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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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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洒星河,柔情似水。夜晚的百年仙府渡上一层白银色的光晕,玉兰花枝微微颤动。
戌时已过,只有云梦江氏的住处还亮着灯。
蓝溱应怀桑之邀推门进去时,魏无羡江澄聂怀桑三人正围坐一圈,桌上摆着两壶天子笑和几包瓜子花生米。
魏无羡见来的是她,长长呼出一口气,赶紧揽着人坐下,“你怎么也不敲个暗号啊,吓死我啦!”
蓝溱冷眼看着桌上,扫了他们仨一眼,冷声道,“你们当着我的面触犯蓝氏家规?”
她都有点怀疑魏无羡的脑子是不是和水祟一样被异化了?
聂怀桑给魏无羡使了个眼色,笑道,“我知道照眠你最好了,肯定不会告诉你哥哥的!”
“就是,那日蓝三小姐救我之事,我还没来得及道谢,我先自罚一杯!”江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魏无羡聂怀桑连忙捧场鼓掌。
蓝溱无奈地叹了口气,知晓这三人的德行,想着只要不出什么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算了。
酒过三巡,三人脸上皆泛起粉红色,唯有蓝溱端坐在一旁处惊不乱,看着他们接着一杯一杯地喝。
该耍的酒疯也都耍了,该爆的猛料也都爆了,也该消停了。
蓝溱正欲起身离开,却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魏无羡按住,一股子清香的酒气扑面而来,那人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着她,“小丫头喝一杯吧!”
她一下子想起那晚桥下的少年,星眸有神。
魏无羡以为她还顾虑着醉酒之事,道,“你放心,这杯我特意加了水,这么一小盅绝对不会醉的!”
蓝溱接过酒杯,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犹疑了半晌,狠了狠心,一口闷了。
几乎是刹那间,她觉得一股热气蹭得蹿上脑门,整个人好像飘在空中一样。
聂怀桑看着她越来越不对劲,忙拉魏无羡的袖子,“魏、魏兄,好像…不太对劲啊……”
蓝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染上一层粉红,江澄一把把魏无羡扯过来,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没问题嘛?!现在怎么办!”
“我我我哪儿知道小丫头酒量这么小!”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了,蓝忘机面若寒霜地走了进来,目光注视到蓝溱时明显一惊。
“你们在干什么?”蓝忘机声线也带上寒意,三人一看急忙装醉,晕头慌脑的样子滑稽十足,蓝溱咯咯笑了起来。
“蓝二公子,我们降了水行渊,庆祝一下嘛!要不,你也来喝一杯?”魏无羡伸出二指俏皮地夹了夹蓝忘机的衣摆,得到对方一记眼刀,悻悻收回了手。
蓝忘机视若无睹,对江澄和聂怀桑说,“你们两个,到戒律堂领罚!”
他冷眼看着魏无羡,余光瞥见一个摇摇晃晃的人影,蓝溱虚着步子朝他走去,脸上还带着傻笑。
“哥哥!不要这么凶嘛!一起喝一杯!”
若是忽略她微红的脸色和神志不清的话语,还勉强能算个正常状态。
魏无羡清楚地看见蓝忘机的脸更加冷了。
“你们不去,我就请人来请!”蓝忘机揽上她的腰往外走,却被魏无羡一个符咒给定住了。
聂怀桑经过他身边,还问蓝溱,“照眠照眠,要不要我送你回宁室?”
“不要!我要和哥哥一起喝酒!”
聂怀桑也被江澄拉走了。
魏无羡嘿嘿一笑,把她安顿在一边的床榻上躺下,又命令蓝忘机喝了一杯酒,正得意洋洋想着自己居然也能让大名鼎鼎的蓝湛破戒。
蓝忘机一头倒在桌上不省人事,魏无羡一口酒险些呛在喉咙口背过气去,晃了几下人还是没反应。
蓝溱猛地坐了起来,晃晃悠悠地走到魏无羡对面坐下,吓得他一惊,然后就给自己和蓝忘机的杯子里倒酒,举起酒杯,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哥哥!我先干为敬!”
“哎哎哎别啊!”在酒杯碰到唇的一刹那,魏无羡一把夺去酒杯扔在地上,刚刚真是把他吓出一身汗来。
看着两个不省人事的蓝家醉鬼,魏无羡懊恼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赔了夫人又折兵!”
清晨的曙光照进房中时,榻上的人一翻身滚了下来。
魏无羡被一阵敲门声吵醒,在房里走来走去时看到桌边趴着的蓝溱,避世避尘安安稳稳放在桌角上,地上躺着仍在昏睡的蓝忘机。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大的祸。
雅室外,蓝启仁和蓝曦臣并肩而立,看着匆忙走来的蓝湛和蓝溱,蓝启仁气得手攥成拳头。
蓝忘机跪下,道,“忘机有错,请叔父、兄长重罚!”
蓝溱跪在他身侧,道,“照眠亦有错,还请叔父与兄长重罚!”
魏无羡江澄聂怀桑三人匆匆赶来,跪下后魏无羡道,“先生、泽芜君,我们偷喝酒确实违反了蓝氏家规,但蓝湛和小丫头他们、他们是……”
“胡闹!”蓝启仁怒道,“魏无羡!你的禁闭还未关足,竟又惹出祸端,你是想把云深不知处搅成什么样子才肯罢休!”
“你不要以为你母亲是藏色……”
“先生!您认识家母?”
“闭嘴!”
蓝曦臣看向二人,“魏公子非蓝氏中人,忘机照眠你们怎么……”
“是我!是我拉着小丫头和蓝湛喝酒的,他并不是自愿的!要罚都罚我!”魏无羡喊道。
“兄长!是我拖着哥哥喝酒的!照眠愿领重罚!”蓝溱目视前方,心想总不能让哥哥一个人受罪。
“忘机知错,愿领重罚!”蓝忘机字字落地,铿锵有力。
兄妹俩一言一句像在争谁领的罪多一样,听得魏无羡火气直冒,“我说你们俩,怎么自己找罚受啊!”
“为首者魏婴,罚戒尺三百下,蓝湛蓝溱与魏无羡同罚,其他众人,每人五十下戒尺,以示惩戒!”
三百下?!蓝溱吓得全身一抖,这么长的戒尺打下去,肯定十天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
蓝曦臣一听脸色大变,道,“叔父,三百下是不是太多了,照眠她……”
“蓝先生!我愿替照眠打五十下!”聂怀桑一听就脱口而出地喊出来,昨夜若是他把蓝溱带走,就不会害得她受这么大的罚了。
蓝溱心中感动,眼眶也红了一些。
“叔父,忘机愿替照眠打五十下!”
“蓝先生!江澄也愿!”
“先生!魏无羡愿替小丫头打一百下!”
蓝溱听着一个个都要替她罚,原先萦绕在心头的恐惧感瞬间消失,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促使着她大吼,“不用!我蓝溱一人做事一人当!不需要任何人替罚!”
“打!”
第一下戒尺落下后蓝溱一个闷哼,还未调整气息便又是一下,她死死攥紧拳头,挺直身板一点不肯退缩。
蓝忘机看向她时眼中是满满的心疼和自责。
仿佛过了一个时辰,三百下戒尺终于结束。蓝溱身后已浸出丝丝血迹,却依旧死咬着下唇不肯认输。
蓝瑜扶着她缓步返回宁室,被身后的魏无羡江澄江厌离叫住,蓝溱慢慢回头却是牵动了后背的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嘶——”
“小丫头…都怪我不好…害得你和蓝湛受了这么重的罚……”魏无羡揉着腰,另一只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蓝溱见他难得露出一副安静的模样,莫名笑出了声,蓝瑜却怒言,“魏公子、江公子,你们大男人挨个几下戒尺可没事,照眠一个姑娘家的背上多了伤疤,以后该怎么办啊?!”
江厌离连忙为两个弟弟赔罪,“蓝姑娘,阿羡和阿澄不是有意的,我房里有上好的药膏,一会儿就亲自送来给蓝三小姐。”
“不必了江姐姐,我房里有药,魏无羡和江澄也受了伤,药膏还是留给他们吧。”蓝溱强忍着疼痛,蓝瑜觉得手臂上的力愈来愈大,连忙告别三人,扶她回了宁室。
蓝溱小心翼翼地趴在床上,想想自己,莫名其妙又受了罚,重要的是还害得哥哥也受了罚。都是那个魏无羡!要不是他怂恿自己喝酒,自己也不会受罚,哥哥和自己的罚说不定还能少点。
这个魏无羡真是……蓝溱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心想这样的体验未免也是一次坏事。
背后猝不及防地传来温热感,回头一看蓝瑜正颦着眉为自己擦拭伤口,心中泛起暖意。
蓝瑜拧掉最后一淌血水,指尖蘸取膏药为她轻轻涂抹。
门外传来江厌离的声音,“蓝三小姐,我熬了些莲藕排骨汤,给你送来。”
蓝瑜心中虽然不喜欢魏无羡,但江厌离温婉可人的样子她却是讨厌不起来,接了餐盒又聊了几句,便盛了一碗出来递到蓝溱手上。
“嗯!果然好喝!”蓝溱喝了一口便夸赞不停,“怪不得魏无羡老是和我说他师姐烧的莲藕排骨汤有多好喝!”
蓝瑜一听故意加重手上力度,疼得她再度叫出声,“嗷呜!”
“师姐…你太狠了吧……”蓝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对方冷漠地给了她一个白眼,“药膏涂好了,你去冷泉疗伤吧,会好的快些。”
“好。”
***
“什么?!蓝二公子和蓝三小姐还有魏无羡被每人罚了三百下戒尺!”金子岐瞪着随从,不敢相信。
“是真的,我刚刚还在长廊看见江氏姐弟和魏无羡,在和蓝三小姐还有蓝瑜姑娘说话。蓝三小姐看起来……伤得蛮重的。”
跟了金子岐多年,随从这么多天也早就看出自家公子对蓝三小姐的态度与对旁人的不一样,所以越说到后面声音越轻。
三百下戒尺,男子也不一定能撑得住啊……金子岐心被狠狠一揪,找出上好的膏药就往外走,直直撞上金子轩。
他得知蓝三小姐受罚,就知道自家堂弟肯定坐不住。金子轩皱了皱眉,对上金子岐惊慌的眼睛,“你这是何必?”
金子岐抿了抿嘴唇,攥紧手上的瓷瓶不放,“堂兄,我只是……关心……蓝三小姐。”
“只是关心?”金子轩一语中的,被戳中心事的少年红了脸颊,眼中却是异常的坚定。
金子轩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去吧,拦不住你。”
“谢谢堂兄!”
宁室外,金子岐踱步了半天,得知她受伤时的那股子冲动劲在站在门外瞬间崩塌。
万一姐姐还在因为那晚的事闹别扭?万一她不想理我了?万一……
还没等他想出更多个“万一”来,门就被拉开了,蓝瑜意料之中地看见了金子岐。
金子岐往里看,却见到空空如也的房间,只有一个屏风被拉着。
蓝瑜见状立马举起手挡着,“看什么看啊?姑娘家的闺房岂是你能随便看的?”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金子岐急忙行礼赔罪,“蓝姑娘,是在下失礼了,请问姐…蓝三小姐可在房里?我这儿有上好的药膏,能……”
“打住打住。”蓝瑜做了个制止的手势,“她不在房里,这上好的药膏也用不着,蓝氏自有地方疗伤。”
“好吧……”
他不知道蓝溱是不是真的不在,又或是在赌气不见他。
蓝瑜见这家伙一脸郁闷,一整个见心上人未果的模样,叹了口气,“金公子,照眠她不是狠心,只是身不由己。”
“蓝瑜师姐……我……我只想护她平安,其他的……她无意,我便不强求。”
“哎你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模一样?你干脆……”
“不行!”
“小时候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少年眼神黯淡了些,望着玉兰树怅然若失。
***
温泉上方萦绕着薄薄的水汽,蓝溱坐在岸边两腿打着水,寒意瞬间蔓延她全身。
蓝溱脱了外衣慢慢进入水中,冰冷刺骨的溪水逐渐流淌全身。
不过半个时辰,她便觉得身后的疼痛缓解了不少,神清气爽。
忽然,脚下生出一股强烈的暗流,蓝溱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那股怪力拖入水中。
“啊!!!”
她被冲进一个寒冷无比的洞里,洞的中央摆放着一把琴。
蓝溱现在没了避世,见那把琴没什么异常,四周也没什么陷阱之类的,便慢慢靠近,见那琴没有动静,就大胆地坐在琴前。
那把琴有灵力,与蓝氏先祖蓝翼的那把琴很是相似,蓝溱一惊,心想莫非这就是蓝翼先辈的琴?
她余光瞥见洞中全是小白兔,心下一软捞起一只放在腿上,抚摸着柔顺的毛,低头一见却诧异的发现兔子居然戴着抹额?
洞中的所有小白兔居然都佩戴抹额,这或许就是它们能在如此寒冷的洞穴中存活下来的原因。蓝溱打了个哆嗦。
轰的又是一声巨响,她下意识去拿剑却捞了个空,只好警觉地盯着洞口。
水汽弥漫,两个人影渐渐显露,是蓝忘机和魏无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