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心事》简小瑜

4、彩虹

　　期中考试完，放假回来返校的那个下午，上晚自习之前，同学们都在高谈阔论着侃大山，说着放假自己做了什么事去哪里玩了。
　　而花雨菲安静地在位置上，边翻着语文书，边戴着耳机听着MP3。这里的大部分同学都是市里的人，只有少数几个像她一样来自地级县城，没什么共同话题。
　　这时，只听原本熙熙攘攘的教室渐渐小声了许多，花雨菲疑惑地抬起了头，教数学的卢老师阴沉着脸向她这边走来。
　　她心中莫名紧张起来，她哥花知乐之前说过会和一些他很熟悉的老师打招呼，让他们关照一下她，但是这卢老师怎么看也不像是来关照她的，而且花知乐说卢老师是他见过最威严的老师之一……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卢老师“啪”地一声将一沓卷子甩在她的桌上，“发卷子！”
　　她有些慌张，这发卷子的活是数学课代表夏佑的活儿，怎么会突然要她来做？
　　被卢老师的怒颜吓到，她也顾不得想这些了，只是慌忙扯掉自己的耳机，正准备拿起那些卷子。
　　不料卢老师突然说道，“学校不是不准带电子产品吗？交出来。”
　　她心中一惊，还有这个规定？她假装镇定地说道，“我不知道。现在还没上课，我保证上课不会用的。”
　　而卢老师并不买账，“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你带电子产品就是违反了纪律，交出来！”
　　周围一片安静，没人敢说话，她的心越跳越快，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低着头，并不想屈服。
　　“你是想被叫家长吗？以前你哥在这里读书时，你家长来学校可都是来接收表扬的。”卢老师紧接着说道。
　　花雨菲叹了一口气，然后抬起了头，拿出MP3和耳机交给了卢老师。
　　卢老师点了点头，“把这次期中考试的卷子发下去。”
　　她强忍着心中的不甘，只得拿起那一沓卷子，一一发了下去，期间她一直都把眼神放在卷子上，不想看那些同学的眼光。
　　不料待她发完所有的卷子，却没看到她的卷子，她不想和卢老师说话问她的卷子去哪里了，便假装没有任何异常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晚自习的铃声响起，卢老师开口了，“我简单讲两句啊，大家都拿到了期中考试的试卷吧？”
　　同学们都纷纷答道，“拿到了。”
　　“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的数学在整个年级中排名第三，和第一名整整差3分，你们知道3分是什么概念吗？高考时一分就可以压倒一片人……”
　　所有同学都低着头听卢老师在上面慷慨激昂地说着考试的残酷。
　　“……你们现在还只是刚上高二，还可以冲一冲，认真学一下就有机会赶上别人。那些差生注意了！高二，你们还能和那些成绩比你们好得多的同学们坐在同一间教室，等你们到了高三再分班就知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重点班和非重点的氛围截然不同，到时候你们这些差生就算想努力也很难跟上了。听说过温水煮青蛙没有？”卢老师语重心长地说道。
　　“温水煮青蛙”来源于19世纪末美国康奈尔大学科学家做过的一个“水煮青蛙实验”。科学家将青蛙投入40摄氏度的水（不是沸水）中时，青蛙因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高温刺激立即奋力从开水中跳出来得以成功逃生。当科研人员把青蛙先放入装着冷水的容器中，然后再缓慢加热（每分钟上升0.2摄氏度），结果就不一样了。青蛙反倒因为开始时水温的舒适而在水中悠然自得。当青蛙发现无法忍受高温时，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知不觉被煮死在热水中。
　　二十分钟过后，卢老师终于停了话语，展开了试卷打算讲解。
　　花雨菲松了一口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和老师说一下她没领到自己的试卷，只听卢老师开口说道，“我手里除了我的试卷外，还有一个同学的试卷，为什么把她的试卷拿出来呢？同学们猜一猜？”
　　所有同学都面面相觑，没发出一点声响。
　　“因为她刷新了我的三观，一般试卷的前三道选择题都是送分题，没什么难度，很少有同学在那里丢分，结果她却不同！花雨菲同学，我想问，你错一道还可以原谅，说你自己不细心，但是你这前三道选择题都错了是什么缘故？”
　　花雨菲站了起来，不知如何回答，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
　　“你刚刚发试卷时看到了别的同学的分数吧，心里有什么感想？我们班的第一名，顾之行同学数学就差两分就满分了，为什么你就不能学点好？你哥花知乐以前在我的班里哪次数学不是第一名，你怎么就这么不成才……”
　　任凭她以为她的脸皮已经厚的和城墙一样，这时都忍不住心里难受起来，一阵阵委屈感倾巢而出，仿佛就要将她淹没一样，让她不能呼吸。
　　“老师，我的分数错了，我这道选择题您给我改错了，我这里应该要扣两分。”只听有人突然开口说道。
　　花雨菲听到声音不由得松了一点一直紧咬着的嘴唇，微微抬眼望去，只见顾之行收到卢老师的手势，郑重其事地上了讲台，把他的试卷交给了老师。
　　此刻，她真的很希望有个地缝能让她钻一钻，可惜，现实就是现实。
　　……
　　之后的几天，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仿佛什么都改变了。
　　一天中午，花雨菲正坐在学校食堂慢吞吞地吃饭。她喜欢靠墙的位置，好像靠着墙坐安全得多，不会遇见同班同学，也不会被熟人发现。
　　但是越怕什么就会来什么，这天，一个不速之客突然站到了她对面。
　　她忍不住微微抬起了头，见到来人吃惊问道，“花知乐？你怎么来这儿，你放假啦？”她哥怎么会来这里？他不是在F大读大三吗？
　　花知乐微微点了点头，坐了下来，放下餐盘，拿起筷子，将他餐盘中的鸡腿放到她的餐盘中，“在家吃肉吃得挺香，怎么在学校就光吃素不吃肉啊？”
　　“我早上吃得太多，现在还没什么胃口，你吃吧！”花雨菲说着，想把鸡腿放回去，却收到花知乐凛冽的目光，便止住了动作。
　　他这才开始吃饭，两个人都默默地咀嚼着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花雨菲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来这儿啦？你们大学生还可以乱跑啊？”
　　“最近这里的高中部有场演讲比赛，以前的老师让我回来当评委，所以我就请假回来了。”
　　她点了点头，果然学霸的母校还是最喜欢学霸。
　　“我估计你期中考试成绩应该出来了，就顺道问了一下你的表现，你知道我现在最想说什么吗？”
　　她放下筷子，迟疑地答道，“对我失望透顶？”毕竟她原来一直在县里读书，以她的成绩现在能来这所市里的中学读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哥在从中周旋，另一小半部分原因才是这所中学扩招。
　　花知乐刀子一眼的眼光闪了过来，“老卢真是垃圾。”
　　她一惊，忙看了一眼周围的同学，还好大家都在各吃各的，都没注意到这边。
　　她惴惴不安地低声说，“是我笨，我做题太慢了。我怕做不完，就先从后面的大题开始做的，最后做选择题的时间不太够。”
　　“你不笨，只要你努力，就没有做不成的事儿！”
　　她敷衍地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吃完饭，便去到了学校的足球场散步。
　　“你要学会权衡利弊，哪些题你有把握一定能拿分的，你就先做。哪些你没有把握拿分的，也不要紧张，多想想，拿得到就拿，拿不到就算了。不能一口气吃成一个胖子嘛……”花知乐絮絮叨叨哦地劝着。
　　还好中午在足球场散步的人寥寥无几，也不用担心遇见同班同学，花雨菲怡然自得地慢慢走着。
　　“生活里也是一样，权衡利弊，哪些事该做哪些事不该做，你也要注意。”
　　花雨菲还是不说话，他不会懂的，没有人懂她到底想要什么。
　　花知乐见此便停了下来，指着远处的一处楼说道，“那是高三教学楼，我就在那间教室，每天都很忙，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作业。虽然很苦，但是却让我最难忘的时光，那里有我并肩作战的同学，苦口婆心的老师，上大学之后就再也体会不到那种充实的感觉了。”
　　花雨菲怔怔地点了点头，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说到这个。
　　“你读书时会遇见各种各样的老师，有凶的，有温柔的，有严肃的，有像笑面虎的，但是他们是他们，你自己的人生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几句话就停滞不前？人生是掌握在自己手中，如果你的人生很苦，最后要体验这些苦的，只能是你自己，不会是别人，更加不会是你的老师。”
　　花雨菲听后低下了头。
　　“你想破罐子破摔来报复老师，最后只会害了你自己，没有人是完美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不要太在意别人说了什么。”
　　“不，你是完美的，你的学习那么好。”花雨菲抬起头认真说道，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称赞他。
　　花知乐摇了摇头，“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你现在离开了咱们家的小县城见到了许多成绩很好的人是吧，等你什么时候离开这个市，去到了更广阔的天地，会遇见更多很优秀的人。”
　　花雨菲点了点头，想了想，微笑答道，“知足常乐。”
　　花知乐揉了揉她的头，然后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了她。
　　“我的MP3？你找卢老师要回来的？”她惊喜地问道。
　　“算是吧，卢老师在学校口碑还是挺好的，这次你们的数学考得不尽人意，他一时心情不好，才对你说那些话，他说让你别放在心上。”花知乐微笑说道。
　　花雨菲打开了MP3，耳机里又传来周杰伦的声音：“哪里有彩虹告诉我，能不能把我的愿望还给我，为什么天这么安静，所有的云都跑到我这里……”
　　过了一会儿，她下了一个决心，“哥，你帮我保存这个MP3吧，等我以后有空了，我再听。”她看着他哥那一脸惊喜的表情，不由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确实这是她第一次叫哥，有些事想多了反而容易钻牛角尖，还不如豁达一点，知足常乐，活在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