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玄河烑间》顾叶北笙

3、【遇故人*三】

　　晚些时，顾洛三叩房门，并未听到房中响动“道清君？我进来了。”
　　吱呀一声，房门竟没锁，桌上四菜一粥未动分毫，只是那青色瓷瓶像是被带走了。
　　熙熙攘攘长乐街，灯火阑珊万盏灯。
　　顾君悦手握糖葫芦，糖人画，头上歪带副锦鲤半镂面具，正在人群中看人们舞狮舞龙。想来自己也有一两个月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了，昆仑宗内就算是办灯节肯定也没这里热闹，顶多就是挂灯笼，放孔明，放河灯，无趣至极，怎么能比得上这临安城的灯节呢？
　　“阿姊，你看……”顾君悦正看到激动处，不由得下意识想到了自己阿姊，阿姊是喜欢陪自己疯玩的。
　　那声“阿姊。”倒是惊到了身旁一藕衣女子，见顾君悦别过头，二人刚对上眼神，那女子便红了脸颊，正要打个招呼，一道身影夹在了二人之间。
　　定睛看去，玄无尤顶着副冷若冰霜得表情漠然与顾君悦对视，把手中一直拿着得雀纹裘衣裹在顾君悦身上，之后拎起顾君悦得胳膊向人群外走去“哎哎，我看舞狮呢，你干吗啊？”
　　“人多。”玄无尤头也不回，但手上脚上得动作却是没停下来。
　　被拎走之前，顾君悦把那糖人画塞给那藕裙少女，对着那少女嘿嘿一笑。那少女显然是没想到顾君悦会赠她东西，忙把腰间香囊解下丢给他，顾君悦抬手勾住香囊绳子，还在半空转了几个圈。这 吊儿郎当得行径又是引得少女满脸绯红。
　　终是被玄无尤连拖带拎的从层层人群中拽出来，玄无尤依旧面不改色，顾君悦倒是被累了个半死“道……道清君……您老……您老慢点……
　　松开顾君悦，侧过身，看着手扶双膝有些喘气的顾君悦问道“回去？”
　　“啊？！回去？这么早！我才刚出来逛了一会儿啊！”顾君悦哀嚎。
　　玄无尤不言，收回目光，看远处灯火。
　　“不如这样……”顾君悦凑到玄无尤身边“道清君，反正道清君你也要‘访民间，述年际’往些年你们应该没有记录过上元灯节之类的吧？”
　　玄无尤眼帘微微下垂，仔细想过后道“似是不曾。”
　　天助我也！顾君悦心中小鹿奔腾，但表面还是装作十分为着玄无尤着想的样子“道清君啊，上元灯节可是一年中首个重要节日，今天正月十五，正是一年之中的第一个月圆之夜，这么重要的节日难道都不需要记录吗？”
　　“那便走罢。”玄无尤轻拂衣袖，转身后嘴角扬起一个难被察觉的弧度。
　　顾君悦随即跟上来，眉开眼笑。
　　暖灯照耀下，玄卿看向顾烑，那如沐春风的笑脸似是狠狠撞进了自己心中，笑容干净的像是泓清泉，不带一丝杂质，晶莹明澈。
　　“店家，这两盏莲花灯怎么卖？”顾君悦左瞧右看，发现灯架上有两盏做工手艺不错的花灯，想入乡随俗，买来去放河灯许愿祈福。
　　“小公子，咱们家这花灯是要猜对谜题才能得的。”店家见着顾君悦想把那灯取下，过来告知。
　　灯谜？顾君悦疑惑间看到花芯中的字条，拆开来看，果真是道谜题。
　　安怡无台坐，丰衣足食乐。打二字。
　　这……顾君悦有些头疼……若是寻常白话谜面就罢了，这诗词谜面，自己是真的不行，半句一字，一句二字，怎么能猜得到。
　　见顾君悦抓耳挠腮，店家在一旁继续说道“小公子，这打开的谜面可不能再放回灯内啊，打开了这谜面，就证明与这谜面有缘，这谜面就是代表开启之人今年好运，猜对的话，这好运啊就到喽，再去护城河边放灯放走上年的霉运，许下今年愿望，保证你今年过的顺顺当当，圆圆满满。所以啊，可千万不能把打开的谜面再放回去，不然你这一年的好运都要被放走咯。”
　　被老板这么一说，顾君悦有些发愁，这才刚过完年，怎么就触到这么不好听的霉头？市井迷信虽是不可信，但这揭了谜面答不出谜底的传言确实不怎么好听。
　　手中那张字条被捏的有些皱痕，一只修长的手从自己手中取走那字条，抬头见玄无尤正会神思量。
　　“可是心悦二字。”不过片刻，玄无尤把写有谜面的字条还给顾君悦，说出谜底。
　　“不错不错，恭喜这位公子，这花灯是公子你的了。”店家取下那莲花灯配上红烛递给玄无尤。
　　“多谢。”倾身行礼后，玄无尤接过那盏莲花灯，随之放进顾君悦手中。
　　顾君悦一愣，这玄无尤是没让店家的话放在心上吗？这可是今年的全部好运啊，就这么直接送我了？这可不成，越是年开头，就越是要讨一个好兆头才行。
　　从刚才看中的另一个莲花灯内摸到谜面。夹在双手掌缝，闭眼，把谜面字条贴在自己额头上，嘴里念叨“天灵灵地灵灵……容易猜出的……容易猜出的……”之后摊开掌心谜面。
　　相聚人不散，尔来西边立。打二字。
　　相聚……不散……尔……西边……
　　顾君悦脑袋像是突然开窍般，脱口而出“与你！是与你！对不对？”
　　店家照旧取下莲花灯，配上红烛，笑道“小公子这次猜的又快又准，是不是看到旁边这位公子拿到花灯，心急了？”
　　“倒真是有点心急。”与店家谈笑间接过莲花灯“多谢店家，祝店家生意兴隆。”
　　“为何多要一盏？”从不主动说话的玄无尤看着手提两盏莲花灯的顾君悦。
　　“这是送你的。”顾君悦把自己赢来的那盏莲花灯递到玄无尤手中“就算道清君再怎么不相信市井间的迷信，这新的一年开头也不能触这种霉头啊。猜中谜面今年有好运，放河灯祛除上年厄运。赠我破了谜底的河灯，等同于把道清君今年的好运全部赠之与我，我也会放走自己上年厄运。那道清君呢？好运不要啦？厄运不除啦？”
　　“道清君把赢来的荷灯赠我，我把我赢来的荷灯赠道清君，我今年的好运也就全部赠与道清君。”
　　“不必如此。”
　　“要的要的。”
　　赠于你，我心甘愿。
　　那莲花灯提在手中，煞是好看，蝉翼般莲瓣巧夺天工，稍稍放远看来倒真像是刚刚采摘下来的莲花。顾君悦只顾欣赏赞叹手中花灯精湛的做工，一时没注意熙攘人群渐渐将二人冲散。
　　再抬头，身边已经没有了那身着乾元墨缎的身影。
　　顾君悦有些慌了神，明知玄无尤身无分文加上还没有仙器佩剑在身，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手中提着灯，在人群中四下寻找，晃眼间，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瞧见顶眼熟的鹊尾冠，
　　隔着灯火人群，看得有些不真切。
　　“道清君！道清君！玄卿！无尤！这里这里！”顾君悦扯着嗓子喊着玄无尤的名字，一是想要确定是不是他；二是想让他停下等等自己（姓玄，名卿，字无尤）。
　　玄无尤闻声回头，便瞧见顾君悦在这火树银花的街道间，看见自己回头，便对自己绽开笑颜，说是摄人心魄也绝不夸张。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萧声动，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作者有话说

　　初来乍到，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