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寻亲》自温

31、黑白无常（1）

　　赵晨夏看着叶华倒下的身体，双目圆睁，目眦尽裂，强行要突破桃太郎的封锁。
　　桃太郎略微收回右手，赵晨夏的左臂还是被桃花枝划出一条大口子，深可见骨。
　　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左臂的伤口，举起帝灵桃木剑，失去理智一般，一剑刺向范无救，范无救的胸口顿时被贯穿，倒在了地上。
　　赵晨夏把叶华抱在自己怀里，双手用力堵住他还在冒血的胸口，想要阻止血流出来。可是不管他怎么用力，那温热的鲜血还是不停地从他指缝中流出，就像是叶华那无可挽救的生命，正从他手中，一点一点消逝。
　　“不！不！不！哥哥，你醒醒，你醒醒！你看看我！哥哥！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你！我该死，我该死！你再看看看我啊！叶华！”
　　赵晨夏嘶吼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滴在叶华脸上。他用手抹去自己的眼泪，却没有注意自己的手上满是叶华的鲜血。那鲜血流进他眼睛里，他的眼前血红一片，连叶华的脸也看不真切了。
　　范无救的趴在地上，身体已经站不起来，还是坚持着用手一点一点地爬向角落里那个无声无息，静静立着的人。
　　谢必安依然穿着那身洁白无暇的白色道袍，手里的拂尘无力地垂落在地，脸上带着有些卡通的哭脸面具。似乎是维持着谢必安站立的力量渐渐消失了，谢必安顺着墙壁，慢慢滑到了地上。
　　范无救爬到他身边，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想要再看他一眼。
　　谢必安的双目紧闭，嘴唇没有丝毫血色，冷白色的脸上布满了绿色的尸斑，分明是一具早已魂魄离身的尸体。
　　范无救取下自己的面具，深深地看着谢必安的脸，然后轻轻地在他唇上落下一吻。他吻得很轻，似乎是怕吵醒了眼前的人。
　　“你看你，都睡了一千多年了，也该醒了吧……”范无救在谢必安耳边呢喃，看着他清瘦的脸，又想起两人初次见面的情景……
　　范无救小时候和父母生活在一个农村里。那个村子叫做无心村，村子偏僻，都是些在土里刨食的农民们。
　　他十岁那年，当地已经连续三年遇上旱灾，粮食颗粒无收。他家里世代种庄稼，本来就穷。没了粮食，他的父母就出去讨饭吃，可是这穷乡僻壤的，周围好几个村庄都穷得叮当响，哪里还有余粮施舍给别人，而且就算有，谁知道这旱灾还会持续多久，又怎么可能会把粮食平白施舍给别人。
　　他的父母没有办法，每天讨饭回来都骗他说自己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将家里的粮食都留给了他。后来，范无救看他爹娘的脸色一天不如一天，两颊也深深地凹陷了进去，甚至连走路都没有了力气，他终于明白他的父母已经很多天都没有吃东西了。他四处求别人施舍粮食，可是得来的粮食连煮粥都不够，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父母被活活饿死。
　　范无救父母死后不久，天降甘露，旱灾终于过去。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七年，村里又突然发了瘟疫。最开始是村里人家里的鸡成片成片地死去，可是地方穷，就算鸡病死了也舍不得埋，都给吃了。这一吃，人也染上了瘟疫。
　　刚开始是范无救家隔壁的一家人，最小的孩子才满一岁，就全身发青，发胀，然后肚子就像一个吹鼓了的气球，排便也不能，最后被活活憋死了。一家十三口人，就剩了丈夫一个人。
　　后来就是周围几家人，十几家人开始发病，感染的人，不到半个月就一命呜呼了。
　　大家吓得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纷纷躲在家里。可是就算这样这场瘟疫也没有停止杀人，发病的人还是越来越多，甚至附近的几个村中也开始有了发病的人。
　　然后有一天，村里来了一个穿着白衣，手握拂尘的年轻道长。他一走进来，就说村里惹上了瘟神。这瘟神虽然被称为神，可是却是专食人肉，而且胃口大得出奇，最厉害的瘟神甚至能够吃下一整个国家的人。
　　道长拂尘一挥，取出随身带的几颗药丸给生病的人服下，其中病症较轻的患者脸上的青色顿时就消减了不少。
　　村里人一看，激动的不得了，一定要把道长留下来。可是村里穷，根本没有什么旅店招待客人，村长就把这位道长安排在了范无救家里，一来他是男的，二来他一个人住，家里有空房。
　　范无救第一次看见谢必安，就觉得他一定是天上来的仙人，不然怎么会那么好看，清雅，仿佛一尘不染。他在这小山村生活了十七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他把谢必安请到家里去，然后把家里的凳子擦了四五遍才好意思让他坐下。
　　谢必安虽然话不多，但是对人却很亲切。范无救感觉在他身边就像是吹着和煦的春风，令人身心愉快。
　　谢必安白天出去采药，治病救人。范无救就在家里收拾屋子，变着花样给谢必安做好吃的。
　　范无救不知道这位小道长喜欢吃什么，谢必安吃饭的时候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于是范无救就总是小心翼翼地留心观察着，数着他每一道菜吃了几口，下一次做饭的时候，就多做一些他爱吃的菜。
　　时间长了，范无救就知道了这位小道长看着清心寡欲，云淡风轻，其实还挺挑食，而且只喜欢吃口味重的菜，什么小葱拌豆腐，清水煮白菜，他一律不吃，就爱吃咸得发齁的泡菜。只要有泡菜，他一顿能吃三碗饭。
　　每次范无救看着清瘦的谢必安强装得一脸淡然去添第三碗饭的时候，都忍着怕笑出声来，免得让这位面皮薄的小道长难堪。
　　毕竟要是谢必安忍着不吃，把自己饿坏了，心疼的可是范无救。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三个月，村里的瘟疫似乎渐渐得以控制住了，感染的人眼见着越来越少，生病的人也慢慢好转起来。
　　大家都说谢必安是活菩萨降世，把瘟神都赶跑了。
　　然而就在这时，那些原本得到谢必安医治的人却突然一个一个暴毙身亡，而且每一个死去的人临死前都会咬破自己的手指，在墙上写上谢必安三个血字。
　　一时间，家家户户又回到了人人自危的状态，而且这一次，村里人全都关上大门，不让谢必安再进屋。甚至有好多人说，谢必安才是那个瘟神，他之前做的不过是愚弄众人的把戏，现在玩腻了，就露出了真面目。
　　谢必安担心病人的安危，挨家挨户去敲门，把自己配的药送上门去，然而每一次不是被赶出来，就是根本没有人给他开门。
　　“道长，你别出去了……”范无救看他提着药箱，又要出去，心疼地说。
　　谢必安摸摸他的脑袋，说：“小兄弟，别担心，我没事。”
　　谢必安出去不久，村长突然来到范无救家里。
　　村长在他门口东张西望半天，确认谢必安已经出门了，偷偷摸摸进来。
　　“村长，你怎么来了？”范无救说。
　　村长犹豫了一下，说：“无救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我之前把道长安排在你家里，也是看你人老实，又善良。”
　　范无救脸微微一红，挠了挠头，傻笑了一下。
　　“可是啊，现在村里人都向我反映这道长怕是别有用心，许多经过他手的病人都暴病而亡，死状非常凄惨，而且……”村长故意压低了声音，凑到范无救耳朵前，“死前都说他是凶手。”
　　“不可能！”范无救大吼一声，气得脸都红了。
　　“哎呀呀！你小声一点。”村长忙按住他，“我也觉得这道长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是啊，人言可畏，再这样下去，指不定这些人会做出什么事来。为了他好，你还是尽快把他赶走吧，免得多生事端！”
　　范无救低着头不说话，牙齿咬得腮帮子都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