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蒲公英》柔小宝

31、[ Three ] * 小姿篇 *

　　[法国NO.2] 法国气候干燥，冬令时节绝少人天天泡燥淋浴，在进入有暖气的公共场所，大衣一脱，于是首先呛入鼻中的是浓烈的香水味。渐渐的，香水味脱离人体，漂浮在空气中，人的衣服则变成温暖的乳酪。

　　两天后的下午3：45分，爸爸的大脑袋准时在接机大门出现，拎着两个大皮包东西的老爷子换了个很炫的新发型，红光满面的一个劲儿冲我们姐妹傻乐。缈缈老远就从人堆中把他给认出来，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熊熊与他来个热情如火的Big Hug！有句话说的真不错:"老爸见闺女，两眼泪汪汪。"可不是？看他俩熊熊抱在一起，来回晃的跟不倒翁似的。

　　巴黎的拉丁区，圣日曼区（南/北），玛德连区，歌剧院区，王宫花园区，旧中央市集区，玛黑区与巴士底区将整个城市拥簇成别具风格的魅力都会。
　　我们带老爸到处闲逛。专门去参观了巴黎著名建筑，像巴黎艾菲尔铁塔(Tour Eiffel)，协和广场(Place De La Concorde)，巴黎歌剧院(Opera De Paris)，罗浮宫(Musee Du Louvre)，薇薇安廊街和高乐贝廊街(Galeries Vivienne & Cocbert)，圣母院(Notre-Dame)，孚日广场(Place Des Vosges)。
　　我们还特别带他去转了转位于巴黎北面，历史悠久的跳蚤市场（Marche Aux Puces),邮票市场（Marche Aux Timbres),雀鸟宠物市场（Marche Aux Olstaux),古董珍品街（Rue Drouot),以及旧书市（Le Marche Aux Livrs）,都非常有趣味，算是叫老爸大开了眼界。
　　走过那么多地方，他就是改不了脾性，一见到有水的地方他就像一只长期脱水的鱼干似的冲了过去。可是，巴黎并不临海，结果他好容易逮到了美丽的塞纳河。玩心大起，说什么也要到河边钓马哈鱼。听说过塞纳河里游马哈鱼吗？游不游他可不管，有鱼最重要。
　　这不？第二天老爷子一大早就捧着盒坐着飞机带过来的钓鱼工具，跑到河边占位置去了，我们是怎么揽也揽不住啊！
　　嗨，拦着他干什么呢？大老远来一趟，老头子高兴就好啦~ 不是吗？可缈缈白天要留在学校参加一个校庆活动，那我原本打算去市中心博物馆做素描练习的计划，现在也只好移师到塞纳河边改为情景写生了，这样也好照顾爸爸啊！哦，应该说是看着他。

　　把他撂下公车之前，我给他做了个扼要的说明。他在这里下车去长堤钓鱼，而我继续坐两站车到河畔去画画，然后中午再接他去吃午饭。吩咐完毕，他面无难色，反而雀跃万分！（就是嘛，面有难色的应该是我才对吧？）马上挥手与我道别，轻快的迈下车门。看他的背影逐渐交融在人潮中，还真有点担心他会像我们家那只十七岁半的“喵喵”一样路痴，找不着地儿呢！谁叫有句俗语说的是：虎女无犬父呢？
　　谁要是听说过她‘人生的精彩源于找不着路开始’那套催人热泪的说辞，相信没有一个不是五体投地的啊！
　　不过不管怎么样，我在老爸耳边已经叨叨了半小时，应该没有大碍了吧？
　　咦？等等，他…… 他钻到过街天桥上去要做什么，河畔明明应该往右转啊？！
　　“老爸！”

　　终于把那个顽皮的老爷子安顿好，我这才在河岸的一角坐下来。我调整好画板，伸出右手，不停转动着手中的炭笔，目光穿梭在远处锥形钟塔与画笔之间，计算着空间比例。阳光打在塞纳河潺潺的水面上，像天堂撒下的金沙，片片点点，金黄耀眼。这样明媚的早上，不少情侣们手牵着手漫步在河畔上，或憩倚在铁栏扶手旁细诉甜言蜜语。

　　我随手从塑料袋里掏出一罐在便利店买的冰冻酸梅汁，刚刚拧开瓶盖，便看见一对年轻男女从我身边走了过来，他们走得很慢，几步路像是走了几个世纪似的。没想到那个男的刚走到我身边的时候突然一转身，伸手去拉女孩的手.

　　可是他好像动作幅度太大了，一挥手，袖口不小心打在了刚被拧开盖的饮料瓶口，整瓶果汁被打翻在我花了三个半小时才完成的画卷上，枣红色的汁液迅速流出,染红了半页画布。

　　最糟糕的是，那个家伙居然还没有发觉，我看着他如此不小心的举动命中注定般的发生着，差点就叫出声来，可还没来得及抓狂，一长串紧张的叫我喘不过气的对话，硬声声的将我要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苏菲雅!!! ”

　　“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啊！ 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了，那你就看着我的眼睛发誓啊！你说啊！”

　　背对着我，一个身穿浅蓝色衬衣的男生声音颤抖着对女生发了话。从我的角度向上斜望，他一头漂染成棕黄色的前卫干剪，无规律的脑袋后交错乱窜着。

　　“克鲁斯！你不要这样……”女孩子过肩的长发轻拍着她嫩白的肌肤，几缕发丝贴服在她湿润的桃红双唇上，随之微微颤动不已。好一个清秀丽人！

　　“求求你，不要用这么悲伤的眼神看着我！”男生伸开双臂，搂住女生的肩膀。

　　“我知道，我都知道了，你刚才所说的一切，你会觉得心里很难过，那都是因为我的关系。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们现在的这种见面方式，可是…… 我保证以后我一定会让你觉得自在的，就像其他普通情侣一样，手牵着手走在大街上。请你相信我！”男生向前迈进一步，他的身高将娇小的女生完完全全遮挡了起来，让我看不见她的脸。原来是要谈分手啊，我心里有了底。

　　“克鲁斯，我们还是分开吧，我们身份悬殊太大了……你母亲认为我与你在一起是要攀你家的权势，给我们施加了很多压力。你身边的每一个都在劝您离开我这个妖媚的女人，我的家人也苦口婆心的要说服我打消‘童话中的灰姑娘最后终会得到幸福’那套不切实际的遐想。
　　每当我们走在大街上都提心吊胆的，就要随时躲避你家仆的跟踪。我想见你的时候却不可以给你打电话，你有烦恼我也没有办法呆在你身边陪您共同度过。看着你为了帮我争取到家族的认同而深深苦恼着，怕我担心，还在我面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一个人把我保护的好好的，什么也不让我去担心，你自己却常常变得心神恍惚，思绪不宁，甚至沉默寡言。看着你受尽精神折磨，却无法为你分担这一切，我心里真的非常难过！”女生的声音变大了，音调也因为说的太激动而提高了一个八音。

　　我听到这里，不禁心生疑团，这段说辞，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啊？哦，我想起来了，这不就像是缈缈每天都泡在电视机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的死去活来的偶像剧集《流星花园》中，道明司和杉菜的真人版吗？真是的，莫非……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凄美的爱情吗？好奇使然，我竖起了耳朵，认真偷听起来。

　　“结果，我们最后还是不能在一起，这样的结局你父母根本无法接受！如此尊贵的你，是拥有贵族血统的家族继承人，家世显赫，从小便受着一流的教育。你温柔体贴的个性与出众的绅士风度让众多名门千金对你一往情深…… 还有温狄郦娜小姐，她是那么高雅脱俗，你母亲很喜欢她，你们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你对她也很有好感吧？其实你不用在乎我的，我想我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喜欢你，我也许是迷恋上那种荣耀感吧！以我一个下人的身份，能够得到你的宠爱，是一件多么让人羡慕的事情！反正你对我的感情大概就是像温狄郦娜小姐说的，也不过是一时的冲动罢了。你去爱她，不要再来找我……”

　　‘啪！’的一声，男生挥起右手，干脆的打在了女生的雪白的脸颊上。我被她刚才诉说的内容给吓了一大跳，都什么年代了，电视情节中出现的情景：出身名门望族的公子哥儿爱上了家室清贫的农家女？！但我更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呆了，这种场面，在他的身后另提着画板的我，此刻动弹不得，真的非常尴尬。

　　　空气都快凝结了，十几秒种的语言空档，仿佛整个世界都停顿下来。烈日当空，头顶百多米处的高空中划过一道尖锐的啼鸣。

　　这时，我面前的男生缓缓伸出双手，扶着女生的头，拉到自己的胸前，将她紧紧的抱住，温柔的用脸颊蹭呢着她的秀发，亲吻着她的额头，她的眉间。这时女生侧过身来，我现在可以看见她泛红的面颊上晶莹的泪痕。她先是轻轻抽啼着，不一会就失声起来，眼睛鼻子挤成一团，眼泪像落金豆似的划过透晰的肌肤，滴落在身上粉紫色的裙角边上，湿成几个透点。

　　“克鲁斯，你为什么要让这一切开始呢？…… 我被袭击的那夜你为什么要不顾自己的安危，挡在我的面前，为我顶了那一刀啊？为什么？为什么啊？！…… 你倒在我身旁，流出的鲜血都染红了雪白的礼服，汗珠挂在额前，口里喘着粗气，撑着苍白的脸，痛苦的笑着，依旧担心着我有没有受伤。…… 你的伤口一直流血不止，却不让我把你送到大医院，怕被你的家人发现，坚持只到乡镇上的小诊所包扎伤口……

　　记得在车上，我抱着你，看着手中按压着你伤口上的白纱布一次又一次被流出的鲜血染红湿透，你眉头深锁，身上的肌肉不停抽动着，呼吸越来越急促，双手变得冰冷，精神陷入昏迷状态，我根本就被吓疯了，我对你又哭又喊，害怕极了！……生怕你一闭上了眼睛就要永远的离开了我，那种近乎绝望边缘的恐惧感到现在还让我深深害怕着啊！

　　你明明知道我爱你那么深，如果为了救你，我甚至可以出卖自己的灵魂！你怎么还忍心逼我说我不再爱你？”女孩儿嘴里含糊的嚷嚷着，结着泪珠的睫毛上下煽动着，情绪失控中。
　　“……对不起……对不起……我爱你……苏菲雅，我爱你……我不应该打你的……对不起……”男生将她抱的更紧，用近乎抽搐的语调安慰着依旧显得娇小的女生，好用力，我不禁担心他会把她给弄伤了。

　　[ 一对爱得死去活来的小情人 ] 这是我此刻对这段奇遇所能做的较为理智的判断。我被他们的一片真情感动得不知何时眼前模糊起来，伸手去找包里面的纸巾。心中依然波澜起伏，无法以正常的思维来思考问题。可当我在整理凌乱不堪的思绪，一段弹珠似的对话突然闯进了我的耳膜，害我半天回不过神来。

　　“……哎，好了，学弟，你也抱的够久了吧？等一下Sparks来了，我又得废不少口水来解释我们这么亲密的举动了，这样就可以了吧？明天的彩排我想一定没问题了。”他怀里的女生抬起头来，口吻也变的爽朗起来，说着就把她面前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半的男生推开了一些，然后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化妆盒坐到我身边的石凳上开始补妆。

　　“哎呀，孝静学姐，别那么小气嘛，让我再抱一下嘛! ”此时，我面前的男生突然摸着后脑勺，抄着一口奶油味的调调，转身走到女生的面前，弯下腰靠近她的脖颈，深深呼了一口气。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他们两个人一百八十度的态度转变实在叫我感到大脑中枢神经紊乱，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不过也在此时，我这时才有机会见到他的庐山真面目。

　　他戴着一副黑色细框边的眼镜，透过透明的纤维镜片，他翘长的睫毛与浓密的眉毛格外的突出，一头棕黄色的头发微卷，错落不匀的蓬松在脑后，脸部轮廓清晰。除了面颊上的几颗青春痘，他的皮肤基本上蛮有光泽的，唇边舔着一丝笑意的他，十足花花公子毕业班的优等生模样。缈缈说的对，从一个人的穿着打扮，言行举止，就可以判断这个人的个□□好。像他这样的，就是那种仗着自己天生有天生的好脸孔，外加几分后天的时髦修饰，而名正言顺的打着‘我是帅哥儿，谁不爱？’的招牌，招摇过街的人。

　　“你今天擦的什么牌子的香水？真的好好闻哦！淡淡的茉莉花香从你浅红色的花边领口旁慢慢溢出，冲击着人家单纯直接的脑细神经，产生莫名的晕眩。哇！连头发都是那么柔顺，像绸缎般的漂亮，让你的发丝从指间划过，我便有一种怦然心跳的感觉。真不愧是我们THONKELUN学院的大美人啊！害我都舍不得放手了。恩? 我最喜欢看学姐忧郁掉泪的样子了，楚楚可怜，惹人垂怜……”让具有磁性的音调从喉咙里发出，说的虽然是甜言蜜语，用的却不是油腔滑调。很奇怪，他的话语携带着一种浓密的情绪，一种触摸不到涌热气息，竟让我感觉到成熟与稳重。

　　“行了行了，不用跟我卖口乖了，你的那套‘丽人辞’还是用来哄一年纪的小妹妹吧！我要走了，Sparks已经开车过来接我了，我们说好晚上两个人烛光晚餐，然后到CHENICHLE的电影院看午夜场。”显然，眼前的这个清秀的女孩子对他那一套把美眉的伎俩早已经具有了免疫力，丝毫不为之所动。

　　“唉，学姐，Sparks那个欧洲长毛怪到底有什么好的，全身上下跟个热带雨林似的。说真的，难道你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吗？其实，我对学姐是认真的。孝静，我其实从很早以前就已经被学姐你那若即若离的目光所深深地吸引着……”男生突然语气变的认真起来，身体向女生靠近了一步，一手搭在椅背上，闪烁着竣厉的目光。

　　“我说你还是省省吧，我可不想一大早睡眼惺忪的瞪着一群叫不上名字的小妹妹们，眼泪汪汪的冲着我哭喊：‘学姐，请把我的筠逸学长还给我吧！’那还真是扫雅兴呢！”女生向他漂了一眼，提起包包从他身边一侧身，站了起来，转头向他比了一个‘想逗我？你还太嫩了点儿！’的手势，一边向前迈开脚步，甩着手中的包包，头也不回的走向人行道。

　　“就这么说定了哟~明天早上9点种在公映厅见了，我走了，拜拜！”远处传来一阵欢快的笑声。

　　“知道了，知道了，不过你也稍微考虑一下我说的话嘛，唉，学姐…… 真是的，从大一到现在一点都没有变。还真是个绝情的人啊！不过我就是喜欢学姐的直率与幽默，哈哈哈……”我身边的男生无可奈何的挠着头，朝着女生离去的方向望而兴叹。

　　他一转身，左肩膀正好撞到了我摆放在一旁的素描画架，“啪”的一声，几个木头架子就在我脚踝边倒下，雪白的画纸从打开的画夹中落出来，散了整整一地。

　　“呀，我的画！”我着急的连忙蹲下去捡画，感觉到身旁的他愣了一下，可能是因为没想到有我的存在而感到吃惊吧！不过，马上他就弯下腰来帮我捡起不远的几张画页，嘴里马上本能的向我道着歉，我没有抬头，只是礼貌的说着类似‘不要紧’只类的客套话。

　　当我向右边迈出一步，伸手要去捡我那副只剩下‘半条命’三个半小时心血，却发觉使不上力，原来他牛皮革制成的鞋底踏踏实实的按在了画卷的一角！

　　“先生，你脚下……” 我此时的心情就像猛的一下子，被人推下了万丈深渊般的沮丧得可以。

　　“哦，啊，这是你的画吗？咦，这边怎么都红了一片啊？” 他松开脚上的牛皮革，抬起头来。不经意间触碰到我失落的眼神，四目交涉，竟也在这段不被期待的相遇中，空出几秒钟的沉默。他长了一双生动而深刻的眼眸，矍铄的目光在单位空间内来回游动着，很快便重叠在我微带愠怒的目光上，跳跃出一道不肯定的光线，光心跃动着，在我们两个不均匀的呼吸中逐渐渗入散开……

　　“小姐，你也真的太不小心了，怎么会把酸梅汁洒在了这么漂亮的画卷上了呢？”他指了指我手中只剩下了半罐洒剩的枣红色酸梅汁。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他刚才的那道迷惘的眼神已在两秒内被收撤回，换成一副嘻皮带笑的神态。我这才发现原来刚才急忙扶起的饮料瓶，还被自己无意识的紧紧握住，所以造成了眼前的他先入为主的假象。

　　“……这是因为你刚才……”还没等我解释清楚，他突然借机向我靠过来，吓了我一跳。
　　“小姐，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恩，一定是见过的，这么漂亮的小姐我不可能没有印象的。一个人吗？还是在等人？能不能和你交个朋友？可以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吗？现在有没有空？我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能请你一起喝杯咖啡呢？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茶座十分幽静典雅……”

　　“……啊，对不起，谢谢，我还有事，我要走了。”我赶紧找借口开溜，跟这个花花公子胡扯下去真不知道该如何脱身才好了。我抱起一叠凌乱的速写本，收起支开的画架，低着头快步从他眼皮底下走开。

　　绕过了他，我脸上熏烧着一种发烧的情绪，心跳加速，脚步都有点不协调起来，一种很奇怪的感觉，闭着了眼睛却看见了他刚才流露出的瞬间失重的眼神，怎么会这样……

　　“小姐，要不要我们下次再约个时间出来吃个饭？哈哈哈，为什么今天每个人见到我都马上要跑开啊……”身后几米远处传来他的笑声，我紧闭双眼，加快了脚步。

　　“小姐……”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我近乎小跑起来。

　　“哎，小姐！”

　　别再叫我了！

　　“啪！”

　　悠绿色的果皮箱打着转，然后摇摇晃晃的倒下。空易拉罐、香蕉皮、雪糕包装纸、牛奶盒、塑料胶纸，洋洋洒洒，在我身边零散了一地。

　　“哎，我就是想跟你说那个果皮箱的事情……”

　　在我身后响起的那一把温厚的男声害我脸红窜到脖子根，真恨不得找到地洞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