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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十章 ...


  •   吴轩临第一次痛恨自己家这个山庄怎么就这么大。

      他武功资质算是好的,但偏偏他的轻功是最差的,为此程潇常常取笑他“若是你吴三少爷来我程家,恐怕连个打下手的都做不成”。他本想听从阿姐的话先去找二哥再去客房的,可是走到半路发现两处方向南辕北辙,他就干脆先去了卧房。

      看阿姐那着急的样子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反正此处是他吴家的地盘,难道还会翻了天不成。

      只是吴轩临没想到,当他来到西南的客房的院子,此处早已被黑压压的一片吴家子弟给包围了起来。他们手里的火炬,几乎要把这片天空给照亮。

      这……这是什么阵仗?

      吴轩临拨开人群,发现黑夜之中,月夜之下,房顶处一个暗红色的影子立身于风中,清影绝绝。

      这个身影怎么有点眼熟?

      他问了句自家的子弟,“这是怎么回事?”

      “回三少爷,有刺客想要行刺飞云剑宗的杨小少爷,幸亏二爷及时发现,先下我们正欲捕捉这个刺客。”

      吴轩临不可思议的笑了下,“哦?哪家不长眼的刺客还敢到我吴家来行刺,真实活腻了。”

      吴轩临见自家二哥此刻站在院子的正中心,抬头仰望着房顶上那暗红色的身影,他手持长剑,剑上有血,他脚边倒下了几个身浴血泊的女子。吴轩临定睛一看,正是今晚那惊艳全场的西域舞姬。

      吴轩临心下大惊,他抬头仔细观望,想要看清那房顶上暗红色的身影,那人正是今日一舞倾城的古热米丽,她脸上的红色纱巾依旧如此瞩目。

      这……这是怎么回事?

      “你们这些邪魔外道,真是越来越有本事了。”吴乾道,“连西域王子的舞姬都能混进去,实在是厉害。”

      房顶上的古热米丽“咯咯”地笑出声,在这黑夜之中这笑声听的人毛骨悚然,“本来呢,我们是想乔装打扮成忆盈楼的姑娘,那样方便又好下手,可是啊,你们中原人的礼仪实在是太多了,让人烦得很,我便算了。反正……不过就是换一批人杀罢了。”

      “年纪轻轻,口气倒是不小。”吴乾冷笑,“今日你胆敢来我竹涧山庄挑弄是非,就别想活着出去!”

      话音一落,吴乾脚下一蹬,举剑长驱直入,直逼古热米丽的心口。

      古热米丽眼泛笑意,拔剑相迎,浑厚的内力注入手中,挑开了吴乾来势凶猛的攻击。但见她手腕翻转,手中的剑挽着剑花,那剑势又快又急,几乎让人看不清剑的轨迹,只能听见那哜哜嘈嘈的金属撞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吴乾面不改色,但额上已冒出细细的汗珠,他的剑不比古热米丽那般快,那长剑宛如银蛇让吴乾有些招架不住。饶是吴乾行走江湖多年,也从未见过这般迅疾如电的剑术。但吴乾胜在脚下的轻功极快,他的剑无追上古热米丽,但同样的,古热米丽也无法追上他这天下第一轻功的身手。

      两人还在不断的交锋着,打得难分难解,脚下轻功飒沓,一场比拼下来已是上天入地,不分上下。

      蓦地,古热米丽瞧准时机,一个挑刺,将吴乾的剑弹飞了出去。

      吴乾大惊,但当他反应过来时,古热米丽的剑尖已逼近他脆弱的脖颈处。

      吴乾眼神闪烁,他吞咽了下,眼神瞟到古热米丽所持之剑的剑身之时,他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厉声道:“这把剑怎么会在你的手里?!”

      “你认出来了。”古热米丽道,“不错,这是你们吴家的剑。”

      “你究竟是何人!”吴乾愈发不解,宣仪的剑为何在她的手里?虽然自打宣仪归家,她就再也没有拿出那把剑,他以为她还是和往常一样,将这把大哥送她的宝剑好好的珍藏起来。如果这把剑现在跑到了别人的手里,那是不是意味着宣仪……

      “……”吴乾眉头深锁,本来自己一直处于被这个少女打压的境地就足以让他心烦意乱的了,明明几个月前的交手,她的武功还没有如此,怎么才短短几个月,竟如此精进?现在又得知自己的宝贝妹妹此刻可能身处危险,更是打乱了吴乾的阵脚。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可能,宣仪的院子遍布机关,且有侍卫把守,不可能会有事的。

      一定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该死的……偏偏就是这个时候。偏偏就是在这个父亲远出、大哥闭关的时候,出了乱子。

      “吴乾,你这又是何必呢?本来就不是想找你们吴家的麻烦,你非得要插一手,让我乖乖杀了那个飞云剑宗的不就没你的事了?”古热米丽怜惜似的摇摇头,“你看,现在局面这么僵,搞得我不得不把你杀了才行……你说是吧?”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吴乾临危不惧,道,“现下竹涧山庄汇聚差不多半个武林的人士,你若是杀我,你也别想走出去。”

      “哦?”古热米丽好看的眉挑了挑,“可是连你都败给我了,你觉得在场的所有人当中,还有谁能拦我?”

      吴乾咬了咬牙。

      “你我都心知肚明,今晚来你家庆生的人,不过都是那些江湖门派传话的人而已,他们的武功……只怕连自己家的看门狗都不如吧?”古热米丽笑道。

      “你……”

      古热米丽的眼中还是那狂傲不羁的笑意,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但见她身形一退,手中的剑还来不及抵挡,一道尖锐划破空气,古热米丽偏过头才堪堪躲过。

      但那破空而来的东西所带的内力实在是过于强悍,周身浮动的气流将古热米丽的轻纱自她脸上卸下。

      就在这个瞬间,吴乾看准时机,脚下踏地一跃,立刻拉开了与古热米丽的距离。

      古热米丽劫后余生地看了眼,这能夺人性命的利刃竟然只是片飞叶。

      她心下大惊,如此深厚的内力,她立刻明白了自己绝对不可能会是此人的对手。

      她转过头去,发现吴乾身边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他双目淡然无波,气质浑然天成,端的是一派大家风范。

      “想不到你们这些武林正道,也喜欢偷袭么?”古热米丽嘲道。

      吴乾听了这话心下恼怒,正要开口,哪知从远处又传来了一道声音:

      “圣女大人!目的已达,我等该走了!”

      古热米丽显然是愣了一下,那话音才落,只听几声爆炸之声,古热米丽身边立刻浓烟四起,将古热米丽所处之地团团遮掩,待到浓烟散去之时,已是空无一人。

      无迹可寻的消失在众人眼前。

      “来人!”吴乾朗声道,“吩咐下去,出动所有弟子,方圆十里之内给我搜,遇见任何人,不论是谁,都给我带回来,若是反抗,格杀勿论!”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还有,赶紧派人去大小姐的院子,给我好好的保护大小姐,若是出事,唯你们是问!”

      “是!二爷!”

      “大哥,”吴乾转身面对吴誉,“你不是还在闭关么。”他以为他今晚就真的要死了。

      “是。”吴誉道,“但我听到了那把剑的剑鸣。”

      “……剑鸣?”

      “大哥!二哥!”在一旁围观多时的吴轩临上前来,“二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吴乾似是想起了什么,“大哥,可是那把剑不是一直都在宣仪身边吗?”

      吴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或许他也有此疑惑。

      “啊?你们说阿姐啊。嗨,阿姐好着呢。”吴轩临听到了自家姐姐的名字,“说起来,还是阿姐让我过来的,她不知怎么回事,知道那女鬼要对飞云剑宗的人下毒手,就赶紧叫我过来。”

      吴乾道:“你是说宣仪知道有人要对飞云剑宗的小少爷下手?”

      吴轩临点点头:“是啊,所以我才过来的嘛。二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轻功烂的要死,阿姐的卧房在东北,赶来这西南的客房可累死我了……”

      “东北,西南。最远的距离。”吴誉突然开口了,他思索了片刻,随即叹了口气。

      “大哥?”吴乾见大哥竟然叹气,心下不由得一惊。

      “阿乾,我们中计了。”

      “什么?”吴乾不解道。

      而吴誉的眼神依旧无波,他深如古潭的眸子看着吴宣仪院子的方向,只缓缓道出四个字:

      “调虎离山。”

      -

      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

      吴宣仪觉得自己一介女流,虽然算不上什么俊杰,但是识时务这个万金油的道理她还是应该遵守一下的。

      她深深地知道自己这病怏怏的身子,在最开始她的身子还没有被各种名贵草药养起来的时候,慕长君甚至叮嘱她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因为她的身子实在是太脆弱了。

      所以当这个自称是噬心教什么堂主的名为殊风的男子破解了埋在她院子周围的各种奇门机关、还不动神色的撂倒了那些在暗中盯着她一举一动的暗卫时,她就知道自己只能乖乖地跟他走。

      她虽是必死之人,但她现在还有不能死的理由。

      但又会是什么理由呢?在被殊风蒙住眼睛带往不知名方向的路上她心里有了这样一个疑问。

      是父亲?是哥哥弟弟?是亲朋好友?是她还未实现的游历山川河流的壮志?

      还是别的什么?

      她不知道。

      纵然她自小读遍圣贤书,但这个答案此刻她无法回答。那种难以名状的心情她无法用文字来描摹,就像是一团无法把握的迷雾,沉浮在她眼前的空气之中,她试图伸手去触碰,却一无所获。

      她想起了孟岐。

      她想起了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人,那个光是江湖传闻就让那些泛泛之辈闻风丧胆的孟岐,那个充满了神秘、在她面前却又好像完全赤诚相待仿佛稚子一般的孟岐。

      其实吴宣仪一直以来都很奇怪,她怎么就是总能想起孟岐呢?明明她们之间只有一面之缘,可是这一面之缘却像是一坛深埋在她院子里那株每年逢春开得最灿烂的桃花树下的酒,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远逝而寡淡,反倒是越来越浓厚、越来越香醇。

      这样的酒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呢?她想。会不会这样的酒,她一喝便醉了?

      好像她这二十年来的人生一直都是在父亲和哥哥的庇佑下成长的,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不过都是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造成的,上一次……上一次命临危险是什么时候呢?吴宣仪想了想。

      啊,她想起来了,不就是上次在龙川第一次见到孟岐的时候吗?当时那个少年正被崆峒派的人追杀,自己无意间撞见了,寒毒迸发,她救了自己。

      有时候吴宣仪也会有所疑问,自己遇到孟岐到底是萍水相逢,还是命中注定呢?自己独自远行,偏偏就在那个时候寒毒发作,也偏偏就是被孟岐救了下来,而偏偏也就只有身怀三阳绝脉的孟岐才能救了自己,如若是别人,自己早已死了。

      那么这一次呢?

      这一次她会来吗?她会如当初那般,不问缘由无关其他,来救她吗?

      吴宣仪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发了疯魔了。

      孟岐早已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差不多一年了,无人知晓她的下落,无人知晓她身在何处,这个仿佛如同她的江湖传闻一样死去了的少年,又如何知道此刻她危在旦夕,又怎么可能救得她呢?

      吴宣仪被殊风牵引着,虽然未曾见过殊风的轻功步伐,但这踏空之声,很显然与中原武功不是一个路数的。

      她在黑暗之中徒然多了一丝慌乱。

      他要带自己去哪儿?

      耳边开始传来别的脚步声,应该是殊风的手下。

      “殊风大人,右护法已经恭候多时了。”

      殊风道:“好。”

      当吴宣仪被摘下纱布之时,她被眼前的烛火晃得眼睛有些疼。

      她暗自四下环顾了一番,发现这是一个装饰颇为精致的屋子。家具、茶几、摆物颇为考究,看得出来是经过主人精心挑选过的。

      殊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父亲,吴宣仪带到。”

      “吴小姐光临寒舍,真实令此蓬荜生辉啊。”

      吴宣仪的思绪被这陌生的声音给打断了,她转身朝那个方向看去,便见得一男子负手立身于此,男子约莫四十来岁的年纪,面容平平无奇,唇上两撇胡子,那些许僵硬的眉眼看上去竟与那面挂微笑的殊风有几分相似。

      吴宣仪颔首道:“我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又如何生辉此处?真真是折煞我了。”

      即便是到了此刻,她那大家闺秀的风范依旧不减。

      “哈哈,吴小姐莫要谦逊。”男子笑道,“早闻吴小姐天仙之容,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吴宣仪道:“若是你们噬心教如此这般煞费苦心‘请’我过来,就是为了见一见我这不足为道的容貌,那还真是小题大做了。不如送我回庄,我让下人给你们噬心教弟子人人安排一处上好的卧房,大家共处一室,想要见我,还不睡简单得很?”

      “不愧是富可敌国竹涧庄,出手倒是阔气。吴小姐真是风趣幽默,我等请您过来,自然是为了其他事情。只是我们担心吴小姐不愿与我们详谈,这才不得不把您请过来,还请吴小姐见谅啊。”男子转过身去,坐在了案前,颇为悠闲自得的倒了杯茶,“既然吴小姐人已到此,那老夫明人不说暗话。”说着,他手一抬,做了个请的姿势,邀请吴宣仪坐他对面,“吴小姐还请落座。”

      吴宣仪道:“不必了,还请你有话直说罢。”

      男子笑了笑,道:“想必吴小姐也知道了,老夫乃是噬心教右护法殊霑,将吴小姐请过来的是老夫的儿子,殊风。我们父子俩为噬心教入主中原之事已计划了许久,各大门派都已经掌握得差不多了。而吴小姐,就是我们想要掌握的人其中之一。”

      吴宣仪皱了皱眉,她道:“恕我直言,我不太明白你们抓我过来究竟意义何在?我在吴家也不过是个没有用的将死之人,你们噬心教该不会不知道,吴家大小姐是出了名的病秧子,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你们抓我过来又有何意义?”顿了顿,她又道:“在来的路上,我就一直想不通,你们为什么要抓我?于你们根本没有任何益处,我根本不应该在你们的目标范围之内的。”

      “不应该在我们的目标范围之内?”站在殊霑旁边默不作声的殊风突然开口,他一字一句的重复道,脸上依旧是那从未消散的笑意,此时他的表情就像是在细细品味着什么好玩的事情,他道:“听吴小姐此言,似乎是十分熟悉我们的‘目标范围’?”

      吴宣仪看向殊风,她道:“其实你出现的时候,我之所以如此讶异,是因为我讶异于你们竟然还大费周章的来抓我。你们要对飞云剑宗的人动手,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但你们还来抓我?这就让我有些不思其解了。”

      殊风的笑意更甚,“那吴小姐倒是要好好说说我们为什么非得要杀了飞云剑宗的人?”

      “你们具体是为了什么非得要杀他,我不知道,但目标确实只能是他。”吴宣仪道。

      殊风道:“愿闻其详。”

      吴宣仪道:“今晚我的回房的时候,我听我阿弟说,近日为你们所害的,俱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且死状惨烈,经脉尽碎。那么说明,你们杀的这些人,‘经脉’这一条是非常重要的。而我们中原武林最讲究的就是经脉的蓄养,这是习武之初最为重要的固基根本。我便思忖,这与你们杀人又有何关系?直到我阿弟与我说,你们下手的目标,天元派、元明宗、灵云派、剑幽谷以及今日来我吴家的飞云剑宗,这些门派的固基根本,全都是依仗偏阴性的武学心法,是以他们门中的弟子武功套路大多都是偏向柔韧灵活的。那飞云剑宗少宗主的胞弟虽然身子骨虚弱,但是他怎么也说是少宗主的胞弟,经脉得到的蓄养自然比寻常人还要好,又是个十七八岁的年纪,是今晚来我吴家庆生的各路门宗代表人当中唯一的、年纪正当的人。虽然猜到你们可能要对他下手,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胆大到在竹涧山庄下手。”

      “啪啪啪。”

      吴宣仪的话音一落,殊霑便鼓起掌来,他一边鼓掌一边赞叹道:“想不到啊想不到,吴小姐,你竟这般冰雪聪明,且是在今晚才听闻的江湖传闻,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把问题想得如此通透。佩服,佩服,老夫实在是佩服。”他顿了顿,也停下了掌声,“只是,吴小姐,有一点你错了。”

      吴宣仪皱眉,她不解道:“错了?哪儿错了?”

      殊霑正要回答,然而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隐隐约约能听到手下的弟子在念叨着什么,吴宣仪仔细听,只得听到“恭迎”“圣女”之类的词汇,这让她愈发不解,圣女?怎么从来没有在程潇给她的卷宗中看到过,噬心教还有个什么‘圣女’的?

      只听门外那火急火燎的声音由远及近,可以听得出来人很是激动,“喂?殊霑和那些你手下都说了些什么?你说目标已达?你在搞什么?什么目标已达?怎么就已达了?啊?我杀了那个病秧子了吗?我根本连他的人靠都没靠近,连人都没见到,怎么到了你这儿就成了什么目标已达?你倒是给我达一个试试看?你……”

      来人的话语随着推门的声音一起戛然而止。

      不知道为何,吴宣仪忽然觉得,那一个瞬间仿佛万物都静止了,似乎空气中有什么暗流在涌动,将她围绕其中,把她原本那处惊不变、平静如水的心,给搅得一塌糊涂。

      她转过身去,目光投向门口。

      能直呼噬心教左护法大名的人,她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然后她就愣住了。

      彻彻底底的,愣在了原地。

      脚下仿佛生了根,让她一动也不能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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