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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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嵇少陵在温泉池的角落里蹲了好久，尴尬的情绪随着水汽的蒸腾消散了不少。
他抬眼望天，只见一轮明月现于东方的夜空，带着一丝暖黄。它被一株高树的枝杈割裂，又将一只乌鸦吵醒，那只乌鸦“哇哇”叫着，离开自己的巢。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岑潭在不远处吟道。
嵇少陵一下子回忆起了母亲的画，他突然倾诉欲爆发，向岑潭的方向走去。
听到嵇少陵走动时发出的水声，岑潭的脑海中再次荡漾起绮丽的遐想。
他难以自制地回忆起十分钟之前的事：嵇少陵一步一步倒退着，向他走过来，水波不断击打着那两个圆圆的腰窝。月光明亮，池水清澈，他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腰窝下方的部分。
他有种极大的冲动，想用手掌去测量那里翘起的弧度。它们真可怜，被温热的池水浸得通红，与背上的皮肤比起来，大概是芙蓉石和羊脂玉的区别。看上去，手感应该也是如泉中玉石那般滑腻。
嵇少陵在离岑潭两米远的地方停下，坐到一处阴影里，他发现岑潭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大脑正在放空。不过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自顾自地开了口。
“小时候，我看到妈妈画画，总是吵着要和她一起画。有一次，她画了一轮圆月，我却觉得画布上空荡荡的，便胡乱地在月亮的周围画满了星星。”
岑潭笑了：“我猜她一定夸你画得漂亮。”
“她在国外长大，没怎么读过古诗，可是作为画家，最基本的观察力还是有的。她不仅违着心，夸奖我的作品，还把这幅画挂在卧室的墙上，日日看着。”
“现在这幅画还在吗，有机会的话，我也想看看你幼年时候的大作。”
嵇少陵摇摇头：“她去世之前，要求把画随她一同下葬。”
岑潭许久都没有开口，过了一会，他沉沉问道：“你是不是很想她？”
嵇少陵反问道：“那你呢？”
“我？”岑潭仰起头：“今天下午岑池提起她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她，想她的病，想我们母子二人一同度过的日子，后来就开始想你。”
嵇少陵心中一动，他抬眼向岑潭望去，岑潭向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他犹豫了几秒，但还是没抑制住自己向他靠近的本能。
他坐在岑潭身边，岑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在想，你为什么会对岑池的话反应那么大？”
嵇少陵的心脏在“咚咚咚”地狂跳，难道岑潭看出他的心思了？要向他摊牌了？那自己是接受呢，还是不接受呢。
现在显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两人在这样一个暧昧的场景下，如果岑潭真的做出点什么来，他怕自己把持不住自己。
岑潭等了半天，不见他的回答，突然摸摸他的头：“我想是因为，咱们都是失去母亲的人，所以特别能够感同身受。”
嵇少陵被他摸得一个激灵，生物电流从天灵盖一直传递到尾椎骨。
岑潭说得没错，他当时的确是这样想的，所以才给岑池下了个套。可是岑潭就只说了这几句，令他多多少少有点失落。
“那时候你多大？”岑潭抛过来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但是嵇少陵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我那时候十岁，其实自从我上小学开始，她的身体就每况日下。有时候我就在想，她如果没有嫁到我们嵇家来，可能会快乐很多，也许现在还在世呢。”嵇少陵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委屈。
“我听说她……她是抑郁成疾，才早早离去的。”岑潭小心翼翼地说道。
“她不小心瞧见我父亲处决了一个叛徒，然后就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再也没快乐过。”
岑潭震惊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家只有这一桩事？”
嵇少陵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苦笑着摇摇头：“我父亲很少亲自动手，而且从来都是背着她，不巧那次被她撞见了。直到现在，我父亲都在后悔，为什么当初要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做那件事。”
“我并不是在谴责你妈妈，但是大部分女士，在嫁给咱们这样的家庭之前就应该预料到这种局面。”岑潭叹了一口气。
嵇少陵冷静地分析自己的母亲：“耳闻不如目睹，我猜她之前一直在自欺欺人，直到鲜血溅在身上，她才意识到自己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总之要么放弃爱情，要么放弃良心，结果她两样都做不到，所以她只有这一个结局。”
“我听说她在的时候，一直在做慈善，你这些年也捐助了好多失学儿童，是不是也受了她的影响？”
嵇少陵自嘲地笑笑：“心理安慰而已，都是些伪善。”
“就拿我自己来说，我从来都不赞成我父亲的做法，甚至为我出生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而感到耻辱。但是不能否认的是，这些沾着血的钱财供养着我，若是让我放弃舒适的生活，自力更生，我却也做不到。”
听了这番话，岑潭陷入了久违的迷茫当中。他想，如果当初没有回到岑家的话，以自己的能力，虽说无法像现在这样有权势，但是绝对可以过上清白安稳的富足生活。
可是，那样的话，他要怎么和嵇少陵在一起？难道用计赖上嵇少陵，然后让嵇少陵包养他吗？
他打了个寒战，这个方法显然行不通，恐怕嵇梅坞的枪下亡魂会再多出一条。
眼下他的手尚且算是干净，但是他无法保证未来会怎样，如果真的变成了父辈祖辈的样子，嵇少陵还会接受他吗？
见岑潭久久没有作声，嵇少陵突然想起，岑潭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批评他？可是那也没办法，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不怕让岑潭知道。
岑潭纠结了好一阵，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多虑了，什么手上沾没沾血的，嵇少陵本来也没有接受自己。
不对，是自己还没有对嵇少陵表示过爱意。
眼下有朦胧月色，婆娑树影，二人于氤氲水汽中坦诚相对，正是表白的大好良机！
“学长，我有些头晕，想上去清醒一下。”
池里不断有热水注入，随着时间的流逝，温度不降反升。嵇少陵觉得眼前有小星星在闪烁。
岑潭见嵇少陵的眼神不甚清明，吓了一跳，绮念瞬间退散，扶他上岸。
在回栖鹄别墅的路上，小径两旁的野花散出幽幽香气，两个人静静地走在路上，岑潭的心思又有些活泛起来，可是他又不忍心打破现在这美好的气氛。
究竟有几分是不忍，几分是不敢，他自己也无法说清楚。
一个迟疑，就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嵇少陵一夜安眠，早早便起了床，精神抖擞。见岑潭却迟迟未起，他忍不住在厨房门口徘徊，是不是应该让岑潭也尝尝自己的手艺呢？
煎焦了三个蛋之后，他放弃了，迅速将厨房收拾干净，恢复原样。
他给服务台打了电话，舒舒服服地倚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待送餐。
配餐送到之时，岑潭也翩然下楼，二人共进早餐的时候，嵇少陵想起了自己的正事。
“学长，我今天应该去康养中心转一转，不然在我父亲那里不好交差。”
岑潭心中突然升起某种异样的感觉，总觉得有件事情还没解决，一时却想不起来是什么。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他索性先不去想它，和嵇少陵吃过早餐之后，两人步行前往西侧的康养中心。
康养中心已经开始正式运作起来，嵇少陵饶有兴致地随工作人员参观了住宅区、休闲农业区、服务区等等地方，最后来到医疗区。
他看到了自家医院的招牌，颇感欣慰，同时，医院大楼上还带着科研中心的字样，这更令他倍感亲切。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雀跃，拉着岑潭，直奔研发部，然而，进门之后，他却呆住了。
忙忙碌碌的实验人员，岑潭在耳边的轻语，他都不自觉地将其屏蔽掉，他的眼前只有那个电脑屏幕，以及屏幕边的保温箱。
屏幕最下方是一只小白鼠的图案，左上角画着一块奶酪，右上角则是捕鼠夹。保温箱里，一只真正的小白鼠正躺在箱子正中，头上缠绕着电极类的物件，不知生死。
“学长，这是？”嵇少陵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但是他此刻迫切需要岑潭来佐证他的想法。
“这是一个将生物的大脑和电脑相连接的项目，终极目标是帮助脑卒中患者实现生活自理。”
“可是在我看来，现阶段你们的目标更像是把生物的大脑信号引入到电脑当中。而且还阻断了生物与现实世界的交流，这样即便是可以完成人脑和电脑的连接，也会有延时性。”嵇少陵的心脏在疯狂地跳动。
“不错，这些都是现阶段存在的问题，都需要一步步解决。如果能够达成初期目标，才能进行下一阶段的电脑信号向生物体内的传输，由电子信号代替神经冲动。”
嵇少陵默默思考自己的处境：现在他的大脑信号可以传输到电脑中，但是只能是特定的系统，而且无法将信号传出。
那么如果这个项目成功了，岂不是意味着他也可以自由进出那个倒霉的系统了？
不过现在看来，这个项目任重而道远，连他现在的程度都没能达成，屏幕上的小白鼠和保温箱里它的本体一样，躺尸在地，一动不动。
但是嵇少陵还是充满了希望，他一定要趁此良机，加入到这个研究团队当中。
岑潭见到嵇少陵两眼放光的样子，十分欣慰，能够令他高兴就好，总算这次没有白白拐带他出来。
“阿陵，你研究了这么久，要不要休息一下，咱们出去转转吧？”
嵇少陵在“尽早从系统中脱身”和“与心上人游园惊梦”之间艰难地抉择了五秒钟，最后还是决定为长远打算，放弃暂时的欢欣。
“学长，我想留在这里，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
岑潭闻言，胸中一滞，他低估了阿陵对做研究的热爱程度，居然亲手把人带到了这里。现在想想，自己刚刚还在为这个决定而窃喜，真是可悲。
但是阿陵提出的要求，他又无法拒绝。他只是针对特殊群体，提出了一个项目构思，并且派出一组人工智能研究小组而已。
归根结底，这里还是嵇家的医院和研究中心。
岑潭的内心在滴血，但是面上仍不动声色：“阿陵你喜欢怎样都行，还需要什么设备吗？我可以试着帮你调配。”
嵇少陵也不知道还需要什么，大概要走一步看一步了。其实他对这个项目并不是很有信心，自己进入□□系统的机制尚未研究清楚，在这里继续下去也不见得会有突破性的进展。
他突然有些后悔了，当机立断，调整工作计划：“我看这里的设备还算全面，暂时不用麻烦学长，而且我也不是扎根于此，每天过来了解一下情况即可。”
岑潭松一口气，刚想说话，只见一个身着浅蓝色研究服的人跳到他的眼前。
“岑潭哥！你怎么突然来了？”
章千乘的声音令岑潭猛然觉醒，之前自己一直觉得心中有事，原来就是这件事。
章千乘在他的公司实习，前不久随着整支团队，被他给派到这边的康养中心来了。这孩子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而且对阿陵有些误会，早知如此，就该把他留在总部的。
这边岑潭暗自在心中追悔莫及，那边的嵇少陵更是深觉头痛。
看样子章千乘这家伙刚刚得知岑潭到来的消息，之后一定会像从前那样，开启死缠烂打模式，追在岑潭身后。
有这么个小妖精在岑潭身边，还让人怎么放心做实验？
嵇少陵陷入到忧郁烦躁当中，久久不能自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