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无盐》扇家客

2、有美人兮，见之难忘

　　第二章有美人兮，见之难忘

　　桃花潭是平城里最好的一处赏花地，这里几乎栽种了每个季节都会开放的花，如暮春桃李，盛夏清菏，金秋雅菊，寒冬山茶。
　　但最美的，还是三月的时候。
　　临夏之前的春，有着独特的湿软风景，绵绵不尽的春雨，迎合着微细的风，滋润着跃跃欲试想绽放的娇嫩花苞。
　　春雨过后，正值桃花的花期，忽的雨停，引得一树一树桃花灼灼，景色秀丽宜人。在这个时候路过桃花潭的人，都会在清淡的花香中驻足，抬眼看着漫天的桃花盛景，仿佛油然而生的情愫也会随着花朵绽放。
　　“百花节”由此而来，这个堪比七夕的节日。
　　百花节是平城继元宵之后的第一个节日，平城的民风开放，到了这样的节日都是允许女眷出门的。是以每每到了这样的日子，未出阁的少女都会精心打扮一番，等着邂逅有缘的郎君；而尚未成家的少年也会耐着性子到桃花潭中游玩，赏花也赏人。
　　随后百花节也就成了全城人都看好的巨型相亲宴会。

　　穿着容裳特地交代的紫色的长裙，再简单地套一件浅紫色的薄长衫，头发用一根带着白色珠花和流苏的金步摇绾起些许，大部分披散在腰际。
　　在年欢看来，容裳的眼光是极好的，韩虞儿常年不怎么出门，所以肤色白皙，再加上她身量合适，穿起浅色的衣装总会给人柔顺的感觉的。她想只要是不知晓她身份的人，大概都会对她面具下的脸浮想联翩。
　　所以此刻，她看着韩虞儿的背影，却怎么也联想不到她会是一个名声狼藉的女人。
　　站在亭子的一角，韩虞儿有些不耐，若是平常，万万不会有一个人让她这么等的，之前“偶遇”的男子，在看到她面具下的脸之前，更是一个赛一个积极。莫说踏出府邸，哪怕就是在她刚一踏出房门 ，就能见到某一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刚好路过，对她万般讨好。
　　他们的讨好太过于真实，真实到如果不是每个人在看到她摘下面具的那一刻，或浅或淡地都流露出了厌恶之意，她恐怕早就随了父亲的意，嫁给他们之中的一个了吧。
　　可是她即使风评再怎么不好，她都不愿就这么嫁给一个不能接受她而她又不爱的人 。
　　纵然她在别人眼中千般不是，但她依旧有着自己的骄傲。
　　“几时了。”韩虞儿手中的拳头攥紧了松开，松开了又攥紧，最终只得轻叹一口气，对着身后的年欢问道。
　　“快巳时了。”年欢应到，但她并不知道今日韩老爷和容裳的特别安排，还以为韩虞儿喜欢这边的景想多停留一会，于是比起韩虞儿的不耐，她显得更加悠闲。
　　韩虞儿看着眼前兀自开得火热的桃花，她处在地方是桃花潭的角落，在一颗颗桃花树的遮蔽之下，成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平常就很少有人踏足这里，更何况在热闹的百花节，大家都巴不得想多见几个人，怎么会像她一样一直停在这里不动？
　　闭上眼睛，她平静道，“这么久了，都不见人来。”
　　“小姐在等什么人么？”年欢顺着话答道，问出方惊觉失礼，想收回已是来不及，只得低下头，生怕她突然发脾气。
　　“等？”韩虞儿重复了一遍，又不再说话 了，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越小姐如此绝色，竟也需要来百花节么？”容裳一袭白衣，靠在一颗桃花树边，看着眼前浅紫色装扮的越芊芊，突然开口。
　　刚好摆脱丫鬟的越芊芊被突然叫下，心下一惊，随即回过头来看看声源。
　　入目的是在桃花间的一抹白。容裳一袭白衣，眉目清冷，斜靠着树边时，几缕青丝被微风轻轻地吹拂起来，更添几许风情。
　　“请问姑娘是？”好歹也是个大家闺秀，越芊芊即刻缓过神来，反问道。
　　“容家幺女，容裳，得见平城第一美女，倒是在下三生有幸。”容裳道，“不知小姐这般赶着是去哪呢？”
　　“姑娘见笑，这称号不过是虚名，百花节这个难得热闹的节日，哪家女子不想来看看呢？”越芊芊回以一笑，她的声线极好，像出谷的黄鹂，悦耳又令人舒适，再加上她出挑的五官，温和的性子，实在很难令人心生厌恶。
　　容裳也站直了起来，赞同道：“那倒也是，不知小姐可有其它想去的地方，若是没有，在下可有幸能邀小姐同行？”
　　越芊芊打量容裳许久，轻笑出声，“平素里相好的姐妹不愿意这个时候与小女子同行，不想因此，芊芊竟能得姑娘如此妙人相邀，实在是乐意之至。”
　　“小姐过奖，在下方才偶遇一处赏花的良地，不如去那边看看？”容裳的目光落在百花潭的西边，那边的景色确实是极好的，人也不多。
　　刚好适合才子佳人……谈情说爱。

　　“二少爷你说刚才那位张小姐怎么样？她可是个才女，诗书造诣就连老爷也是称赞过的。”
　　“嗯，不错。”
　　“那个卢小姐呢？她的长相在平城可是数一数二的。”
　　“还……行吧。”
　　“那个李小姐呢？听说的她的音色很好，有一次李家家宴，她上去那么一唱，啧啧别提了，在场无一不沉醉其中啊。”
　　“呃……我没听过。”
　　“那，那个刚才和你抛媚眼的蓝衫姑娘如何？”
　　“这……我真记不得了。”
　　一直被自家小童拉着欣赏一路上遇到的女子的付冬铭无奈抚额，他确实是记不清楚那些人的长相了，一个个不都是白花花的再包上五颜六色的绫罗绸缎的么？他真的毫无印象啊……
　　“啊啊啊啊啊啊二少爷！你你你你……”宋小晨忍不住哀嚎了起来，“二少爷啊，小人不是让你好好看人家的脸了么，还特地在那女人群中特地来回走了几圈，你怎么还这样啊……”
　　“直勾勾地盯着人家的脸看很无礼的。”付冬铭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很好心地抚慰了下宋小晨，“你放心，我会告诉母亲你已经尽力了的。”
　　“二少爷……”本以为宋小晨还会继续嘟囔几句，却不料他突然停止哀嚎，眼睛朝着前方的亭子，眉目间浮现起喜色，再次开口：“快看那边，有个女子……”
　　“……”你少爷我就这么饥不择食么？付冬铭忍不住叹息一声，“小晨啊，其实呢……诶你干嘛……”
　　付冬铭话还没说完，就被宋小晨拉着朝亭子那边走去。
　　“二少爷待会你就好好和人家聊聊吧，能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待着的人和你也算一丘之貉，而且啊你看她那身段，看她那衣着，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啊……”
　　“打住。”眼看着离那个亭子越来越近，付冬铭连忙拉住宋小晨，开口：“‘一丘之貉’不是这么用的，而且你这么形容一个女子是不礼貌的，还有，万一她在等什么人呢，还是不要过去的好……”
　　大概是被这边的声音吵到了，只见亭中少女缓缓转过身，朝着他们这边看来。
　　最先入目的是一张银色的半面具，然后才是少女的白皙的脸，紫色长裙清扬，没有怎么仔细打扮过的痕迹，就这么隔着桃花，清爽地站在付冬铭的眼前。
　　“好……漂亮”的面具。最后三个字付冬铭没能说出来，因为他很快就停住了，宋小晨也连忙松开两人的手，站在一旁。
　　他们离着差不多几丈远，少女的目光没有移开，她身后的婢女垂着头不曾察觉他们的到来。
　　就这样，付冬铭隔着桃花看着少女，少女也一声不吭地这么看着他。
　　伴着花香，合着微风，气氛变得微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