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蒲公英》柔小宝

33、［ Five ］ * 缈缈篇 *

　　今天天气闷热，虽然是下午4点多了，头顶的太阳依然狠毒，晒在皮肤上火辣辣的。要命！又晒成一团黑煤球了，上个星期刚买的美白润肤霜又赔了！

　　大概离的不远了吧？我从口袋里掏出抄好的纸条，再把地址的名称扫了一遍。前面一拐弯就看见了一个小型露天体育训练场，场地上挤满了好动的年轻人。（我就跟个老太太似的，这段时间都待在家里养尊处优的，家里有小姿姐姐在，什么事都不用我操心，动作都变的缓慢多了，根本用不着上称，铁定又长了两斤肥肉。记得昨天在网络上查星座分析，一看没把我给气昏过去，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
　　——十二星象中，唯数金牛座的我，最容易因为贪恋甜点而在体内囤积赘肉，而且最难减肥成功的名单列表上竟然再次出现我这只不争气的‘老牛’。

　　悲哀！

　　在这片训练场上，到处充满了灼炙的运动热情，空气中溢散着因血液澎湃而被汗水浸湿的气息。一双双求胜的眼睛和一路奔跑着的身影把我给吸引住了，不知不觉停在了过道上，感受着令人莫名兴奋的气氛。

　　“Come on, Michael! Throw me the ball!” 一个清晰的声音从场地那头传过来，我从这里望去，一个十二、三岁的碧眼男孩一甩手，扔出一个漂亮的弧线球。球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我前方十几米远的接球人手中。

　　站在那里的人身上穿了一件鲜红色长袖运动服，头上还戴着一顶被压的很低的鸭嘴帽。一种不祥的预感，前额开始隐隐作痛，我的眼神也开始翻江倒海起伏不定。

　　是他！那个在书店里耍酷的“敲头凶手”！

　　尽管他那顶鸭嘴帽低的几乎遮住了他半张脸，我还是一眼就把他给认出来，他黝黑扎实的臂膀在人群当中十分突出，胸前形状独特的狼牙项链，在阳光下折着白光，成为他特有的标志。

　　我眨了眨眼睛，滋润着发干的眼珠，把眼中燃烧的熊熊大火浇熄，它烧的我眼睛都疼了。当我再一抬头，本想狠狠甩他一顿恶眼，却突然发现前面不知何时堆起了一群人。怎么回是？由于好奇心驱使，我赶快把眼神柔和下来，凑上前去。

　　原来，有三个又高又壮的当地少年恶语咒骂那个投球的碧眼小男孩占了他们的场地，“敲头凶手”看不过去，向他们提出挑战，而项目是由对方提出的：打棒球！当然，条件显然很不公平：是三对一，败方的下场是很难想像的。

　　他手握球棒，打手的位置。其他三个早已摩拳擦掌，满口脏话的叫嚣着，令人厌恶之极。我向他望过去，很自然便注意到他眼中的不一样，虽然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但这次并没有如此简单。他慢慢走向球场中央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伸手扶住帽檐，轻轻一掀，把帽子揭下来，甩手扔向站在我身旁的小男孩。一侧脸，我看见隐藏在他散落发梢下那一双眼睛里，瞬间放射出的一道峻厉的光，一股强烈求胜的信念充斥着他的大脑神经。害我都被他这种犀利的情绪给感染了，忍不住弯下腰去，向那个小男孩询问他的技术，想知道需要几个球就能把那三个无赖给扔出场外。

　　“其实，他根本不会打棒球。”小男孩盯着他远去的方向黯然努了努嘴。

　　什么？！不会打？那他现在到底在逞什么狗熊啊？

　　我听到他的回答简直头脑发烧，脑中出现了几分钟后将会出现的恐怖场面。简直是不寒而栗嘛！既然是这样，这个笨蛋刚才还装什么酷啊？我看我一定是小说看得太多了，什么情节都套得上，还自以为每次书中男主角出现了异常的眼神，那一定是三下五除二就把敌人打的落花流水！

　　切~ 还以为他刚才那个不一般的眼神是要向我们透露些什么讯息呢！哦！对了，我明白了，他一定是这个意思：别愣在那里看热闹了，赶快去给我叫辆救护车来！

　　喧哗声越来越震耳欲聋，场面嘈杂，快有暴动的嫌疑了！比赛进行的很热烈，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太阳依旧如此猛烈，远处的人影都被升起的热晕晃的叫人看不清。

　　他站的绿油油的草坪上，焦热的气息洗刷着他暴露在外的臂膀，一只手拖着沾满土星子的球棒，汗水顺着他宽大的手掌，滑落在球棒面上，聚成辛苦的水珠坠地在伸展开来的叶面上。他的头发被汗水拧成一缕一缕的发絮，嘴里喘着粗气，肩膀也因为浓重的喘息而上下抖动起来。身上和手臂上明显能看见几处被球击打而产生的淤青，被打散的棒球的他脚边散落了一地，脏兮兮的躺在那里，耗尽了能量，动弹不得。

　　EASY TO SEE，废话省略，他根本处于劣势，可那也是他自找的嘛！谁叫他非要笨狗熊踩大球呢？！

　　一连又是几个要命的犯规球，招招瞄准要害，极不留情的向他身上如雨点般的乱砸，他挥棒却都打空了，有一个还打在他腿腹上，我看见他眼里跃动的火星，像一头吃人的猛兽，有点吓人！

　　突然，一个球被用力抛出，力度很大，在空中高速运行着，还没等他来得及做出自我保护的反应，球就“砰”的在他头上，是那么狠狠的，毫不留情的甩在他的额前。他猛的闭上眼睛，球棒从手中滑落，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一倾，顿时失去知觉般的栽倒地上。远处随即传来那几个无赖的尖声恶语，笑他猪头，还骂些不堪入耳的脏话。

　　这帮家伙真是欺人太甚了！ 我实在看不过眼，气焰一下子冲上九重天，他们根本不是公平竞赛，而是趁着人多势众，在这里借球打人的！

　　孬种！

　　“混蛋！”我几步冲上去，拨开看热闹的人们，挤到了身穿蓝色外套，站在那个卑鄙、下流、无耻的投球手背后，在他那块肥的滋肉的熊背上狠狠的一推，他一歪身子，向前迈了一大步才稳住，不至于跌倒。

　　“你找死啊！”大个儿转过头来恶狠狠的向我挑着眉毛，吓人的咆哮着。看见我，表情显然有点吃惊，当然对于我的出现是他是始料不及的，而且还是个只有他半个儿高的丫头片子。

　　别说是他了，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勇气，会去挑衅一个熊般高大的巨人！虽然我平时脾气野了点，喜欢随性子做事，经常会任性的耍耍赖皮，可应该也不会头脑简单到将自己陷入如此险境中吧？可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第一次火大得烧人！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情绪不受控制！第一次为了保护一个不相识的人而要和别人打架。大概是天气太过闷热了，我也头脑发昏，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臭丫头，你找死啊？！”他扯着嗓子，用手按住我的双臂，那么壮的体格，我根本无力招架，拼命挣扎可却像一只被大象脚指头按在地上的蚂蚁，万般无奈。
　　“混蛋！你干什么手段那么卑鄙，杖着你们人多势众就可是欺负人了吗？孬种！” 我也拉高音量，瞪起眼睛，向他逼近。
　　“关你屁事？快给老子滚开！”
　　“废物！”
　　“你……你不想活了？！”他在我脸上怒吼，脖子根赤红，脸部扭成一团，快要爆青筋，两眼怒红。我的肩膀在他的抓捏下疼的厉害。
　　去死吧！混蛋！
　　我猛的上前抽腿就在他小腿肚子上踹下去！连吃奶的劲都使上了。
　　“噢~ ”他连忙把手从我身上松开，环抱起被我踢踹过的左腿，眉头纂的像搓衣板似的，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叫。
　　“哈哈哈~活该！让你这个王八蛋尝尝本小姐久未开山的魔女神踢的厉害！”

　　啊！当我被自己的无知与得意冲昏了头，忽然觉得有手臂被人捉住，猛的向一旁拉扯去！
　　“好疼啊！你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一个肉乎乎的拳头向我头顶挥过来，卷起一阵风，急速在我脸颊旁落定，杀气腾腾的！吓了我一大跳，半天没回过神来。
　　余惊未了，我慌慌忽忽的向前方望去，原来刚才“敲头凶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到我身边，闪电般的把我拉开，将我从那个混蛋的拳头中给解救出来！
　　“啊，谢……”我刚开口，他就一下把我推向一旁的空地，害我差点摔个跟头！
　　“嘣！”他蹿到我跟前，举起右胳膊，狠狠的向刚才袭击我的大胖子鼻子上捶下去！
　　“哇！”大个子叫嚷着，连连向后跌过去。

　　“啪！”突然，另一个拳头几乎同时敲在了他的左面颊上，他也向右边倾倒着，但很快就稳住，他低着头，任头发垂下遮掩着脸部。后面跟上一个高高瘦瘦的鸡冠头挤着眼，龇着嘴，满口不堪入耳的粗言秽语。
　　“你他妈的臭小子！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第三个家伙矮矮胖胖的，留着一个平头，脑袋后面还拉着一条老鼠尾巴，弯下腰把刚才甩在草地上的棒球棒提起来，怒气冲冲的向这边走来。
　　“小心后面！啊……”我吓的失声叫起来，因为还没等他来得及反应，腕口粗的球棒就如砖头似的闷闷地捶打在他的腹部，他整个人被抡出去好几米，然后猛的一下撞在我身边几米高的铁柱上！

　　“哐”的一声，他胸口重重的敲在柱子上，铁杆在半空中摇晃着，杆下的他右手无力的垂在身旁，环抱着柱子的左手将其紧紧的攥在手里，攥的直作响。头靠在柱子上，额头的汗水将他的头发攒成几撮，死气沉沉的在他鬓上停着，嘴唇颤抖着，被用力的咬在他洁白的牙齿下。身子慢慢下沉，衣物和铁杆之间相互摩擦着，从杆上一直落到地上，直到他整个人滑摔在被修剪得很整齐的草坪上，这中间大概有好几秒钟的时间。

　　“哎，你还好吗？！啊……”我被眼前的一切吓坏了，连忙向他跑去，可还没等我走出两步，发觉自己的辫子被人猛的扯了一下。一下子抽扯的太厉害了，我只觉脑皮一麻，好阵子的昏痛，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一看，原来是刚才那个虎背熊腰的大个子！揪住我的领角就往他身边拖，那么熊的人，有着使不完的力气，任我怎么辗转挣扎也徒劳，只增加身上的摩擦，产生痛楚。

　　“放开我！你这只大猪头！”我嘶叫着，做着本能的挣扎，虽然在尽力挣脱开他有力的手臂，在他衣袖上上下蹭搓着，可是却完全使不上劲儿，浑身都软塌塌的，心中感到非常害怕，无助极了。
　　不要，不要把我抱的那么紧！你这个头死肥猪！不行，我绝对不能坐以待毙，这群混蛋，快点把我放开啊！
　　他肥肥肉肉的大鼻子在我脸上喷着气，我猴急起来，对准那块肉疙瘩，向后一拱身子，用额头猛的在他鼻子上敲下去，敲的作响！

　　“哇呀……”大个子一把将我推倒在地上，捂着鼻子大叫。
　　“哈哈哈！猪~ 知道我的厉害了吧？哈哈哈……”我搓搓鼻子，一个人坐在地上没牙没眼的傻笑个不停。实在是太痛快了！看那家伙皱着眉头，嗷嗷猪叫，爽呆了！

　　“笨蛋！”是他！

　　这时他的声音突然闯进来，只见他的身影忽然闪到我面前，一伸手将猛的向我挥过来的棒球棒，结结实实的挡在离我视线一米以外的空中。球棒三分之一的棍身落在他左臂赤露在衣袖以外的位置上，没有偏移。

　　这无疑是经典的：‘螳臂挡车’的真实写照！

　　在他身后的我却完全丧失尖叫的本能，眼睛瞪的大大的，大脑皮层运作缓慢，无法解读此刻的行为。
　　他一扭身，用手肘费力去撞对方的下巴，将其顶撞开，然后回头，一把将僵坐在原地的我拉起来，扯起我的胳膊，拔腿一阵狂奔，在众目睽睽之下，横穿运动场，一直跑上公路！

　　我脑中一片空白，装不进任何的信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出乎意料之外了！任由双腿飞快的奔驰着，场地由热闹的运动场一下子被转换到两旁绿意悠然，细长的人行小径上。风儿卷着绵绵画意在林间自由的穿梭着，叶子‘啪嗒啪嗒’的在我们身边翩翩起舞，金黄色的阳光温烧着我的脸颊，肆无忌惮的亲吻着我红润的脸蛋。

　　今天的天气真好，夏天的巴黎，四处拥簇闷热的氛围。可这里，在这绿荫高耸的小道上，却产生着难求的一份清爽，净化着我火热的心情，这里有我所向往的单纯与活泼。

　　强烈的直觉清楚的告诉自己 ：我喜欢这里。

　　这种感觉莫名的滋生着，而且不断扩大，开始淹没我本来不平静的情绪。我的眼角飘向我身旁的他，没有看见的他遮在发絮后面的脸，宽厚结实的手掌。觉得，手臂上被他握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燃烧着我的皮肤。他把我捉的有点疼了，他并没有注意到，一种不容挣脱的力量将我推向他。有点像一个小男孩儿，用力在保护自己爱玩的玩具车一样，行动得单纯直接，不出于任何动机，只希望能把喜欢的小汽车带离开喧哗的闹市，跑进自己安全无人的房间里藏起来。

　　不知道，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但我去根本不想去阻止他，很奇怪的，我就这么安静的让他握住了，被他引导着，顺着他的方向跑去。感受着他焦热的气息将我围绕着，两人的手臂在空中很有韵律的前后摆动着，一上一下，只是没有想要放开的意思。

　　他比我高去好多，我和他并肩跑着，却只能够的着他的肩膀。他乌黑的头发散在脸上，被迎面吹来风掀起来，无规律的掀动着。我向斜上方望去，45度角的位置，透过他的发梢我可以隐约看见阳光下他的侧脸，沾满了尘土的嘴角上抹着一道血腥，血丝从他牙缝间涣涣溢出，沙砾在他的伤口出磨合着，流出的血液染和他深红色的运动服混在一起，在衣角上化成几个暗点。汗水掺杂着血水，顺着下巴一滴滴淌在他脚下的石砖路上。他气喘的很粗，没有规律的喘息不时呛到自己，闷闷的咳嗽几声。没有办法看见他的眼睛，只是知道他浓密的眉头深锁着，肩部肌肉会不时抽动，按扶着我的右手有点勉强的用力握紧。

　　我心里不安分，乱得很，不知道是就这样随他一直跑下去，还是及时叫停这个意外的故事发展。更多的是不知道等一下要怎么面对他—— 一个曾经与我有过过节的人，可现在却又成了我的救命恩人！我想就算给我几个脑袋，怕我也想不到该以什么样的姿态来面对停下来后的尴尬。可是，总不能再继续下去了，我已经累坏了。
　　“……我想我们已经跑的很远了……他们应该不可能再追上来了……而且我已经跑不动了……”我鼓了鼓勇气，试探性的发了话。
　　他的脚步慢了下来，慢慢放开我的手臂，向我前面走去，步子缓慢而沉重，不太平稳的在地上拖曳着，没回头。

　　我停下来，一边擦着额上的汗水，一边揉着刚才被他捏紧的地方，低头拉起袖子一看，出现了被掐红的印子。

　　我们站在一个小型的钢丝吊桥上，桥下水流涣涣的流动着，稳重大方，只有在靠岸边砖石的位置能看见一朵朵拍起来的小浪花，泛起的泡沫很快就消失在水面上。

　　“比猪还要笨？！个子一点点，人家用手指头就把你给伴倒了！”他依然背对着我，语气里却充斥着一种很重的责怪，不加遮掩，害我不得正面去面对到他的愠怒。

　　“我笨猪？你简直是狗熊嘛！明明不会打棒球，干嘛要逞能去接受那群混蛋的挑战呢？！蠢死了！被人家打死了也活该！”我也不甘弱，马上提高了一个分贝。

　　“………”无声的沉默。

　　两个人站在原地沉静了几秒钟的时间，没有人讲话。我咕碌着眼珠盯着他，突然觉得刚才一只笨猪和一只狗熊吭哧吭哧的拌嘴，都可以拍动画片了。哈哈，真有意思！

　　阳光透过铁桥上镂空的花纹，射在我门的脸上手上，金灿灿的，变成了两只斑点大花猫。又一阵暖风吹起来，树叶斑斑点点的飘落，划过他的头顶，打散在他衣服上，纷纷坠落。

　　慢慢的，我发觉到他此刻并不是站在，而是扶绕在栏杆上，用右手肘架住铁栏，费力的支撑着上半身，勉强还算是‘站在’桥上。然后用手按压住他腰间与胸口的位置，死死的揪住上面的一块衣料，拳头紧得都能拧出水来了！另外一只手失去知觉似的垂在一侧，没有反应。他狠狠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来，恨不得将下嘴唇都咬出血来！他还在死撑，不愿意让我见到他倒下，但他深锁的眉头将他的痛楚尽显无疑，透露出他很糟糕的身体状态。

　　莫非，是刚才的那一棍造成的后遗症？

　　我猛的反应过来，刚才他胸前让人挥了一棒，被狠狠的摔撞在我身旁的铁栏上面，后来逃跑前，用他的左手为我挡了一棍，难道他真的伤的很严重……？

　　“你怎么样了？！还好吗？”我马上跑到他身后，伸手要去扶他，触碰到他的右手，一阵冰冷从他的皮肤传引到我的掌心，吓了我一跳，他好像是一个刚从北极回来的人一样，完全感觉不到温度存在在他体内！
　　当我要去搀扶他，他却立刻将我拨开，自己艰难的向前挪过去。我愣在那里，低头发现他垂在一旁的左手除了被球砸的几处淤青外，手肘与手掌中间被球棒砸过的地方鼓起好大一块儿，像刚红了炕的红薯，肿得吓死人！应该是“螳臂当车”留下的标记！

　　“你这样不行，我送你去医院吧？”我着急起来，向前迈去。
　　“……快回家去！”他背对着我，用右手撑着，半弓着身子，继续向前移动，嘴里不断换着气，身体抽搐着，脚步踉跄，捏紧衣服的拳头一直没有放开。
　　“……可是你现在……”尽管遭到拒绝，我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跟过去。
　　“我没事！……不要跟着我！”他艰难的回头看了我一眼，声音从他颤动的嘴角好容易被挤出，但口气坚定，不容置疑。尽管他的头发将他一双眼睛遮掩起来，但我依旧感受到那锐利的目光，叫我心里忽然生揪揪抽痛起来，一种失去方向的迷惘，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我只有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的向铁桥的另一头“走去”。
　　阳光下，散叶中，他依旧咬着牙移动着，速度却逐渐放缓。从来没有过的强烈自责此刻却敲击着我的心，如果不是因为我一时的冲动，现在就不会演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是觉得倍受良心的谴责，但是我也知道，其实在我心中充满了更多的感激与担心。
　　他到底伤的严重吗？

　　他为什么到现在还要死撑啊？！

　　我低头看了看刚才奔跑中被他握紧的手臂，火辣辣的，像有一团火在里面慢慢加温。当我再次抬起头，猛的发现走出十几米的他从栏杆上滑下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喂……你！”我冲上去，在他身边蹲下，把他从地上费力扶起来，依靠在一旁的栏杆柱子上。他靠在柱子上，仰着头，急促的喘着粗气，牙齿已经把下唇咬破了，新添的一道血丝划过干裂的嘴唇。衣服被汗水完全浸透，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前。使劲用右手压住他的腹侧，因为剧烈的疼痛而微微颤动着，他紧紧闭着眼睛，眉头拧成一团，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楚，发出低沉的呻吟。

　　我被他痛苦的表情吓得惊慌失措，完全慌了手脚！我把手搭在他的右手拳头上，试着用另一只手轻轻拨开他死死攥紧的衣服沿，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生怕触动到他的受伤的位置。我慢慢掀开他的红T恤，此时的他已经无力反抗，安静的靠在柱子上，默许了我的查看。

　　当我掀到他攥紧的地方，看见原来他被棍子敲到的位置已经完全变成了深紫色！好大一片，严重淤血，好似里面的机能已经全部坏死掉了，真吓人！

　　当我将衣服再往上扯，希望能查看的仔细一点，他突然狠狠抽动了一下，抱住淤青的右手使劲儿的将其压住，整个人蜷成一团，说着就向地上倒下去，实在忍不住了，低叫一声。

　　真的，这时我的眼泪“唰”的一下就淌了出来，难以操控的酸劲在我心里四处乱蹿。

　　之后的事情我也记得不太清楚了，我后来死活扯着他走了半个多小时才拐上了马路，截了一辆车把他送到最近的综合医院。已经忘记他一路上倍受折磨、嘴唇发白的表情……忘记曾经有多少次走不下去，跌倒在地……又有几次疼得差点昏死过去……好可怕……真的好难受……
　　所以我选择把它们统统从脑海中给删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