊,愿尊为义兄,代兄长操办事宜,也全皇上好生之德,定为四海称颂。”
      在皇上面前的这番话,已将我的立场说的明明白白,太子我可嫁,江家的权势可交付,子昱,我也一定要保,他是江家人,他在,江家归顺太子,四海称颂你的心善仁慈,这,是我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果然,一道圣旨下,世子陆子昱释放,倾阳郡主江府待嫁。
      这一月里,我再未见过子昱,甚至陆蕙我也不常见着,直到凤冠霞披加身,红烛高照,我于闺房内闭上眼,任由侍女画着精致的妆容、嬷嬷称赞容颜的美艳,如果今日待嫁人是子昱该多好!可是子昱真就实实在在地推开了我的房门,我一时情怯,轻扇掩红妆,子昱弯腰温润拿下我手中团扇,对视上我的秋水含波的双眼。
      “我知道阿芷很美,可穿上嫁衣的你,还是让我惊艳。”
      子昱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我眼前,与我近在咫尺,我顿时双颊漫上红霞,可还没等我回话,子昱便收去了他那春风和煦的微笑。
      “可是阿芷,这一次还是要你护着我了!”
      皇家盛典,万人瞩目,可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惧,姑姑、太子和父母亲更是心急如焚,我被子昱挟持者,颈间的匕首时不时碰触我细嫩如玉的肌肤,可是我没有恐惧,身后人是子昱,所以我不惧世间万物。这是一场考验人性的交易,子昱以我性命相挟,让皇上放他出北州,而此刻皇上却并没有发话同意,子昱不会伤我,所以这样下去,子昱必败,我鼓起勇气,脖颈往前伸了适当距离,锋利的匕首刺破肌肤渗出鲜血,我用极其弱怜的声音嘶喊着。
      “姑姑,姑父,殿下,母亲,父亲,救救阿芷,阿芷好怕,好疼”
      我能感受到身后子昱的颤抖,也能感受到再众人面前,皇上的气愤,皇上的衣角被姑姑和母亲拉扯着,父亲和太子早早则是跪在他足前,天下群臣,都在等着这位天子的发话。
      “朕,允。”
      这话从皇上口中吐出,冰冷的字句,深厚的杀机,带着中气不足的颤抖。子昱带着我快马扬鞭,马不停蹄,直奔南州。
      一路颠簸,终于出了北州边界,眼前,竟是上万人的军队,看到子昱和我,众将士俯首跪拜:恭迎世子归来。而带队的将军,竟是数日未见的陆蕙,可,分明是个男子。子昱将我带到营帐,细致为我脖子上那道刀痕上药。
      “阿芷,我再也不会让你这么以身涉险了,若你有闪失,我一样会败,我……”
      我看着担忧害怕的子昱,温柔地说道。
      “放心,有你在,我定会同在”。
      “当年我们费尽全力,却也只能保住母族血脉,陆蕙其实是东州世子,也是我的表哥,名为陆徽,未免皇上起疑,他只得装成女子身份,隐匿于你的府中,我们费心经营只为复国,挺起我们的脊梁,也免几州百姓于战火。阿芷,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们怕一旦事发,若你不知情,江氏一族也不会获罪,错就错在,父王起事太突然,我们那时又未掌控兵力,所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子昱娓娓道来,话中不尽的落寞。我紧紧地抱住子昱,告诉他,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在。子昱和陆徽复国的兵力,半数来自于南州王妃也就是子昱的母亲暗中留下的精兵,还有些是这几年来他们两人暗中筹谋的精锐,子昱一早便料到了这个局面,可是他改变不了南州王的反意也改变不了皇上的狠辣,我及笄礼那段时间子昱便和陆徽做好了这一切的准备,还有一部分让我们如此顺利出北州的,竟是姑姑所拥有江家的兵力,原来,子昱母亲嫁给南州王爷前,姑姑差一点便成为南州王妃,南州王和姑姑,也是乱世里爱而不得得苦命鸳鸯。而南州王的反叛,不仅仅是自己开疆辟土,更是想救姑姑于水火,难怪,为何南州王爷舍得让子昱离家万里当质子,就算明知一旦反叛子昱朝不保夕,因为子昱,不是同所爱之人的孩子,难怪南州覆灭那天,姑姑那么痛不欲生,那么真心真意地想保住子昱,南州王唯一的骨血,原来,他们一直都是念着对方的,姑姑的皇后做的贤惠,怎么不贤惠,日日面对的夫君并非心之所属,那被别人分享又如何?而北州的姑姑,竟是恨极了皇上,听说那天后,皇上卧病不起,时日无多,这其中,少不了姑姑和子昱的合谋。而其实大家都清楚,皇上好战已不得民心,再加上多疑,更是亲奸佞远贤臣,太子殿下继承北州,已是大势所趋。
      日子一天天过去,辗转又是半个月,子昱带着我回了南州后又去了东州,陆徽为王,不分南州与东州,并为中州,终于,一个新的安定而又强大的大洲建立,北州皇帝驾崩,太子即位,与中州签下和平契约,和平互通,永不再战。虽然,没有什么永不,这天下大势,永远波谲云诡,可我知道,至少在百年之内,他们都不想再战了。中州不再执着过去的仇恨与屈辱,北州也不再咄咄相逼,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各自退让。父母亲来信,说姑姑和新君已经替我解去了赐婚,我如今回来,依然是倾阳郡主,只是姑姑最近一直郁郁寡欢,让我和子昱尽快回北州去见见她。子昱带着我向陆徽告辞,看着王袍加身,剑心眉目的男子,想起这些年我一直把他当成姐妹的趣事。
      “阿芷,谢谢你,当年你劝我活着的每一个字,我都永远记得,以后和子昱记得多来看看我”。
      我在马车上看着陆徽的身影远去,看他抬头仰望飞鸿,将未流出的泪收回眼眶,阿芷,其实我多想你留在我身边,哪怕,把我继续当你的姐妹。
      马车经过南州地域时,我先开车帘,看这山明水秀之地,便是子昱阔别已久的故乡,子昱温柔地揽我入怀。
      “阿芷,等我们回北州后,以前我告诉过你南州的风物,我都带你去。”
      还是那个让我安稳的怀抱,还是那样熟悉的气息萦绕过我耳际,我闭上眼睛,嘴角扬起满足的笑容。
      “只要子昱陪我去,哪里都是美景。”
      “阿芷”
      “嗯?”
      “其实当年你吃陆徽的醋的时候,我还挺欢喜的,因为我发现,你如此在意我”
      ……
      “阿芷,以前都是你护着我,从今往后,我会一直护着你”
      无数坎坷波澜,无妨。
      只要最后深情共度的人是你,只要最后执手相守的人是你,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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