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水流》远山月

2、幻沙

　　焚天大战对于很多十三局工作的人来说是一个遥远的传说，原因无他，只因为时间久远，了解当年这场大战的人已经所剩无几，因此新一代的十三局成员只能从老一辈的嘴里了解到只言片语。

　　据说燕一归也是因为那场大战而声名大噪的，一起出名的，还有他手里那把唐刀-“无归”。这是一把能任意变换四式形制的唐刀，和燕一归一样来历成谜。无归通体黝黑，只有燕一归使用时才会泛起金色纹路。当年他就是用这把刀，斩下了无相的头颅，而无相就是引发焚天大战的元凶。而天裂也正是从焚天大战那一日开始出现的。

　　十三局行动科的老员工朱子安正在给新来的员工小圆科普燕一归的辉煌战绩。他是燕一归忠诚的事业粉，尽管当年那场大战他还是个没来得及赶到现场的新人，但是他口中孜孜不倦的吹嘘着燕一归的神勇无敌。其他的工作人员匆匆忙忙，并没有人有精力注意朱子安，这次天裂事件让十三局本部很头疼。小圆心慌的看着脚底，事实上她心里充满恐惧，她压根没有心思听朱子安到底在说什么，因为她面前这个手舞足蹈的年轻男子正是凶兽之一的朱厌，而小圆只是一只刚刚成型的没能力保护自己的兔子精，谁知道来入职第一天就遇到这么恐怖的东西啊。妈妈，你叫我来上班也没说这里有朱厌啊，救命…朱子安自顾自的吹嘘了很久燕队的过往历史，见小兔子心不在焉，收敛神色，领着小兔子去找人事科的人报道了。

　　其实朱子安长得挺帅的，银色的头发，挺直的脊背，一米八几的个头。听他叨叨琐事的时候像个菜市场大妈，只有那双绿绿的眼睛里，还隐隐透露着凶兽的气息。小兔子是走后门进来的，她妈是外国队员姑获鸟，小圆是她在华国旅游的时候捡的，为了给小圆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她妈直接移民来华国，默默无闻的给十三局干了五十几年。眼看着小兔子成精，化形，上学，如今小兔子大四了，姑获鸟妈妈好说歹说才把兔子送来这里实习。因为朱子安以前被他妈救过，现在就毫无怨言的担任起了小圆的新手村村长。

　　事实上十三局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朱子安这么轻松。因为以往的天裂用修复结界就能够补上，而这一次后勤科的人用修复结界修复了两天，天裂也没有闭合的趋势。加上十三局内部传出是燕一归私自放走了越，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因为当年越自断神脉，归降于无相，和他一起掀起了焚天大战。

　　尽管许多细节已经记不清楚，但是当时由于焚天大战几乎重合的人界和鬼界，那些血腥的过往，还是一代代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此时燕一归在一座烟雾缭绕的山头行走。这座山是倒悬山，从天裂的口子里倒垂下，尖尖的山头反而变成山脚。要是十三局的人能够看到这个山，就会明白为什么修复结界一直无法将天裂闭合，这么个庞然大物在这里伫立着，能合上就怪了。

　　燕一归背着通体泛黑的无归，慢慢的行走在山路上。越往上走，越贴近天裂口，大雾就越浓。他金色的眸子在雾中越来越亮。他拥有一双，能看穿所有虚妄的眼睛。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走到了“山顶”，天裂里面，不出所料是血底渊狱。

　　这次的天裂，是连通的血底渊狱和临安。但是血底渊狱里，没有一丝声息。这里本来关押着各种凶兽和重犯，如今却成了无人之地。甚至连看守这寸土地的青鸟和麒麟也不见了。燕一归走进去仔细的打量着血底渊狱。他抬头，看着血底渊狱天上挂着一轮血月，连云都透着红色，脚底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沙漠。仔细看，沙漠中的沙，不是真的沙，是一颗颗细小的眼球，眼球的瞳孔是一个黑色的洞，尖尖的牙齿生长在洞的周围，不断地在地上滚动，看到燕一归踏入后，眼球们发出低鸣，像是进攻的信号。而无归一直在他的背后震颤，地下的“黄沙”像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东西，本来向着燕一归的方向急速的流动，刹那间停滞在原地，乱转着中空的瞳孔。

　　这个沙叫做幻沙，是由蜃的尸体化成，幻沙中空的瞳孔位置能够从肉壁中伸出一根根细针。细针异常坚硬，甚至能够穿透龙鳞。被幻沙刺中的，不管是人，是神，还是鬼怪，都会陷入无尽的梦魇。

　　幻沙，燕一归很熟悉。当年蜃是和他一起攻打无相，最终牺牲自己，用幻沙困住无相的□□，燕一归才有机会砍下无相的头，结束荒诞的焚天大战。无相的头被封印在如今的十三部蜀省分部，而他的身体，则被囚禁在血底渊狱。

　　可现在，无相的身体，不见了。

　　燕一归眉头一皱。幻沙还在，不可能有东西能逃脱。之所以如龙麟般坚固的物体都无法阻挡幻沙的细针就是因为它是直接囚禁的魂魄，魂魄被标记上，天涯海角，幻沙都会追踪。

　　可现在，所有被关押的重犯，都不见了。只有越，从天裂里走出来，毫发无伤。而幻沙还在原地。

　　如果说越杀了所有的重犯，打开天裂，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因为他当初跟随无相的时候就自断神脉，元气大伤，后来被关进血底渊狱的时候，还被燕一归收走了融骨刀。融骨刀是由他曾经的神骨和眼睛所制成，里面有越五成的力量，更别说还有对他能造成无尽折磨的幻沙。

　　唯有一种可能，有人控制了幻沙。

　　但，能控制幻沙的蜃，早在1200年前就已经死了。

　　燕一归心里一沉，拔出无归，插入地下。只见无归抖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幻沙也开始围绕着他们震颤，流动。

　　幻沙只会被蜃操控，而当年也是蜃，锻造了无归刀。现在无归属于燕一归，这也是幻沙不攻击他的原因。此时幻沙和无归共振，代表着，他们曾经的主人，蜃，回来了。

　　只见血底渊狱的地开始抖动，倒悬山开始往上移动，天裂逐渐变小。

　　燕一归看见，迅速从地上拔出无归，踩着快速上升的倒悬山体从天裂口跳下，无归似是有感应，乖顺的飞到燕一归脚下，缓缓把他送到地面。

　　不出片刻，天裂口就快闭合。燕一归的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虚无缥缈的“阿晏”。

　　本来在擦拭无归的他，猛地抬头。

　　像是在裂缝中，看见了那张脸。

　　在梦中，在记忆里，无法忘记的那张脸。

　　薛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