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年之末》凉鬼鬼

4、〇四

　　「弟子参见掌门。」
　　「有事便讲，我的印象里，夜豹可不是这么循规蹈矩的女子。」刹罗仇并未转身，依旧抱手看着面前的一株见血封喉。
　　「弟子此次江南之行，意外觅得炎镜，但巫罗恐已为人所害。炎镜神力引来魔神护佑，弟子亦不得近身，想炎镜短时内应该无碍，便先行回禀掌门，但如此下去，终不是长久之计，特请掌门意思，待机还是强取。」
　　「……魔神？依你之见，是何方魔神？」
　　「弟子愚钝，但猜想……该是楱杌凶兽。」
　　「楱杌？」刹罗仇眼底闪过一丝惊异，终于回转身来，「居然……既是如此，暂勿妄动。夜豹，我知巫罗乃你入门恩师，但魍魉磨砺多年，你也早非心浮气躁之人。楱杌即现，必有虎怅作害，当由太虚门人先行探试，而你，还有你自己的差使。」
　　「是。」
　　刹罗仇低眉看着仍是半跪的景良，眉间玄黡紧了又舒，旋又转身继续看那见血封喉，缓缓道，
　　「这株箭毒，长的便也忒过急了些。」
　　「……是。」

　　「你可担保小夜无事？」亥时三刻已过，景府上下依旧灯火通明，却是无人敢出大气，景善面色平缓，紧捏着碎纹琉璃盏的手却青筋暴起，无疑已是盛怒。
　　「夜姑娘遁地而去之时，并无外伤。」楚洛垂手而立，「楚洛也曾试图再度接近通云阁，不想四围已被符咒封印，半日不得法门，适才回来通禀。」
　　「楚洛，你随我多年，尽心尽力，素以平稳周道称于人前。但这次，若是小夜有什么差池，我第一个要责罚的就是你，若有不满，现在就可以说出来。」
　　「楚洛自惭修为低微，恨不能照顾夜姑娘周全，即便景爷不说，也当自罚。」
　　「夜豹功夫虽尔尔，勉强还可自保，景爷不必为难了家里人。」
　　笑语盈盈的女子缓步从暗影中踏出，已换回了一身夜行衣。
　　景善愕然，眼圈却是刹时一红，挥挥手向满屋伏地的下人，「都回去歇着吧。」
　　「楚公子留步。」
　　楚洛回身，初见时的少年老成近乎皆去，倒是换了一副更适合他这个年龄的惶惶惭愧之色。
　　景良不由莞尔，「今日之事，绝非你的错，倒是我自己松懈了些。不过事态古怪，且关乎紧要，千万小心泄了出去。」
　　「夜姑娘吩咐，时刻铭记。」拱手恭身退步，到门口方才转面而去。
　　「素闻哥哥宅心仁厚，宽待下人，今日所见，似与传言不符啊。」见众人都散了，景良始得长舒一口气，却换上了调皮的神色。
　　「……良儿，你我兄妹九载团聚，为兄实在不能再看你如以前一般过那刀尖舔血以身犯险的日子，明日我便遣人去魍魉……」
　　「哥哥，倘若叫你就此停了家门生意，归隐山林，你可能应？」不等景善说完，景良抢道，「旁的人看来是凶险无比，我却也早已习惯，若是就此断了，才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若要强求，生不如死。」
　　「这么说，你是无意归家长住了？」
　　「……哥哥，你我九年之约，也算是赴了，互知彼此安好，便可了无牵挂。当日之时，你选炎镜之南，我择炎镜之北，终是道不同矣，只好在……」
　　「只好在巫罗早已卦曰，殊途同归。」
　　两人各自抬头，深深望向对方眼眸，却都不再说话。
　　「也罢，」盏茶功夫，景善再度开口，却是先轻叹一声，「我也自忖许久，知道栓你不住了。只是不论魍魉还是暗月，只要有一天你倦了，累了，景府始终是你的家。」
　　「……哥哥珍重。」
　　「且慢，六方七都往来多年，其他不论，咱们景家的人脉还是极广的。这只琉璃盏，你且拿去一半，今后各地行走，或许能有用处。」
　　不待景良回话，景善将手中小杯轻扣桌上，掌风犀利，一蹴而就。没有丝毫参差裂纹的，琉璃盏被均匀的剖成光滑两半，周身犹然流淌着温和的玉色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