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焰》羡宇幸

79、每一个他

　　阳光穿出了地平线，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房间里，四周挂满了厚厚的帘布，把外面的阳光遮了个七七八八，伸手几乎不见五指，黑蒙蒙，静悄悄的。

　　炉里香烟袅袅，把房间里那怪异的腥味掩盖殆尽。

　　人儿侧躺蜷缩在宽敞柔软的被窝里酣睡。

　　没有人敢打搅。

　　一直睡到日再落西山。

　　人微微有了动静。

　　背后的床褥才微微凹陷了下去。

　　有人把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额前探了探。

　　末了，睡倒在他身后，手臂小心地抱过他。

　　他并未睁眼，而是顺势摸来对方的手掌收进自己心窝里压着，继续睡。

　　之后，一室静默。

　　久了，才听李熹苦涩道：“你不会……以为我是墨佳吧？”

　　他等着左霁反应过来腾起扔开他的手，但左霁完全没动静。

　　身体随呼吸微微起伏，但是，连半点觉得意外的表现都没有。

　　他忐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刚想要再欺近些，左霁忽然翻过身来，吓得他呼吸一窒。

　　左霁翻过来一头扎进他怀里，还把脸埋进了他的颈窝里。

　　脸颊贴着左霁的耳侧，他的心怦怦。

　　小心翼翼抱上左霁，见他并没有抗拒，李熹刚要松一口气，忽然，左霁抬头睁开了眼，看着他。

　　这一眼，让他紧张得差点坐起来。

　　他嘴巴一张，话却卡壳了。

　　长长的睫毛扑颤，左霁目光不怎清明，只是看了他一眼，乏乏闭眼，脸埋进他肩窝抹了抹，声音又沙又倦，说：“……憔悴了，但还是很好看。”

　　这句话在李熹的脑子里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这是左霁在夸他这张脸。

　　这很是令他啼笑皆非。

　　不过，会这么说话，恰恰证实了他怀里的这个确实是他的阿霁啊。

　　眼帘垂下，掩去了他眼中明亮且如水的温柔，嘴角止不住上扬，他一手臂垫到了左霁的颈下，另一手臂圈紧其腰，让人儿完全睡进了自己怀里。

　　唇在左霁的额前轻轻印下一吻，他心里愧疚，道歉：“对不起。”

　　“我知道，是我乱吃醋，乱动干戈，差点害死了你……”

　　“以后不会了。”李熹向左霁保证，把他拥入怀里，柔声求问：“好不好？”

　　怀里的人儿没有反应。

　　也在他的意料之内。

　　他只能小心收紧手臂，尽量保持着让对方舒适的姿势，静静让人继续睡。

　　许久，左霁声音幽冤。

　　“……看在你长得那么好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原谅你吧……”

　　李熹猝不防听到这番话，愣怔了0.01秒，反应过来，差点笑出声来。

　　“是是是，承蒙太子殿下鸿恩，我李某人受宠若惊，自当涌泉相报，肝脑涂地。”他声音极其温柔，调侃怀里人：“既然太子殿下这么喜欢我这副皮囊，那接下来由我为太子殿下侍寝可好。”

　　“……乖。”左霁从他颈窝里探出头来，在他下巴上轻啵了一记，此举令李熹心里着实漏了一拍。

　　反应过来时，左霁已经又把脸埋回到他颈窝里了。

　　心里的苦涩漫了开来，竟变得有些回甘。

　　他忽然明白，左霁释放的这份亲昵全是在安抚不安的他。

　　心里暖暖的，他微微一笑，掏出了一样东西。

　　左霁感觉李熹往他手里塞了什么，眉头微微一簇，有点好奇，强打精神举起手来，看到这精致的木盒子，人一激灵坐了起来。

　　这令李熹极是意外。

　　他也赶紧坐起来，但刚想开口问怎么，左霁又立马倒了下去，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所适从。

　　“这是什么？”左霁举着这个盒子，打量着，却没有想要打开来看看。

　　这样的他让李熹心里莫名觉得有点说不出的怪。

　　李熹心里带着问号，答他：“阳蟾。”

　　左霁当然知道这是阳蟾。

　　这个盒子他很有印象，就是阿力给他看的那个。

　　“你出事之后我们一直在找这个，我得到了一枚，齐洛也捡到了一枚，之后，老师和郭老用齐洛那枚救了你。”

　　李熹选择向他坦白。

　　但，只是一部分事实。

　　是大家都知道的那部分。

　　他料想左霁会刨根问底，但挺出乎意料的，是左霁并没有接着问。

　　左霁只是“哦”了一下，而后，像全然不感兴趣似的，把小木匣放到了枕边，扯扯他衣裳，要他睡下。

　　李熹配合着躺下，继续从身后抱上他。

　　他体温异常地低，人也白得几乎透明，皮肤摸起来冰凉的，李熹把他拥在怀里，有很不真实的感觉，想问他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难受来着，他突然转过身来，面对面盯着李熹，末了，还由衷赞叹了一句：“……真好看。”

　　李熹话又卡壳了。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个想法，再看左霁，觉得像。

　　他拉起左霁前臂，贴自己鼻尖前嗅了嗅，果然，细腻软滑的肌肤上是隐隐的酒气。

　　“你……醉着呢？”

　　郭幽之和张老要了足足10坛黄酒，之后侍女们从房间里陆陆续续抬出去的都是些带黑血腥臭的酒瓮。

　　李熹虽然不知道这阳蟾是怎么个用法的。

　　但，知道这酒肯定是用在左霁身上的啊。

　　他一开始睡这么近都没发现这酒气，是因为房里放了三大盏不间断燃烧的熏香，从晨曦熏到现在，把所有不好闻的味道都辟掉了。

　　左霁抽回了手臂，末了，双手摸上他的脸，很认真地赞叹：“……我说的是实话，我认识的这么多人里面，你是长得最标致，最好看的。”

　　李熹乐了。

　　敢情左霁都没怎么认真照过镜子端详过自己是吗？

　　李熹鼻尖贴上他鼻尖，悄声逗他：“那这个秘密你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

　　“有啊。”左霁直言：“我告诉过阿力啊。”

　　这话出乎李熹意料，他有些接受无能：“……哈？”

　　他有点无法想象厉旭在听到那番话之后的表情，眉头微微一蹙，觉得有趣，不禁追问：“那墨佳呢？”

　　“他不一样，他是帅。”左霁闭上了眼睛，声音倦怠得很，懒懒的：“……你是清秀俊朗，温柔深邃，像一颗光霞璀璨耀眼的蓝宝石，华美雍容，他是剑眉星目，宽肩细腰，心里藏着不少事儿，给人感觉沉甸甸的，是个少年感的爹。”

　　“什么？”

　　这句什么什么爹形容得特别奇怪。

　　但，李熹想想，又觉得特别贴合。

　　甚至想明白了，他还忍不住笑了出来。

　　“那……”他心里蹦出了一个名字。

　　他很好奇，可是他又怕左霁认为他又在乱吃醋。

　　但是他就是很想知道。

　　因为，他的直觉不会错。

　　关于酌醉，左霁绝对有事瞒着他。

　　犹豫来犹豫去，他还是决定问出口，小心对左霁：“那酌老板呢？”

　　“……他长得很甜……”

　　“甜？”

　　这又是什么奇怪的形容？

　　“……你没觉得吗？性格嘴碎，却不娘气，偏生眼睛柔媚，还有酒窝，唇的丰满度又刚刚好，笑起来整一个像糖似的，给人感觉朦朦美美甜丝丝的。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甜妹……”

　　要不怎么说长这么高当初还能冒充男欢院老板呢。

　　一笑起来让人跟掉蜜里似的。

　　人设符合长相。

　　不怎清醒的脑子里想了想，左霁还很确定地“嗯”了一声。

　　这评价倒是让李熹呵呵了。

　　他只想说，怕是左霁从来没见过酌醉冷脸的样子吧。

　　那天他和酌醉在这间房间里交手，对方的武力值不在他之下，而且出手全是杀招，又准又狠，是个轻易就能拧碎人天灵盖的“甜妹”。

　　那你喜欢他吗？

　　这话李熹很想趁机问。

　　不过现在两人气氛正好，他担心左霁会翻脸，舍不得。

　　心里挣扎交战了一会儿，他决定还是带过了这人这话，改而问：“那么……那个阿力呢？”

　　左霁听闻这个名字从他怀里翻了出来，背过了身去。

　　他看左霁这般，知道是自己太烦，问题太多，让他有点小情绪了。

　　他自然是知道适可而止的。

　　他放弃了这个话题，睡近些，从后面拥上左霁，柔声哄道：“继续睡吧，我会一直在这陪着……”

　　“他是个笨蛋……”

　　左霁幽幽冒出的一句忽然打断了李熹的哄话。

　　“嗯？”李熹不解。

　　左霁睁开了眼睛。

　　盯着自己枕边的这个小木匣子，他说：“一个很聪明的笨蛋。”

　　李熹不明白他怎么会这么说厉旭，心里顿感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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