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魔》梵星Frey

15、圈套

　　阿墨将假少爷关在谷仓，在房中跟将军讨论如何从影妖口中套出真少爷的下落。

　　阿墨说，“书上记载，影妖最怕看见自己的原形，它会唤起内心所有的伤痛。而且因为被针所伤，所以最忌针扎。甚至只要它说出针这个字就会立刻变回妖形。届时只要用魔镜一照，问它什么都不敢不答。”
　　将军说，“这是它的死穴，它会很警惕的，除非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对了，谐音行不行？比如真假的真，姓甄的甄，贞洁的贞……”

　　“可以，谐音字也会让它联想到针。”

　　两人几乎把所有跟针谐音的字都列出来，想了半天怎么去引诱他说出来，最后，阿墨拿了一颗少爷送他的珍珠走进谷仓。

　　影妖睁开眼笑着说，“睡不着就知道想我了？”

　　阿墨说，“是的，我想到办法治你了。”
　　他把珍珠藏着一个小木盒子里，说，“这里有一颗灵光道长送的鲛珠，是鲛人最心痛的眼泪化成的，只要我喂你吃下它，你就会想起一生中所有最痛苦不堪的记忆。”
　　阿墨将盒盖打开，取出珠子，说，“不要逼我用刑，赶紧招了！”

　　哈哈，假少爷大笑说，“傻子，你当我不识货啊，这哪里是鲛珠，不过是一颗普通的……”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嘴唇抽搐了一下，接着说，“珠子罢了！”

　　阿墨走近说，“你见过鲛珠吗，你怎么知道它是什么样子？”

　　假少爷一挑眉得意地说，“没见过鲛珠，还没见过……蚌壳里的珠吗！”

　　阿墨知道这个法子不行了，觉得真傻，世上哪有人会那么笨，自暴弱点呢。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沮丧地走出去。阳楚威知道后，拍拍肩膀安慰他，“先睡吧，明天再说。”

　　可是阳将军自己却不睡，去了邪马的房间。

　　没多久邪马进了谷仓，二话不说，从袖子里掏出针线包，取出最长最粗的一根，走到假少爷面前。

　　“你干什么！”假少爷望着闪闪发亮的针，满脸的肌肉都在抽搐，他不停挣扎，身上绑着的铁链被摇得哗哗作响。

　　他知道，阿墨是不会这么做的，于是张大嘴巴要喊阿墨，却被邪马一巴掌捂狠狠住了嘴巴。

　　邪马歪嘴一笑，高高举起铁针说，“你喜欢插哪里呢？是舌头还是……肚脐，还是耳朵？我看还是舌头最好，你不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吗……”他说着冷不防一针刺进假少爷的眼睛，笔直插进他的眼珠子。
　　哀嚎声把所有人都惊醒。

　　阿墨和阳楚威冲进来，看到假少爷右眼插着一根针，血流如注，他的身形外貌缓缓变化，恢复了光头尖耳，又老又皱，又矮又胖的妖形。黑红的皮肤令他看起来整个像一只有毒的青蛙。

　　阳将军一推掌唤出魔镜，照着它。

　　它拼命摇头，动着左边一只幽绿的眼珠和青森褶皱的眼皮，想要闭上眼睛却闭不上。

　　“真想不到影妖的原形是这样。”阿墨说。

　　“丑得令人发抖！”邪马退后说。
　　其他人也都到了，领头的军师说，“世间竟有这么丑的东西……”

　　“说，明清远藏在哪？”阳楚威狠狠地问。

　　影妖嘴唇颤抖着，试着张开嘴，过了很久才声音沙哑地说，“我……求求你，快把镜子拿走！”

　　他的眼泪无知无觉地往下流，左眼流着透明的清泪，右眼流着掺血的红泪。

　　“你说了，我就拿开。”阳楚威严厉地说。

　　“你们，自己看吧！”影妖一伸手唤出了它的魔镜，众人屏息凝神地观看：

　　明清远提着灯笼独自走在镜林，像走在桥洞下摇晃的波光中。

　　月光被散落的镜子折射出游走的光线。

　　面朝月亮的镜子很亮。

　　背光的却陷入黑暗。

　　还有几只挂在树梢上的镜子像巨大的蜒蚰一样，缓缓向着光亮处蠕动。

　　明清远背着月亮推开手掌，打开他的魔镜。

　　魔镜，阿墨的魔镜在什么地方？

　　“谁找我啊”——杂乱无章的镜子堆里，有一面挂在树上的发出声音。

　　明清远立刻收了空白的魔镜，走过去望着镜子里出现的阿墨的形象。头上的伤口还用衣角布料包着。

　　亮叔说，魔镜的主人在镜子里是看不到自己的，为什么阿墨的魔镜会出现阿墨本尊？明清远疑惑地问，这里我们之前来过，几乎每一面镜子他都找过，怎么当时没找到？

　　镜中人说，“因为阿墨和所有人都不同，他是《谷城志异》中记载的，救世的神童，只有他能拯救这个堕落的被封闭的世界。他的魔镜在夜里，能照见自己。”

　　明清远笑着伸出双手说，“太好了！我把你带回去，他一定很开心！”

　　魔镜光滑如水银，从他手中滑过，升到空中漂浮着。镜中的阿墨说，“不行，神童的镜子需要开封才能用。”

　　“怎样开封？”

　　“要用爱他的人的血。”

　　“什么样的爱？”

　　“啊”，镜中阿墨微笑说，“这是个好问题。只要是发自真心的，纯洁之爱，怎样都可以，父母之爱，兄弟之爱，朋友之爱，爱人之爱……愿意为阿墨流血牺牲，甚至不惜一切。”

　　“不惜一切？”

　　“你怕了？”

　　明清远大笑，仰起头说，“我怕个鸟！来吧，你告诉我，怎么做？”

　　“走近我，镜子里的人说，看着我，走，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回头。”

　　明清远一步一步靠近，阿墨的脸终于近在咫尺。

　　他忽然抱住明清远，把他的头靠在他肩上，张开嘴露出两颗尖牙，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容，朝明清远的脖子狠狠咬了下去。

　　明清远被他吸走一大口血，脸色立刻变得苍白。脸颊在瞬间消瘦了，眼轮深陷，可是他一点都没有挣扎和反抗。

　　阿墨颤抖着变回影妖的形原形，大绿眼睛望着跪在地上用手按着脖子的明清远。

　　“魔镜……魔镜呢？”明清远虚弱地问。因为他发现树梢上挂着的镜子不见了。面前站的也不再是阿墨，而是一个矮胖丑的妖怪。

　　影妖舔了舔嘴唇上的血迹，笑着说，“你回头看。”

　　明清远艰难地转过头，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了镜子里的空间，影妖却站在外面。他喘着粗气爬过来，到镜子面前怎么也钻不出来了。影妖闭上眼睛，仰起脸被月光一照，立刻变成明清远的身材和样貌，分毫不差。

　　他不知向着谁喃喃地说了句，“对不起，我不应该吸他的血，但我已经饿了几百年了，实在没忍住。”

　　明清远惊愕地在镜子另一边不停拍打呼叫，可是外面的镜林里却一点声音都没有。他愣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假冒的明清远背影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而他身边的空地上，红纸灯笼里烛火依然闪烁。

　　突然他察觉到身后有人站着，一回身抬头看去，一只宽大的手掌心正对着他的脸，从他的耳鼻口五孔吸出五条精气，同时他的样貌和身形慢慢发生变化。

　　紧接着，镜魔像徒手劈柴一般打折了明清远的手脚，将他的皮囊挤压变形重新改造，推宽腰和肚，拉长耳朵诸如此类，最后从袖中飞出针线，金针红线，将皮肉松垮处再次缝合，定形收口，最终按照他的审美塑造成一只秃头，尖耳，大鼻子，嘴里长满尖牙的影妖……

　　魔镜变成初始的空白。镜林的夜晚，树影憧憧，只有萤火点点，漂浮无尽。

　　魔镜外影妖的魔镜也收了，阿墨什么也没说，拔腿往镜林跑。

　　阳将军也收了镜子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