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的心事》简小瑜

1、遇

　　转入W市市一中的夏天，花雨菲才刚上高二。当她拄着拐杖第一次站在高二四班的教室门口时，就见到讲台上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
　　花雨菲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喊了声“报告”。
　　那个女老师转过头来，疑惑了几秒然后走到教室门口，柔声问道，“你是？”
　　花雨菲旁边的校长说道，“金老师，这是花雨菲，是你们班的转学生，最近脚受了点伤，所以就晚来了一周。”
　　花雨菲见金老师点了点头，只好对着她笑了笑，然后便对着旁边的校长说道，“校长，那我先进去了，谢谢你！”
　　校长点了点头，然后对着金老师说道，“这个学生是个好苗子，你要好好培养。她的哥哥花知乐是我最得意的门生，也是前两年的高考状元。”
　　言毕，教室里传来一阵阵窃窃私语声。
　　花雨菲满头黑线地低下了头，她和花知乐比起来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从小花知乐就比她聪明，学习成绩就比她好一大截，总是全校第一名。而她却一直是成绩中等，记得她以前的老师对她说过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哥学习那么好，怎么你就没学到你哥的好呢？”
　　正走神之际，金老师就已挽住了花雨菲的胳膊，扶着她上了讲台。
　　只听金老师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欢迎新同学！”说完，就带头鼓起掌来。
　　花雨菲脸上有些发热，她原本在自己老家那边的县城读高中，他哥哥看她学习越来越差，就托了些关系让她来到这所市里中学。
　　她紧张地向讲台下的人望去，不料却见到正对讲台的第三排竟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不由得一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几年未见，他还是和记忆中的样子无甚差别，皮肤白皙，眼睛还是雪亮有神，但不知为何此刻微微蹙眉，脸上带着一丝疑惑。
　　她稳了稳心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我叫花雨菲，很高兴见到大家！”
　　金老师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晚来了一周，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排的那个位置没人坐，你先坐那儿，等过段时间我会再调位置。”
　　花雨菲点点头，拄着拐杖下了讲台，在最后一排靠着窗边的那个位置坐下了。
　　稍后，金老师继续讲课，原来她是英语老师，也是班主任。
　　下课后，花雨菲长舒一口气，要不是在暑假，她搬桌子时不小心碰倒了开水瓶，那滚烫的开水烫到了她的右脚，她也不至于晚来了一周才来上课。高二了，也不知自己以后会如何。
　　她百无聊赖地翻着那崭新的英语课本，一根雪糕突然被放到了她的课本上，她疑惑地抬起头，见到来人不由得问道，“王往上，你怎么在这儿？”来人正是她姨妈的儿子，大名叫王尚，因为小时候酷爱上网，所以他便有了小名，叫王网上。后来他终于不爱上网了，学习成绩也逐渐好起来，便又有了一个名字，叫王往上。
　　“不会吧，你刚在讲台上没看到我？我就坐在第五排啊，你什么眼神，不会近视了吧？”
　　花雨菲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不经意瞟到第三排的那个人正斜倚在自己的书桌旁，和他后面的同学聊天。
　　花雨菲叹了一口气，拿起雪糕拆开包装，把雪糕放在嘴里含着，含糊不清地说道，“谢谢啊！”
　　“谢什么，我们谁跟谁呀？”过了一会，只听王尚低声说道，“表姐，求你件事儿，你能不能不要把我俩的关系告诉别人？”
　　花雨菲看着他有些不好意思，便拿下嘴里的雪糕，问道，“为什么？”
　　“能为什么，你比我矮这么多，好意思让我喊姐？”王尚低声嘟哝道。
　　她点点头，确实，她只比他大几天，喊她姐还把她喊老了呢，这样想着，她便点了点头。
　　上课铃声响起，只见王往上一溜烟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她好笑地摇了摇头，这个人啊还是如此毛毛躁躁。
　　这节课是音乐课，只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上了讲台，然后便开始在黑板上写下了两个字，“自习”。写完后，她回过头，说道，“老师说高二了大家要抓紧时间学习，所以这节课自习。”
　　只听后排有个嗓门很大的男生喊道，“学习要劳逸结合呀，好好的音乐课怎么还自习啊！”
　　此言一出，不少男生开始附和，教室里像炸开了锅，花雨菲听着此起彼伏的讨论声，看着讲台上不知所措的女生。这时突然瞥见金老师正站在后门，她心想，金老师应该会发话制止如此吵闹吧？
　　未料到，有人站了起来，开口说道，“安静，当初票选文艺委员时，不是大家投的票选苏妍吗？下次有机会我会和老师反应一下这音乐课的事，大家今天还是先配合一下。”
　　而那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的男生喊道，“既然顾班长同意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
　　花雨菲舒了一口气，看着讲台上那熟悉的身影，顾之行，你还记得我吗？
　　……
　　当花雨菲从金老师的办公室出来时，铃声突然响起，楼上传来一阵喧哗声，同学们都纷纷下了楼梯出了教学楼，应该是刚下晚自习。她看着摩肩接踵的一大群人，只好拄着拐杖退到边上，免得被撞到。
　　一轮圆月高高低挂在水墨色的高空中，真像那遥不可及的梦。回想起刚刚和班主任金老师的对话，大意就是让她好好努力，以她的成绩其实是不能进这所中学的，既然有机会来到了这里，就要好好把握，争取能考个好大学。金老师和她讲了许多学英语的方法，然后大致地给她补了一下她落下的课程。
　　“……英语是最好学的，只要用功把单词背了，课本背了，你的分数就不会差，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学好英语的。有什么不懂的一定要问老师，有什么困难也可以和老师说。”
　　花雨菲懵懵懂懂地点点头。
　　金老师微微颔首笑道，“以前的成绩是以前，只要你现在努力，相信你肯定可以做好的。”
　　花雨菲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如果我妈和金老师一样，脾气这么好又会鼓励人，说不定，她就不会赌气任由右脚的烫伤恶化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便拄着拐杖慢步上了楼去，走到教室门口时，只见教室的四角一片漆黑，偌大的教室只剩中间一个灯亮着，柔和的白色灯光下，有个人正刷刷地写着什么东西，正是顾之行。
　　花雨菲不由得有些紧张，该不该进去拿书包呢？这个市里的学校隔她家太远了，她得住宿在学校。而她的纱布和烫伤药都装在书包里，今晚回宿舍还得换药……
　　这时他蓦地抬起了头，瞟了她一眼，便继续埋头写着什么东西。
　　她挠了挠后脑勺，也不知道该对他说什么？难道直接问，你还记得我吗？你还记得我们上小学一年级时见过吗？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不问了，都这么久了，谁会记得？
　　她慢慢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然后拿起自己的书包，待她快要走到门口时，只听后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收拾书桌的声音，她不由得放慢了一点脚步。
　　果然，待她出了教室门口，那人也关了灯，锁上了教室的门，然后跟上了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叫顾之行，是这个班的班长。”
　　她微笑地点点头，“我知道。”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
　　顾之行慢慢地走着配合着她的脚步，过了一会儿继续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我总感觉你长得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人。”
　　她心头一颤，“你以前认识的人？”
　　“是啊，你和她长得很像，如果不是因为她叫花乐菲，你叫花雨菲，我都以为你就是她了。”
　　原来他还记得我，正当她想回答时，不料王尚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他冲着顾之行打了声招呼，便上前搀扶住她，喋喋不休地说道，“菲呀，你可让我好等！我还以为你得和老班聊个天荒地老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和她聊完了，我送你回宿舍。”
　　花雨菲一愣，而顾之行见此情景便开玩笑，“王尚，要是金老师知道你把她叫得如此老，说不定更想你当英语课代表了呢！”
　　“我才不当呢，老是收作业发作业，烦死。”
　　顾之行笑了笑，“你名列前茅，金老师那是看重你！”
　　“想到这事我就生气，你成绩第一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混个轻松的活当班长，我这个第二名怎么就得做课代表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苦差呢？”
　　“当课代表的话，老师会更关照你一点，也没有什么坏处！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顾之行说完便独自离开。
　　花雨菲不知道这些情况，正认真地听着，这时看到顾之行离开，便连忙把他叫住，“你不是问我那个……”
　　那长长的路灯下，只见顾之行转过身来，灯光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人。而且你和她的性格不太一样，应该是我弄错了。”
　　花雨菲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不由得怅然若失，我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