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竹记》开车不喝酒

1、旧痕

　　“快快快！林琢，别睡了”余虹风风火火闯进职工休息室，“迎宾小姐有一个堵路上，时间来不及了”
　　我迷糊搓了搓眼清醒过来，为了联合发布会连轴忙了三天，才刚巧趴桌子上合眼，
　　“唔？什么来不及了？”我缓缓起身，颤颤巍巍踩着高跟鞋站定。
　　余虹上下眼皮一扫，一把扯住我往更衣室塞。

　　十分钟后，需要脸颊两侧肌肉保持一直上提，八颗洁白的牙齿齐整显露在冷风中，一身艳红色绸缎旗袍加身，迎风瑟瑟的我，唔…颇具温情和人道主义欢迎气质。
　　衣冠楚楚的精英们举杯交盏，我脸冻僵住了；花枝招展的交际花们言笑晏晏，牙齿开始打颤。终于主持人上台进入发布会高潮，“接下来让我们热烈欢迎C集团总经理，本次项目合作总负责人…”

　　总算是结束了，我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接着听下去，血糖浓度使我扑倒在余虹乖巧赔笑的怀抱里，去到房间拿起衣服，直接裹了大衣往电梯里走，大厅里此时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声。
　　借着电梯橙黄的光线，我对镜子里苍白脸色的自己眨了眨眼，顺手拨拉成结的头发，想了想还是掏出口红，略略抿嘴，自我简短审视了一下，微微扯出一个假笑。

　　会场位置十分偏远，从公司策划部压榨了所有员工来这次展会帮忙来看，场所五公里内应该是没有城市交通网络覆盖的。

　　月亮隐在薄雾后，只有模糊的月光映到大地上，头顶惨白的路灯下，手机等待出租车接单界面，显示当前排队第23，五分钟内纹丝不变。

　　按照一般套路，此处应该有一辆豪车停驻，一位极其帅气的绅士会出现，并且主动提出送我回家。
　　但是，突然冒出了一只小狗蹿入草丛里面，悉悉索索，它这以动衬显夜色幽静的效果十分到位了，就此成功终止了我不切实际幻想，让我缓缓开启了少女的自我保护以及默默念叨建国后不许成精。

　　想余虹会到展会结束才离开，还是一起走好了，我”噔噔噔”抱着衣服小包往回走。
　　夜色中，会场门口一辆黑耀低奢的豪车快速驶过，油门发出了不管不顾的轰鸣声。
　　哇噢，欣赏！惊叹！把身上艳红色旗袍捂的更紧，继续噔噔噔，往温暖的大门口冲刺。

　　豪车竟然慢慢悠悠倒了回来，横横地停在我身前，我缓缓挤出一个假笑，附带疑惑眨眨眼。

　　“上车，送你。”
　　车窗摇下，一位绅士帅气的脸颊半隐在黑暗里。
　　这个熟悉的声音，立刻使我的脑细胞全体尖叫了起来，顿时只觉得全身血液都被抽干，全都涌向了大脑。
　　“唔，好，谢谢”我呆呆转到另一侧上车，迅速乖巧的在副驾驶上坐好，表面上十分之处变不惊，云淡风轻。

　　事实上，我捏着大衣边缘的手指在不住的颤抖，全身都在使劲控制我的眼睛不去看这位帅气绅士一眼。

　　孤独的公路上，只这一束车灯，破开浓重的墨色在向前。
　　我内心默默数，一二三…如果能数到一百，我就先开口。

　　—“叮—叮！”
　　“你好”他淡声接起，噢上天，我发誓我只转头看他一眼。
　　“你今天不是要回家吗，还没有到吗？”娇滴滴的女声在车内响起，得益于车内音响的高配置，将美人娇媚的声线还原到了极致。

　　我装模作样整理衣服，试图偷看的动作顿时僵住，一瞬间脑海里涌出很多往事，又快速褪去。只剩了一个想法，好像真的有点冷，回到家应该去吃药，唔，药…双手下意识合拢大衣，身体蜷缩着。

　　他好像三眼两语就结束了电话，真可惜，我还想多听听他的声音。
　　然后他伸手调开了暖气，不满意似的一直往上调，暖气吹到脸上都感觉有点烫了，他还在跟暖气较劲。

　　我轻轻笑了出来，望着他：“陈斐，我不冷。”

　　他看了我一眼，将车停路边，利落脱下外套要给我披上。
　　他微微靠近了，我好像闻到了当初令人十分依恋的那种，阳光下的松树林的味道。真幸运，我不是在梦境中视而不得，而是又一次清晰的，令人想要流泪的看到了他的脸。

　　许是我直愣愣的目光过于呆滞，他稍稍退开了些，“怎么了？”

　　我想起刚才的电话，心中溢满了苦涩，干巴巴的道：“噢，我想说…怎么在这里能碰到你，我们都…”
　　很久没见了。我在心里默默补充，你不知道我有多么想见你，又那么害怕见你。

　　他默默重新启动车子，没有接话。

　　披在身上的是他的西装，质地柔软，向我传递着主人留下的温暖。我微微伸出手，捏住衣服一角不让它滑落，昏昏沉沉靠着座椅睡了过去。

　　梦里感觉一个熟悉的怀抱要离开，我挣扎着睁开了眼，入眼是陈斐要转身离开的背影，一如无数次梦境里的重叠。
　　“别走。”我死死的拽着他衣角，声音发抖，整个人似醒未醒，害怕着又一次的分别，眼角微微有了泪。

　　似乎没想到我会说这句话，陈斐离开的动作停下，却没有回头。

　　“别走啊。”可怜巴巴的又小声重复了一遍。

　　陈斐猛然转身，双臂撑在我身后床上，迫使我看向他双眼。

　　这么多年，这一双眼睛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眼角微翘透着些许的傲气，那沉沉的黑眸像是要一眼望进你的灵魂。
　　想起那通电话，我浑浑噩噩清醒了，垂下眼往后缩。

　　“这里是？”我小声问。
　　“我家”他嗓音偏低沉，感受到他强烈的视线，我左手悄悄松开了他的衣服。
　　接着他又慢条斯理的解释道：“你没说地址。”
　　听起来十分符合逻辑，我抬头微微张嘴，却无法反驳。
　　其实帅气的绅士，神情里还是带着难掩的疲惫，我定定地望着他，“好，今晚麻烦了，你也…好好休息吧”

　　他似乎想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沉默的关上了门。

　　我在黑暗中彻底放松，却没有什么睡意，去床头摸索想把灯摁亮，不想摸到了一个笔记本的质感，我心跳微微加快，果然在旁侧摸到了一个相框。
　　我收手，脑海里一片茫然，一些往事的迷雾好像被拨散清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