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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64.星月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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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怡拉着江现飞奔而上,楼梯被打扫的很干净,层层往上,见不到头。
但那股无时无刻不在响着的‘咚咚’声随着二人向上,变得越来越响,乔怡便知道,他们来对了地方。
他们身后的村民脸上再也没有半分和善,一边追着,一边发出威胁的咒骂声。
乔怡不知爬了多久,双腿酸痛极了,她喘着粗气,终于在楼梯尽头看到了一扇门。
那门看起来已经很陈旧了,门上布满各种凹凸不同的痕迹,看着就像是被人暴力砸过一般。
外面正在下雨,楼梯中没有点灯,原来是灰暗暗的一片,但却有血红色的光亮自门后透出,将周围映照成红烧一般的通红。
“停下!快停下!”
是娜塔莎的声音,她跑的比其他人要更快一些,离乔怡两人只有十几阶阶梯的距离,此刻的她满脸愤恨,却还是控制了音量,用商量的语气喊道:“现在停下,我们可以放你们离开这里。”
乔怡的后退几步,将手放在门上,转头问:“放我们离开?离开哪里?”
“离开这个世界!不光是你们,旅店中的那个男人和小孩,也可以离开——只要你们不碰那扇门。”
乔怡心下一跳。
“你们绑了徐怀南和花子?!”
“不,不。”娜塔莎一边说,一边迈步上前,“我们只是好好招待他们。”
乔怡又贴近了门一些,冷冷道:“别过来。”
娜塔莎僵硬停下,“你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尽管说。”
乔怡看清了娜塔莎和她身后的村民眼中那明晃晃的恶意,冷笑道:“你以为我会信你们么?”
她可不会那么天真,等她下去之后,等待她的怕不是安然离开,而是来自整个村子的报复。
“既然你们这么害怕……”她的声音拉长,比起娜塔莎,显得格外平静。
“那便让我看看,这门后,到底藏了什么!”她说完,拉起身旁的江现,而后猛地一推,刹那之间,红光大闪,潮湿又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身后的娜塔莎发出一声撕心裂缝的尖叫,她眼中透出血红,与身后的村民们一起疯狂起来,一同冲向乔怡。
乔怡进门之后,还未看清其中布置,而是直接转身,又将门重新推上。
她听着后面的嚎叫,还未松一口气,刚一转身,便直接僵在原地。
耳边的‘咚咚’声振聋发聩,屋中几乎被红色笼罩起来,而这房间的最中央,乔怡目光所及之处,赫然躺着一个庞然大物。
拿东西看形状犹如桃心,浑身在规律的收缩,一下一下,随着‘咚咚’声一同变动。
乔怡愕然与江现对视一眼,心中有了一个极近荒谬的猜疑。
她稍稍移动几步,像是印证心中猜疑一般,她在那物体身侧,果真看到了几根粗大的红色管子。
她终于明白那连绵不断的‘咚咚’声是什么东西。
在他们二人面前放着的,是一颗鲜艳的,还在跳动着的巨大心脏。
他实在太大了,大到堪比一座小木屋,乔怡顺着血管往上望去,越看就越是心惊。
他们头顶之上,数以万计的血管纵横交织,如满天星斗一般,密密麻麻的组成了一片血红色的天空。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拥有一颗心脏,那这座星月塔,难不成是活的吗?!
她将房中所有东西略略扫过,却在这片血红色的海洋中突兀的发现了一件衣服。
那衣服上虽然染了血迹,但还能看出原来上面的格子花纹,它被团成一团,随意丢弃在地。
乔怡看着眼熟,那是昨夜里和无面女人结婚的,那个叫做安德里的男人的衣服。
这件衣服怎么会在这里?安德里……难道已经死了?
乔怡有些腿软,她下意识抓住身侧上的手掌。
身旁之人被她轻轻一撞,没有动静。
乔怡本想回头去看,突然,那扇木头被猛地一砸,娜塔莎愤怒的声音紧随其后,“你们打扰了昼默大人,不可饶恕!”
乔怡连忙上前,将背抵在门上,阻挡村民推门的进度,她咬着牙,一边用力,一边喊道:“江现,来帮一下我!”
无人应答。
“江现?”乔怡疑惑转头。
江现面色感觉更白了,并不是面孔的白,而是如纸张一般,透着草黄一般的白。
他双眼无神盯着面前的心脏,全身微微颤抖,似乎在拼命忍耐着什么。
“江现?你怎么了?!”乔怡跑到他身前,碰住他的脸,心中升起一股潮水般的惶恐。
破旧得木门开始发出破碎的声音,门外的村民越发癫狂,巨大的‘砰砰’声自门后响起。听那声音,像是有许多的人一个个疯狂一般拿自己的身体在撞门。
乔怡有些颤抖,她顾不上唤醒江现,只能拉着他,往心脏后面躲去、
绕过正面交错的血管。乔怡在心脏的背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人形。
那人像是镶嵌在心脏上一般,随着心脏挑动起起伏伏,身上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袍子。脸上表情很是安详,似乎嘴角还带着几分笑意。
只一眼,乔怡便想到了她在旅馆时看到的日记本中,那个叫坐昼默的男人。
她几乎笃定。这就是昼默。
那个死去了,教会村民何为‘爱’的男人。
心中那些零碎的线索如同找到了连接的丝线。乔怡在这一刻,终于想明白了这个世界所存在的规则。
怪不得她找不到属于这里的狩猎者,怪不得江现说,这个世界是死亡的味道。
这个世界的狩猎者,确确实实,就是昼默。
乔怡从未真正见过他,但她却觉得,这个由画滋生的怪物,又其他的狩猎者截然不同。
他是个异类,他宣扬‘爱’。
但遗憾的是,狩猎者与画世界生命相连,共生共死。
世界需要养分支撑,而养分,则需要那些掉入画世界的外来者的心血浇灌。
昼默不愿遵守规则,所以他会死。他死,画世界也必然消亡,那世界中的所有活物,都将不复存在。而一个拥有‘爱’的狩猎者,怎么忍心杀死自己的子民呢?
他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在世界崩塌之际。将自己的身体变成土地,血液变成养料,心脏作为支撑,开辟了一个新的领域。
他以为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这世界上,最难测的,就是人心。
那些他亲自看着长大的村民,那些从小被灌输‘爱’的孩子,在自己的守护神消失后,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呢?
——他们会将‘爱’做为信条,因爱疯狂,因爱偏执。
他们会用献血灌溉土地,将入侵者的生命献祭给自己的神明。
乔怡呼吸粗重起来。
“砰!”
一阵巨响之后,木门终于被血肉撞开。
“昼默殿下!”领头的老者没有率先去找乔怡二人,还是趴跪在地,声音带着惶恐,“请原谅我们,让您受惊了。”
心脏已经安稳跳动,没有回答。
老者又说:“我们这就将她们抓住,今夜,他们是您最美味的晚餐。”
说罢,他毕恭毕敬的站起身,随后声音恢复癫狂,恨声道:“将他们抓起来!直接就在这里杀死,喂给我们伟大的神明!”
身后村民齐齐应声。
乔怡躲在心脏后面,浑身发冷。
她看了一眼江现。
他双手抱着头,双眼溢出血丝,面容开始变得狰狞,似乎在忍受什么巨大的痛苦,似乎随时都会消散在空气中。
乔怡不明白明明刚才还好好他,为何他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她颤抖的保住江现,从未像今天这般无措过。
之前无论如何,江现都会陪在她身侧,只有这次,她觉得江现就如同一阵清风,她无法抓住,无法呼唤,甚至……甚至可能会死。
乔怡不敢去想。
她伸出手,胡乱擦了擦眼泪,而后迅速自包中掏出一把小刀,趁那些居民还未绕过来之时,猛地站起身,“别动!”
蠢蠢欲动的村民闻声看来,齐齐一怔,随后猛地像她扑来。
“别动!”乔怡又喊了一遍。将刀尖抵在那颗鲜红的心脏上,“再动,我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