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做多情种》戴月离痕

17、踩着自己的尸身也给你

　　一团黑气忽然从魏无羡的身上腾起，画面扭曲，蓝忘机被扯到另一个昏暗的地方。待看清眼前的东西，他的心仿佛突然被人捅了一刀，痛得不能呼吸——魏无羡和死去的蓝忘机并排躺在一口华丽的棺材里，他脸色灰暗，嘴唇干裂，抱着蓝忘机的手没有一分力气，已经是生命的尽头。

　　蓝忘机握紧拳头，指甲深陷进皮肉里。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这是魏无羡的妙音幻梦，他必须冷眼旁观，找出魏无羡的心魔，把它击碎。

　　魏无羡似乎是看着蓝忘机许久，然后颤巍巍地亲了亲光洁的额头：“蓝湛，你好狠的心啊，我这一生被欺骗无数，却都不曾伤过心，因为我在乎的人都死了，江叔叔，虞夫人，师姐，江澄，都死了，可我还活着。你知道一个人在这充满征伐与算计的世上是什么滋味吗？”当然没有人回答，魏无羡自顾自地又说下去：“就像赤脚走在无垠的冰原上，永远走不出去，却不能停，一停，就会冻死。有时候，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那时候我就想，还有一个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在等我。”

　　“那个人，第一次在莲花坞见到的时候，就住进了我的心里。可是他性格冷清，堪称冰山，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博得他一笑，愿意和我亲近。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开心。虽然性格迥异，但我们俩很多地方惊人的相似，他也是心怀天下的英雄。”他脸上浮起骄傲的笑意，“可不是吗？我十年来最厉害的对手呢，这三个月我可真的头疼了。这样的人对我魏无羡这样好，甚至答应我违反师门训诫……”
　　他眼中的光又迅速地灰暗了下来，许久才又说，“忘机，如今我总算明白了，我就是一个大蠢货，就是自作多情的蠢货。”
　　“要下山的时候，我那样违背师门训诫去找你。
　　我说： “忘机，我知你向来恪守师命。但就算大师兄求你，若有一天你我战场相见，让我知道是你，好吗？” 你答得是 “好。”啊！
　　可是你从高高城头上跳下来，在我面前跳下来！你到死都没有吭声！
　　你知道我看到白绫下竟是你，是如何血液冷透！痛不欲生！蓝湛，你好狠啊！我总算无比清晰地明白了：
　　原来你的答应还是敷衍我，与最初的对我一样。
　　我在你心里，自始至终，什么都不是！ 哈哈，我魏无羡，原来在你心中什么都不是！你宁可死也不愿意见我！你恨我毁了你的家国！你怎么能死？怎么能在我面前死？你知不知道我，我心里对你是什么想法？”

　　魏无羡神色癫狂，笑得很肆意，又似乎很痛苦。蓝忘机心如刀绞，猛然看见一团黑气顺着魏无羡的腿脚正往上爬，是了，这就是魏哥哥的心魔！

　　蓝忘机手中的避尘凝着十成的灵力刺过去，可是那黑气却倏忽全钻到了魏无羡的身体里。

　　蓝忘机赶紧撤了剑，黑气似乎有灵性，见他动不得自己，便又爬出来往上走！

　　怎么办？怎么办？蓝忘机心如电转，片刻有了主意，他拉了自己尸体的手离魂入体。今日是蓝忘机的头七，灵魂尚未轮回，还可以附体。

　　“大师兄。”死去七日的人豁然睁开了眼睛，声音不免嘶哑，但刀口舔血十多年的魏无羡听到了，他迅速转过脸，满目讶然，“忘机？我已经死了吗？”

　　蓝忘机只想抬手摸摸他的脸，黑气已经爬到魏无羡的小腹了，时间紧迫，他不能给魏无羡解释来龙去脉，“没有，大师兄，是我求阎王暂时放我回来看看你，马上就回去投胎了。”

　　饶是上辈子魏无羡见多识广，深谙鬼道，还是本能地不相信，蓝忘机知道得给他来个猛的，好叫他转移注意力，“大师兄刚刚说心里对我是什么想法？”

　　魏无羡张张口，说不下去了，苍白的脸色泛出缕缕红。他上一世不懂，自己已对蓝湛动情，直到蓝湛死，他才明白自己深陷其中，才发现自己自认为蓝湛也和他好，却不料那人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
　　痛入骨髓又异常恐惧地想：是自己一手逼死了最爱的人！满手鲜血的刽子手，又怎有面目去向受害人寻求爱情？他如何敢尔！？

　　蓝忘机看着魏无羡神色剧变，心如刀绞。

　　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魏哥哥也有退缩的时候。他害怕真心被自己知道，他对自己是那种，要亲吻甚至更进一步的感情啊。而前世的自己，因为对他同样深重的爱恋，怕他为难，怕他下不了杀手，怕他完不成心中信仰，选择了不告知。却不知在魏无羡心里，自己是他唯一的支撑。

　　魏哥哥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你要天下，我便给你，踩着自己的尸身也给你。

　　蓝忘机的眼里泛起水雾，他紧紧握住魏无羡的手：“既然魏哥哥不说，就由我来说吧。”

　　“初见即倾心，千般撩拨，百折不舍锲。相知相近，泥足深陷，形影不离。却生离，深情难禁止乎礼；只恨相思难寄，未曾想，干戈起。”

　　魏无羡的表情从恐惧到呆愣到震惊再到狂喜，一句一个色，已然热泪盈眶。听到此处，双手颤抖起来，一双大眼牢牢盯着蓝忘机，呼吸都要停了。蓝忘机凝望着魏无羡，深情地念道：

　　“家国天下，不抵百姓流离，想英雄一统，兵戈止息，愿把故园献祭，哪怕此身尘里。”

　　魏无羡再也忍不住，一把搂住蓝忘机，笑声嘶哑却爽朗，“好，好一个“家国天下，不抵百姓流离”！不愧是我的忘机！”他以头抵着蓝忘机的头，“忘机，是我误会了你！是我小瞧了你！是我负你！”

　　魏无羡的心魔嘶吼着化成了轻烟，魏无羡恢复成丰神玉朗的样子。他紧紧捧住蓝忘机的脸，吻上肖想了两世的唇，补充了最后一句：“唯负情郎深意。”

　　妙音镜再次坍塌，地底的魔物蜂拥而上，随便发出耀眼的红光，托着深情相拥的两个人破镜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