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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part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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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这么多天的雨,难得天气有些晴朗起来。彼时,杜斐语正坐在“午后茶点”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瓷杯里的咖啡。若你把眼珠往右上方稍微转一下,你会发现她的对面另坐了一个人。若你不是近视,或者戴着的眼镜使你的眼力恢复到4.8以上,你会发现那是个男的,还是个长得不赖的男的。若你在T大足够八卦,或者偶尔从某小道了解到那么一丁点新闻,你会点个下巴哦一声,然后再也合不上。那是顾锦年和杜斐语。顾锦年和杜斐语坐在一起?天哪,顾锦年竟然和杜斐语坐在一起诶!
半小时前,杜斐语晃悠着酸软的双腿,从实验室慢悠悠地爬回寝室。
“斐语……”
无意识地抬头,“嗯?”
忽然晾开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
未及反应,那个一直把手插在裤口袋的男子便自顾自地开口。“我查过了,你今天下午没有课,别跟我说你下午还有其他事,你寝室的同学已经跟我打过照面了。”
阳光果然是有点刺眼啊。斐语无奈地眯着眼,逆着光看向那个曾几何时早已念到遗忘的少年,长大了呢,不是少年了,再也不是了。
斐语回过神,稍稍抬眼看向坐在她对面的男子。
还是什么都不说吗?也对,该说什么呢?小杯橙汁,有一口没一口地喝也有见底的时候,顾锦年,你今天找我来就是让我看你如何蜕变成这般温文尔雅的模样的吗?若是有个长了桃花眼的男子捏着兰花指,拿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小勺子,舀一点,啜一下,再眨眨他的桃花眼。
扑哧,杜斐语虽然得意,但还不至于忘记对面坐着那个人,所以干咳了一声,便将脸转向窗外。连日的大雨或中雨,惹得本已开得绚烂的梅花纷纷落地,衬得一地新绿的草坪白花花一片。很久以后,有人摇头晃脑地扯淡说,林黛玉葬花,人家那是多愁善感,若你杜斐语葬花就是斐语晓梦迷黛玉,醒来不知谁是谁。沈流延当时端着我怕我这样说以你的智商你可能还听不明白的态度,补充说,你丫,就一没事找事做的。
林黛玉葬花没有遇到贾宝玉,而她杜斐语葬花却偏偏遇到了那个本不该相遇相见的人。彼时,杜斐语正豪气冲天地将收罗来的一对残花败叶埋在她所钟情的樱花树下。天地为证,扛着一把小铲子,穿着亮丽衣裤的杜斐语真真是一副农民小资的模样。往左走,往右走,咦?怎么回事?斐语抬起疲惫不堪的双眼。
“斐……斐语?”
尹紫陌?T大的传奇尹紫陌吗?斐语微微一哂,即使再不堪也不会略去尹紫陌眼底的嫌恶,眨眨眼,假装不知。
“你是斐语?”
很好听的男中音,温和得仿佛三月里吹来的阵阵暖风。斐语略略偏过头,在对上男子双眸的一瞬间竟似被抽光了毕身的力气。手里的铲子压在肩头愈发显得沉重。
“锦,我们走吧,快要赶不上这班公交了。”嘴边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尹紫陌宣告般地拉近了她和顾锦年的距离,“那么……斐语,再见。”
“嗯。”
略带了薄荷味的男子气息擦肩而过,随着那人的远去,渐渐稀疏,最终化为乌有。仿佛从一开始就只有杜斐语一个人在这里站着,然后又独自一人发了许久的呆,愣了许久的神。
她竟然叫他锦,他竟也允许她唤他锦。顾锦年,你说过的话何时可以当作是对我的承诺,永生不变的承诺。
“斐语,我……”杜斐语闭了闭因失了神而显微酸的双眼,收回流连于落地窗外的眼神,淡淡扫过对面坐着的那个人,也不回话,自顾自地端起咖啡,微微抿了一口。
曾经言辞凿凿,雄思伟辩的少年何以长成了这般吞吞吐吐、犹犹豫豫的男子了?他大概再也不会霸道非凡地说,杜斐语,老地方等着我,敢不来,哼哼,自己知道的哦?……他大概也不会说,傻丫头,你还有我啊,不然你以为上天把我送到你身边是因为什么啊?他肯定也不会再这般无奈而宠溺地叹气道,杜斐语,你真是个白痴。
几不可闻地叹息。
男子紧皱的眉自坐在这里开始便从未松开过。“斐语,我其实……”想来是措词了很久才想要开口的吧,“斐语,其实当时……”
“锦年,你在这里干什么?”
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尹大才女。杜斐语懒洋洋地斜靠在椅背上,仿若看戏般望着隔了一个木桌的窘迫的男子和分明已经怒到要死却强扯起笑容的女子。呵,多像一个闻讯气势汹汹而来的小妻子捉住了自家不争气的丈夫在外跟别的女人约会。
多像啊,多像那么多年以前,她站在小巷的青石板上,瞪大了眼,很大声地明知故问,锦,你在这里干什么!能干什么呢?此时,她还跟他隔了一个木桌,而彼时,他却跟另一个她紧紧相拥在街角。当她是死的吗?她杜斐语也不是好相与的人!
后来,沈流延津津有味地跟杜斐语八卦说,知道捉奸最高境界是什么吗?未等斐语回答,他便环了手,用手指点着下巴。知之而予之。看人家春秋战国时代的卫灵公多大方,特地接了她老婆的旧情人弥子暇,看人家魏晋时期的萧绎,明知徐昭佩有n个情人,却仍放任不管。看到没?要是哪天你正赶上了奸情,你可得笑得跟朵花似的,乐呵呵地说,你们继续,啊?斐语其实很想反驳说,可惜我是个女的,我终究无法这么做,甚至连假装也不会。
那么现在,我是被捉的那个人吗?杜斐语抿抿嘴巴,继续沉默不语。
尹紫陌仿佛刚看到斐语一般,惊讶万分,“斐语,你也在这里啊?真巧。”
点头示意,依然不发一言。
“好了,锦,如果你没什么特别的事,陪我去趟图书馆,好吗?”语气柔得快要渗出水来了。
男子转过头,看看对面懒洋洋坐着的杜斐语,动了动嘴,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拎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任由尹紫陌挽了他的手臂离去。
这就是尹紫陌啊,无论何时何地都让人有拒绝不了的魅力。杜斐语望着远去的两人的背影,径自拿起桌上的瓷杯,依旧懒洋洋地瘫着。早春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房间,疏疏落落地打了一地,上漆木板将光反射回来,杜斐语就这样被包围在柔和的光里,眯着眼,如同一只猫。
真是只危险的猫啊。沈流延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忍不住笑意地就着手边的吸管吸了一大口果汁。他略下了一句话,真是只危险到孤寂,孤寂到想让人靠近的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