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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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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君坐在自家凉亭里的秋千上,手指随意地拨弄着吉他,嘴里哼着不知哪里听来的曲调,一派逍遥自在。今天她穿了一身轻盈的白纱裙,纱裙的裙摆随意地垂落到地上,随着秋千的晃动微微的飘动着。
这样的她,恍若偶然间误入人世的仙子,在林间自在的玩耍着,浑然不知自己的美丽。
刚拐过花园的转角,严风就看到了这副画面,望着这样的怀君,他不由痴了。
偶然抬头,怀君发现了站在外面的严风,一声呼唤让严风回过神来。
“严风,你来啦!”
严风调整一下表情,笑着向凉亭走过去,“对呀,我来看看你啊。”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忙你的就好,我这是在家里,又不会出什么事。”怀君像小孩子耍赖似的说道。
听着怀君半是撒娇半是依赖的语气,严风笑着摇摇头,“你要是老老实实呆在房子里,我就不用这样担心了。这花园和树林虽说是在庄园里,但毕竟离主宅还有一段距离,你又不喜欢让人跟着,让人怎么放心的下呢。
“好啦好啦,那下次你找个人来看就好了。你那么忙,不用老是自己跑来的。”
明明知道怀君是在为自己考虑,但严风还是有一点失落,心里的某个角落空落落的,他笑道:“原来怀君妹妹这么不欢迎我过来呀,好伤心。”
“哎呀,跟我来这套是吧。好啊,那严风哥哥今天就在这吧,以后每天都在这。我们看看完不成工作,我老爸会修理谁。”看着怀君气鼓鼓的样子,严风好想像小时候那样捏捏她的脸,但他像往常一样控制住了自己。
“叮咚”,怀君的手机响了一声,她快速的拿过手机查看起消息来。这异常的举动让严风不由皱眉,刚刚聊天的时候,怀君就不时下意识地瞥一眼手机,像在等谁的消息。
不等严风细想,怀君已经看完消息。她激动地抓住严风袖口:“你今天有空没?”
望着怀君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严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些工作就等晚上回来再处理吧。
“太好了!严风哥哥,今天就久违地带妹妹出去一次吧!”怀君开心极了——等了三天了,陆迷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让她一度怀疑自己的邮箱地址是不是写错了。
终于,刚刚陆迷的邮件打消了这个疑虑,他在邮件中邀请自己今天下午一点钟到录音棚听他改编后的音乐。看看时间已经十点多了,从这里开车到市里大概需要两个小时,他们必须得马上出发了。
不等严风问问题,怀君就欢快地拽着他向山坡下跑去。不到一刻钟,严风已经把车开出家门了。
“这回可以说了,咱们这是干嘛去啊?”坐在车上,严风忍不住发问道。
怀君快速地敲着手机屏幕,回复完陆迷的邮件后她放下手机,笑眯眯地转向严风,解释了此行的原委。
又叽叽喳喳地聊了一会,怀君开始犯困。看着她困得频繁点头又努力保持清醒的样子,严风轻声说:“先睡一会吧,到了我叫你。”
如同被魔法棒点了一下,困的迷迷糊糊的怀君听到这句话立马乖乖地靠在座椅靠背上睡着了。
转头看了一下怀君,严风不由失笑,从小到大,怀君这个一坐车就犯困的毛病还真是没变过。笑过之后,那种熟悉的淡淡失落感又涌上心头。
怀君是去见她喜欢的人的,这个认知让严风的心刺痛了一下。但失落也好,心痛也好,自己从来没有立场可以阻止。
严风是孟家的养子。
怀君的爸爸孟明松虽出身于书香世家,但年轻时的他就像王勃写的那样,“有怀投笔,慕宗悫之长风”,心中一直有一个军旅梦。大学一毕业他就悄悄地背着家里报名参了军,和军人家庭出身的好友乔广宇——乔景的爸爸一道被分配到了陆军某部队。
部队的生活很苦很累,但孟明松乐在其中。他在部队度过了两年充实的时光,甚至在第二年的一次救灾行动中因奋不顾身的优异表现荣立了三等功。
就在所有人,包括孟明松自己都觉得他以后会在部队发展之时,那件事发生了。
那是孟明松在部队的第三年,在一次联合军演中,经过几天的实战,他和战友们的体力和意志都已经被消耗到极限状态。在最后阶段的奔袭中,他们的小队以两人一组的形式分多路向终点发起冲锋。
严风的父亲严长明是孟明松的班长,他在最后的冲锋中和孟明松分到一组。孟明松求胜心切,为抢在所有人前面到达终点,在一次休整后,他建议严长明穿过军演地图上没有标注的区域。
如果按军演地图,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到终点需要跑一个半圆形的路线,大概需要三天的时间才能到达,路上还需要时刻提防敌军;而穿过这片未标注的区域,相当于直接走了两点之间的直线,距离的缩短能让他们在两天之内到达终点。
禁不住孟明松的一再劝导,加之对自己多年实战经验的自信,同样渴望胜利的严长明同意了孟明松的建议。但他提出自己要走在前面,孟明松在后面要一切听从指挥,不可妄动。
孟明松同意后,两人一头扎进了一片密林。开头两人行进的非常顺利,两人都是体能和实战的标兵,配合起来相得益彰。噩梦发生在夜幕降临的时候。
行进了大半天,到了下午六点钟左右,林子里就因茂密枝叶的遮挡而早早的黑了下来,林子里的树长的如此高如此密是两个人没料到的。两人短暂的停下来商议了一下,最后为了争取时间,两人决定借助灯光再行进一小时,七点再扎营。
刚走没几步,孟明松就看到班长的身形猛然间顿住了。接下来他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孟明松停止前进,留在原地。
孟明松的手第一时间摸上了腰间的枪,观察四周后没有发现异样。他悄声向班长询问情况。
“我好像踩上地雷了。”班长的声音有些变形。
虽然班长的声音不大,但在孟明松听来却仿若耳边响起了霹雳。他脑袋空白了几秒,回过神来他问道:“怎么排?”
班长的声音恢复了镇定:“咱俩对排雷不熟悉,别把两个人都撂这。这雷没在第一时间爆炸,说明我命不该绝。我还挺得住,你去找人。”
孟明松不想走。他摸到了背上的信号弹,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用到这个象征失败的东西。但在此刻胜与败一点都不重要了。
看了看头顶上方密不透光的枝叶,孟明松不信邪的就近选了一棵树开始爬。
班长不能回头,但听到他的动静也大概知道他在做什么。他低声喝道:“别白费力气了。”
孟明松不管,他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爬得这么快过。爬到不能再爬的高度,向上依然看不到天空。他点燃信号弹,看着它穿过枝叶,但最后它能否在夜空绽放却无法看到。
上去容易下来难,孟明松在黑暗中花了半小时才回到地面。
他不知道能说些什么,沉默的站住了。
班长开口了:“这林子里的树太高了,你刚刚放的信号弹不一定能出去。我这还有一个,你拿着原路返回,出了林子再放。”
“可……”,他们今天行进了大半天时间才到这,自己跑回去再带人回来,最少也要十几个小时。留班长一个人在这,且不说林子里是否有其他危险,单是在行军一天后,一个人在黑暗中保持十几个小时的清醒这一点就已经是非常大的考验了。
“别磨叽了,早去早回!”班长吼道。
想了想,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孟明松将负重减到最轻,拿过班长的信号弹,说一声等我回来就准备往回跑。
“等一下,”班长叫住了他,沉默片刻,“如果我……帮我照顾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出生后,是男孩就叫严风,是女孩就听她妈妈的。”
不知道应不应该答应,孟明松说道:“等我。”
……
三年服役期满,孟明松没有留在部队,办完退伍手续,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匆匆离开了部队。
这期间,严风出世,严风的母亲因产后受到打击缠绵病榻几个月后辞世,孟明松收养严风。后来呢,就是孟明松也结婚生子,严风有了生命中的第一个朋友——怀君。
恨孟明松吗?当孟明松把自己的身世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时,严风曾经也纠结过这个问题,毕竟是他害自己失去了父母双亲。
但这能全怪他吗?似乎也不能。况且,对自己来说,孟明松就是父亲一样的存在。自己从没见过父母亲,对他们的印象都是孟明松告诉自己的。自己被孟明松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养大,对自己的培养,他不遗余力,但也绝不因愧疚或是其他对自己有一点骄纵放任。
就是已经过世的怀君的妈妈,也是把自己当作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的,还有怀君,他们的感情深厚程度不次于任何一对有血缘关系的兄妹。孟家就是他的家啊。
对于这样的一个存在,又怎么恨的起来呢?如果非让自己恨这样一个人,自己的人生将多么痛苦啊。所以严风知道自己其实是不恨孟明松的。
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特殊的关系给他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困扰。而这个困扰来自他从小到大最爱的人——怀君。
当严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对于怀君的感情并不只是单纯的亲情时,他极其慌乱,感觉就像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为此他有一段时间刻意让自己疏远了怀君。
面对怀君的不解和委屈,严风自己的痛苦要多上许多倍。经过漫长的煎熬,他终于认清,这种感情并不罪恶,产生这种感情的自己也并没有错。只是,在怀君对自己还没有除了亲情以外的其他感情时,自己最好能守住这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