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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 ...

  •   九
      阿肺不愧是古都第一吃瓜群众,没过几天就扒来了新瓜。
      “我前天回家的时候见了几个高中同学,提起赵夏学姐,他们跟我说,赵夏学姐的前男友也是从她朋友那里截胡来的!”
      “那她可真是厉害啊……”黄大竹与我对视一下笑着说。
      “我看郝谭这次是不好脱身啊。”阿肺说。
      这种事情做了一次还可以理解为无意,可是三番两次这样就可以算作作风问题吧。实在不齿。我说:“要是她真的跟赵夏学姐在一起了,我绝对不会再理她。”
      “真的假的啊?这也太……”阿肺一脸难以置信。
      “我不会祝福这样有品德瑕疵的感情,我也不会接受赵夏学姐这样的人来我们身边,所以她们要是成了,我绝对不会再理郝谭,”我看着她们说,“你们不许把这件告诉她,让她自己做决定。”
      郝谭匆匆赶到教室,气喘吁吁地打卡。
      “周末咱俩出去玩不?”她探头探脑地说。
      我若无其事地笑看她:“去哪?你有时间?”
      “虽然我又懒又忙,但是跟你出去玩还是有时间的啊。”
      长安夜游。
      “从晚上十点到第二天六点,持续八小时,经过古都许多景点的十五公里通宵大暴走……郝狗子啊,真不愧是你感兴趣的活动……”阿肺震惊道。
      我确实想找个完整时间跟郝谭聊聊,这次活动也的确很有吸引力,可是我担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从不运动的郝谭。
      我有些担忧地看着兴致勃勃的郝谭:“你确定要参加吗?你能抗住十五公里吗?”
      她不以为意说:“大不了中途退出嘛,找个酒店或者麦当劳休息……”
      她不会中途退出的,我知道。
      与郝谭背了一书包的巧克力,那夜八点多出门跟大部队集合。
      期待与按捺不住的激动交相涌现,坐在公交上,我问郝谭:“怎么不叫赵夏学姐跟你一起?”
      “哎呀,为什么要叫她一起啊,跟她出来那这活动成啥了?”
      “她知道你跟我彻夜不归难道不生气?”我看着外面站牌下松松垮垮地站着几人。
      “这好像跟她也没多大关系吧……”
      无一人上车,公交缓缓前行。我看着后移的站牌忍不住笑起来。
      到了重阳广场,已经有很多人在那里集合等待。
      找到我们组的领队,一人领一个红色荧光牛角头饰,郝谭颇为嫌弃,怎么都不肯戴在头上。
      我们似乎把这一场活动想的太单纯。一组有十个人,男女比例对开。而领队请各人自我介绍的时候,特意强调了需要说明是否单身。
      郝谭冷笑起来:“还整的跟联谊一样……”
      戴着头饰的男生们激动地介绍完,皆是单身,人人脸上映着红光。
      轮到郝谭,她盯着我说:“我叫郝谭,有对象。”
      她的眼镜倒映着暧昧的红色,眼里别有深意。
      我回望郝谭,顺着她暧昧不明的意味,说:“我叫金嘉,有对象了……”
      我知道,知道你的意思。我笑着看她。
      郝谭不情不愿地戴上荧光牛角,拍完大合照,马上挂到了脖子上。还是那件绿衬衫,红绿相间的她很是扎眼。
      两百多人出发了,我和郝谭裹在混乱的人群里。
      郝谭说:“之所以那么说,是怕同组的男生过来骚扰。”
      我点点头。
      吵闹的人群逐渐分成小组,一撮撮红色犄角们慢慢拉开了距离。
      队伍沉静,行人嘈杂,夜晚的躁动在十点的清凉中忽然平复。
      “要牵手吗?怕你一会儿走丢了。”郝谭认真地问。
      我竖起右手,把手心里揉潮的纸团向她展示:“可是我手汗很严重啊。”
      可她却用左手扣住我的右手,软软的纸团夹在潮湿与干燥间。
      “这样就好了。”郝谭面不改色地说。
      我低下头,抿嘴笑她一本的假正经。
      曲江映着柳叶绿,清风踏步而来的是几点暮春初夏。
      路过了寒窑遗址,郝谭敲敲打打路边的柳树,问我:“所以是真的有薛平贵和王宝钏啦?”
      “是啊,”我看着身后如今灯光融融的寒窑遗址,“王宝钏等他等了十八年啊……”
      郝谭点点头,跨开步子,若有所思。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我改换素衣回中原……”她忽然操着不地道的闽南语唱起来。
      手里的纸巾已经换了一个干爽的。听她慢慢地唱着《身骑白马》,想起这寒窑里曾经住过一个王宝钏,而她一等就是十八年黄沙,青春尽逝时才等来身骑白马的薛平贵。
      “放下西凉没人管,我一心记挂王宝钏。”
      郝谭笑的眉眼弯弯,唱的羞涩低下头。我也笑起来,摇晃着我们牵起的手,大步前行。
      走走停停,夜晚深了,路人困倦,可我们还在继续。
      芙蓉园过了,午夜已至。
      大唐不夜城到了,不夜的人们还穿行在明亮的街道中。有人唱起秦腔,在深夜里吼一吼从古至今的豪气。古城古道,古人古情,我看着此时回归自然的长安都城,心里愉悦极了。
      所有人集合在一个空旷处休息,席地而坐的队伍尽是疲惫。有人跳出来唱歌。
      郝谭把衬衫给我了,自己抱着腿随节奏左右晃。
      我靠在膝盖上,看着她若有所思的神情,把犹豫的话说出来:“我是怕你选择不由心,怕你将来会后悔。”
      阴影中她低头笑笑,转头看我说:“我随时随地都在后悔,可是后悔没用啊。”
      “后悔没用,可是现在更要看清自己想要什么,你不喜欢的就不要强求自己。”
      “一步错步步错,这句话其实有问题。就像我来西安好像是错误,可是如今的一切未必是错误。
      “我不太喜欢西安,太嘈杂,所有人蜂拥着自己的渴望,秦汉如此,盛唐如此,如今更是如此。
      “可是今晚西安让我很舒服,出奇的宁静,它的烟火与落败一下子漏了出来,不必撑着繁华的威严,展示衰老与不甘。这很真实。”
      郝谭语气轻缓,面上带着从容的笑容,我心中可惜与豁然掺杂在一起,她的想法逐渐在我脑中浮现。
      她歪过头说:“所以请放心,我会顺其自然,不会委屈自己。你也要如此。”
      我点点头,拉过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夹在我双手间,尽力给她汗湿的温暖。
      没多久又出发,已经是凌晨两点半,随着大部队走的人越来越少。
      我有些困了,脑中不太清醒,眼前糊糊的一大片。郝谭拉着我往前走,又说各种段子来逗我。
      我整个人困得都想趴在郝谭身上,可忽然有人用力地撞到我肩膀,本来脚步就不稳的我几乎要被撞翻。
      郝谭立刻把我拉到身后,用力推开那个男生:“我操,你想干嘛!”
      我一下子清醒了,看郝谭愤怒地指着他,我马上拉住她说:“好了好了,别这样……”
      那个男生随意地道歉就走开了,领队跑过来对我道歉,又劝郝谭消气。
      郝谭扯过我,有些不耐烦地对领队说:“没事,你别跟着我们,你应该跟着他,这个大晚上的,万一他又撞到别的女生,也许就不是这样好了事了。”
      领队走开,我感觉郝谭气鼓鼓的,脸色难看,就抓住她手臂小声说:“别生气了嘛,我这不是没事嘛,大哥,算了算了,消消气啊……”
      她看着我,颇怨愤地说:“幸亏你没事,不然我怎么跟你妈交代,你妈把你交给我……”
      “滚啊,谁把我交给你了,别胡说!”我知道她不生气了,就佯装生气把她推开。
      她上来牵住我手,笑嘻嘻地道歉。
      后面几个小时走的很辛苦,吃了一些糖和巧克力也没法战胜身体的疲惫,我经过那么一吓唬再没之前的困意混沌,倒是郝谭,困得走路直晃悠,我挽住她右臂才让她不至于摔倒。
      到了城墙,她精神一振,跟我说:“虽然我们不是夜宿城墙,但是也算是见过凌晨的城墙了。”
      我们之前开玩笑说过要夜宿城墙,她还记挂着,我当然没忘记,心想着这样的回忆一生大概也只有一次,回忆定会相当珍贵。
      五点多,终于是到了钟楼。
      再一次点了名,拍了合照。这一夜情缘也随着各人散去。
      我坐在花坛上,郝谭靠在我肩上休息。
      五点的钟楼是安静的靛蓝,群雁回环在天空朦胧的紫蓝色中,又立刻扎进钟楼历史的寰宇。
      路上只有环卫工人开始扫地,西安还枕在庄严的过往中没有苏醒。
      我一偏头,郝谭呼吸均匀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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