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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哇哇 ...

  •   爷爷常说:“百年的石头,千年的玉,凡尘中属金银最俗,驳杂不堪,乱哄哄的,属玉石最有灵性,温润得体,为大雅。”

      说话间,爷爷常用他那灰黑枯槁如树皮般的大手捧着哇哇的左手,尖细的食指和拇指捏着手踝上的桃核:用十六根红绳拧成一股,穿过圆润又纹路横生的桃核,听说是哇哇出生时,爷爷做的生辰礼,用来辟邪。

      爷爷名为广白,是位玉人,他自己这么说的,哇哇曾问阿爸:“什么是玉人?”。

      阿爸说:“所谓玉人,便是以玉为命的人,玉人不是职业,不是身份,是命。”

      哇哇一直记得阿爸当时不自然,又无奈的神情。无所不能的阿爸,怎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哇哇不能理解。

      爷爷常常在夜月当空的时候来看哇哇,他从不走正门,而是走连着红溪的后门进家,红溪旁的杂草很深,小孩童进去后都不露头。素爱干净的爷爷,不知为何非要走这条艰难的路。

      每次和阿爸在书房里谈完出来,就会把哇哇抱到院子里的摇椅上,述说着那些遥远又古老的故事。

      “那些石头啊,要在地底下长上个千把年才能成玉石,还不一定是块好玉,要是长的过程中沾染上一小点的灰尘,这玉就毁了,没有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成了玉之后还不算事,还得在好地方养着,这时玉娇弱着呢!得好生养着,能滴出水来,这时才能带出来,要用金刚石细细的雕琢,至少二十年才成,一块好玉,一条命呐!”

      哇哇会说:“爷啊,你骗人,石头怎么是活的?”

      “小娃娃,怎么会懂?你太爷爷就是位正儿八经的的玉人,为寻一枚血玉,流连战场,从中原东临国的各个古战场,到西北塞外的兵戎地,南海的血浪,踏过下着暴风雪的荒原,深入雪山腹地,历经四十年可算找到了那块巴掌大通体红润的血玉,玉是会跑的哦。”

      “那?那之后呢?那块血玉现在在哪儿?”哇哇好奇问,摇着爷爷的胳膊,隔着滑腻的丝绸,可以感受到窄袖下,干枯如老树般坚硬的臂膀。

      爷爷总是神秘的一笑,扯动满脸如斧刻般的皱纹,眯着双眼,在月下闪着精光:“卖啦,琴士用一曲琴音买走了,呵呵~”

      爷爷笑呵呵的盯着非常疑惑的哇哇,一副你想不到的表情。

      “为什么,那是他的命啊?!”内心有不知名的愤怒和不解让哇哇忍不住大声质问。

      “所以,你太爷爷死了啊”爷爷的笑意没有触及眼底,只是表面再浅显不过的一层面具,笑意之下的东西,她还不懂。

      没过多久,就会听到阿娘在东厢房传来的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声。哇哇知道,爷爷该走了,天上的圆月被几片厚重的乌云遮住。爷爷拍拍哇哇的后背,推她进屋。
      之后,再从后门悄悄离去,仿佛从未有人来过。

      周围的邻居从不知道爷爷的存在,阿爸也常常叮嘱,不可让旁人知道爷爷广白的存在,他是我们全家的不能说秘密。

      随着门扉的吱呀声,哇哇走进厢房,阿娘坐在红木的桌旁,正在缝制衣裳,桌上放着一个装针线布条的小篮子。

      “阿娘……爷啊说的是真的吗?”哇哇走近,带着讨好的语气问道。

      一阵静默,只有针线穿透布料的声音。
      正当哇哇不自然的想放弃时,桌边的女子开口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赶紧睡觉去。”

      房间里有一股气压压在哇哇的背上,压的哇哇喘不过气来。

      啪!

      哇哇的肩膀不自觉的跳动了一下。

      阿娘眼角的余光扫过,哇哇看到了冰冷与厌恶。

      剪刀狠狠的砸在木桌上,发出突兀的声响。

      屋里只剩下针线的沙沙声。

      ‘阿娘不喜欢我,也不喜欢爷爷’。
      这是哇哇很早就知道的事情,有多早呢?
      四五岁记事起,阿娘就从来未抱过哇哇,只是无限厌恶的看着哇哇,似她身上有什么毒瘤恶疮,不敢靠近。

      爷爷每次来,阿娘也从不出门与爷爷说话,只是把自己关在屋内,好像没有爷爷这个人似的,爷爷走后,阿娘的脾气就会很暴躁,会无故的发脾气,更别说像大花娘给公婆做饭倒水。也好在爷爷不在意,阿爸也不管。

      阿娘正在缝制宽大的深衣,是给阿爸的,阿娘从没有给哇哇做过一件衣服,都是阿爸去成衣店买,买的很随性,从不量哇哇的身长肩宽,所以哇哇的衣服常常不合身。

      阿娘很严肃,印象中好似从未对哇哇笑过,阿娘好静,每当哇哇想亲近她时,她总是一脸烦躁,让哇哇离她远点。

      阿娘像是一个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只有阿爸和为数不多的几件她锁在小红木箱子里的小玩意可以走进她的世界。

      哇哇安静的坐在阿娘对面的椅子上,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火光。

      咯吱

      阿爸走了进来,顺带端了一大盘水果。

      “素心,哇哇吃水果啦,东城的甜瓜,徐寨的毛桃,还有西城老贾家的葡萄,今天傍晚的时候特地过去买的,刚刚切的时候,尝了点儿,可~甜啦!快尝尝”阿爸挨着阿娘坐,笑嘻嘻的用手捅了下阿娘的胳膊。

      “这么晚了还吃”阿娘有些嗔怪,不过却放下手中的针线活,捏了块甜瓜。

      “哇哇,吃啊,小姑娘多吃点水果对皮肤好。”阿爸给哇哇一个安心的笑容,哇哇知道阿娘今晚不会发脾气了,只有阿爸知道怎么哄阿娘。

      拿起一个水灵灵的粉色大桃,离开房间,哇哇知道应该留他们两个人一起。外面的月亮又出来了,刚刚遮住月光的乌云已经飘的老远,哇哇走下临廊,踏着院子里的青石板走向对面的房间,也是哇哇的卧房,也是从记事开始,她便一直一个人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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