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垣记》喜鹊报灯花

69、第六十七章 迎客来

　　居英峰上空，陈轩璃一眼看到墨夕翘着脑袋，似乎就等着自己一样。还未完全落地，她就跳了下来：“怎么样？怎么样？”

　　“秦前辈说夏阕好些了，我没有找错药。”墨夕既松了口气，又略有不满。“是谁跟你说的呀？”

　　陈轩璃得意起来，哈哈几声笑道：“本来想问你我演得怎么样，看来是不错了。”

　　“果然！”

　　陈轩璃看着一旁黄芷越恼怒的样子，更加得意。

　　“你是在帮我暂时摆脱秋公子吗？”墨夕一阵讶异、生气、懊恼之后，弱弱地问道。“如果是的话，倒是多谢你。可是他没得到确切的答复，早晚还是会找上来。”

　　“暂时摆脱也是摆脱。”陈轩璃的目光忽然捕捉到田韫贞和小貂的身影，顿时兴味盎然，“真巧，她前脚就到这儿了？看来也没有感到不舒服嘛！这么说，你不也让她暂时摆脱？”

　　那倒也是。墨夕松松气，无奈地笑了笑，但很快又陷入苦恼中。

　　“……”陆景扶额，什么也不想说，推着才恍然大悟的宋源寻敲门去。

　　“黄前辈，”宋源寻见黄芷越欲走还留，正要说话，屋子的门在这时候开了。柳素安端着一盆发黑的水出来，见了宋源寻就是一蒙。

　　随后。

　　“师父？！”

　　却听得两声“师父”。几人奇怪得先望望柳素安，再转向田韫贞——一眼望去，后脚的后脚，舒怀谦也来这儿了。御剑落地，一阵余风吹动墙边茵茵绿草，在和煦的天气里带了一丝劲力。

　　屋里传来水声，秦氏兄弟也各拎着水桶出来倒水。秦仲宽见门口一下子又来了这么多人，不禁“哟”一声，又惊又喜：“各位都是来看小徒的？舒峰主，黄夫人，宋公子与陆公子都光临寒舍，真是，真是……啊哈哈哈哈……”词穷了。

　　他尴尬地笑着。秦伯容则缓缓将水盆放到一边，各个招呼了一遍。他看到黄芷越时显然欣喜难耐。虽说昨日柳素安放毒，夏阕确有好转，但他很想让黄芷越再来瞧一瞧，更能放心。

　　“师父，夏阕的毒能放出来了。”不用秦伯容请求，柳素安自己说了，只是声音颇小。“你要不要……”

　　“既然如此，你就继续吧。”黄芷越背过身去，“我说过，自己捅的篓子，自己解决。好了，我还有不少事呢，秋小公子也被你们撂下了。”说着，她的目光从田韫贞转到墨夕身上，也是没好气地叹了一声。“墨夕，你还是别拖着。要不这样，我看你们也不用特地约在别处，下一次登天试轮到望天教操办，终乌山的人还会来东寰，索性就那时候会个武，两年的时间也不长吧？”

　　墨夕只好道：“那、那我就听黄前辈的。”

　　“行了，秋小公子一路劳顿，让他好好休息吧。你不用去龙首峰了，我替你转告。”

　　“谢谢黄前辈。”话没说完，黄芷已经越御剑走了。柳素安一声“师父”卡在喉咙里，失落地看着她离去。

　　“黄前辈不是一直如此么？”这时宋源寻上前宽慰着，接过她未倒的水盆。浸了毒素的水带着奇怪的气味，他微微皱眉，接着苦笑道，“她是刀子嘴，豆腐心，你不比我更清楚？别多想，放心治疗夏阕。”

　　柳素安看着他眼睛，轻轻点头，下撇的嘴角想使劲往上拉，结果脸上反而显得滑稽。宋源寻望了一眼里头，夏阕正躺在床上。秦仲宽知道他们要进去，便让开一条道：“进来吧，夏阕现在能说话了。”

　　陆景也回过头来，柳素安已把水盆抢回：“带毒的东西，我要另外处理，你们进去吧！”宋源寻想起来：“好。”与陆景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秦仲宽又招呼舒怀谦：“正好我们要去换水，舒峰主也请进，你们师徒的恩情我们还没答谢呢！”

　　“不必了。”舒怀谦远远说着，声音冷漠得突兀。他对田韫贞道，“没事的话就回去练功。”

　　“知道了。”田韫贞低了低头，向小屋看了一眼，又听舒怀谦催促，只好跟上。

　　秦仲宽赶了个尬：“这么用功。”摇摇头换水去了。

　　墨夕其实还没来得及跟田韫贞说几句，师徒两人已经飞远，小貂似乎也习惯了跟田韫贞。陈轩璃又坐回那块大石头上，托着下巴问道：“对了，听说舒峰主之前给了夏阕自己的紫府洗髓笋，他也帮忙，是为什么呢？”

　　一听陈轩璃又开始问为什么，墨夕的头慢慢大起来。“我说过啦，举手之劳罢了——诶，陈姑娘刚才不也演了场戏帮我离开，这个‘帮’，你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吗？”

　　陈轩璃手撑在两边：“我知道啊，那个小子好烦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能赶他走，只好让你走。——对了，这就是‘帮’吗？”

　　“这个……”墨夕感觉自己傻白了，干笑了几声，也再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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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连霞峰的路途不长，但仿佛飞了很久。田韫贞出神之时，听到舒怀谦冰冷如铁的声音。

　　“前天出发之前，你说过这是最后一次。”他背对着她，没有回头。“找回解毒用的药材后，就不再与他有任何瓜葛，专心无二。”

　　“嗯。”田韫贞静静地看着脚下，一片又一片云被剑穿过，模糊了底下的风景。“我会做到的，专心修炼习武，尽快提升修为，再不想别的事，也不与低修为者往来。”

　　“可你马上打破了自己的承诺。”

　　田韫贞看着脚下的剑，一阵拗劲儿从心底冒上来。

　　“秋小公子说的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之前认识？”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过了会儿，声音已平静了。“也罢，你的过去我不再问，只看当下和将来。”正说着，前面的目光瞟到她的剑。

　　她忽然被一股力拽到舒怀谦的剑上。手臂被抓得紧紧的，田韫贞却许久才站稳，脚下剑下一刻已在舒怀谦手上。

　　“你！这把剑怎么在你这儿？”她这时又感觉到平静化作的压抑的错愕与愤怒。“不是自己的佩剑，趁早还回去！”

　　小貂交给她的鱼肠剑，当下被舒怀谦牢牢握在手中。田韫贞下意识要夺回来，他一闪手避开了。这时听到一句：“没关系，主人说可以不用还。”

　　只见小貂蹦到田韫贞肩上，认真说道：“小貂临行之前，主人将这把剑交给小貂，要小貂同墨姑娘回望天教后转赠给田姑娘。主人说她习惯用刀，这把剑田姑娘曾经用得衬手，不如就给了她，省的屈才。”

　　舒怀谦没有注意到小貂跟来了，此刻更是震惊：“她……你主人竟是这么说？”

　　“是的。”说完，小貂不由叹了口气，不禁望向远处，仿佛回想着什么。

　　舒怀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田韫贞既不解，又没来由地生出不满来：“师父，请你还给我。”

　　前面的手却不为所动。

　　回去的路途好像变长了，半晌舒怀谦的声音又响起：“赤眼紫貂，你不用再跟着，回墨夕那里去。”

　　“好的，那么告辞了。”小貂察觉异样的气氛，巴不得去找墨夕。它一跃而下穿过云雾，长长的尾巴留下一道残影。

　　田韫贞看着舒怀谦，半空的风吹乱散发，将眉眼半遮半掩。她望不清师父的神情，只又道：“原先的佩剑遗失了，这把也不在我手上的话，一会儿没法练剑法。”

　　听罢，鱼肠剑缓缓地递过来，似乎尤为沉重。

　　“她什么意思？”

　　“……”

　　“你不知道，这是我在外面遇见的宝器，回来送给她的。”

　　田韫贞接过鱼肠剑的时候，听到这句话手上忽然一沉。

　　“她为什么给了你？”舒怀谦没有回头，又似乎在问田韫贞。

　　田韫贞呆呆地看着手上的佩剑，无数思绪从脑中飞过，然后化为一片空白。接着她紧紧握了握，剑鞘上的纹路贴合着掌心。“沈师姐说，天下宝器虽然无数，可真正适合自己的只有那一二，有缘遇到就该珍惜，宝器用久了便也如同有命和魂灵一般。……小貂刚才也说了，吴总师不愿白白搁着它屈才……”

　　她想了想，又静静说道：“还有，师父刚才要我专心无二，那么自己呢？师父能不能专心无二地教我呢？”

　　舒怀谦背过身去，不知是否因为御剑不稳，似是双肩微颤。

　　但很快，这个背影依然平静如水。“我当然也会说到做到。”他说。

　　“也是，大约如此，师父才不会输了与吴总师的赌约。”

　　她低下头，默默地看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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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水源的空地上，一轮火符抛掷完毕，周围的空气一片干燥，田韫贞也被火熏得两颊发红。灵气团不断在水面上聚聚散散，体力透支的感觉已经折磨了她很久，愈合的伤口时而发痒。

　　飘飘渺渺，自山底而来的云霞逐渐萦绕在脚边时，她抬头望去，原来不知不觉已近傍晚。西边天上，火烧云正浓，红得耀眼。

　　天象带给她模糊的热意。田韫贞看着双手最后消散的灵气，也是再没力气了。

　　一天下来，她的灵气团连个火星子都结不出来。

　　“先到这里，明天继续。”

　　仿佛预见自己的法术修炼会是一个再漫长不过的过程，田韫贞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我会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每天必得不少于半天重复今日的修炼。”舒怀谦说着他的计划。“如果说三个月也没有变化的话，火属性只好放弃。”

　　她一个激灵：“放弃？”

　　“是的。杂灵根无论修炼哪个属性都是一道大难关，我这里暂且只说火属性。火属性功法多属阳，对于体质极阴的你来说，掌握它们是难上加难，只怕最通行的火法也悬。”舒怀谦解释着，“不过，我还是想看看你有没有这个可能，所以才给三个月时间。当然，期间你也要接师门任务，大多数时候我会亲自带你，一路实战，一路修炼，才会进展得更快。”

　　见她无言地点点头，舒怀谦继续道：“歇息一会儿，我去取卷轴来，等下练习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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