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海往事》Yumy

3、咱们说好了啊

　　他俯下身时，溅出了很好闻的烟草的气味，那味道很厚重，很沉稳，与他的作态孑然相反。苏醒醒偷偷瞟了他一眼：他应该比她年龄大一些，他闭着眼，微抬起头，勾出有棱角的下颚，睫毛在高耸的鼻梁处投下阴影，右侧的眉毛是断眉，在锋利的眉尾处像是被两条小河横截了的山岭，他的皮肤很白，衬得黑色的耳钉愈发阴郁，脸上还有刚才他父亲打过的痕迹，头发在额头上稍微扬起，又显得放荡轻浮了些。白色的马褂松垮地挂在身上，领口的扣子好几颗都没有系上，露出锁骨与结实的胸膛，靠近她那侧的锁骨上纹着一条精细的黑龙，连它每片鳞片都刻画地一清二楚。
　　她刚想回过头去，他迅速向下瞥了一眼，苏醒醒立刻吓得抽紧了身子，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他，可能是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的轻佻使她退缩、恐惧。
　　“怎么没见过你，新来的？”
　　“是”
　　他又低下头，看了她一眼，嘴角扬起一抹坏笑：
　　“长的还不错，犯什么事儿了？”
　　“迷路了。”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笑容咧的更大了：
　　“哪儿的人啊？”
　　“西京”
　　“西京，西京好啊，姑娘都比棠海的水润一些，爷我正打算着在西京建个分店呢。哦，对了，你应该知道吧，宇宁轩是小爷我的。”
　　苏醒醒不想搭话，她的耻辱感还没完全消化，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少爷，和丫鬟跪在一起还毫无羞耻之心，她也不想了解关于那所棠海的头牌青楼的一切。
　　见她不说话，他到说的更欢了：
　　“丫头，这府里弱肉强食，连我这种纯清之人都倍受迫害，你玩不转的。去我的宇宁轩当个领唱小姐吧，工作简单，钱还好转，二爷我不会亏待你的，嗯？”
　　苏醒醒想了想，觉得这也未尝不是条路，她虽之前家境富庶，可终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大家闺秀。父亲从商起家，也算是抓住了清末实业救国的那缕商机，歌女一样赚钱，何况又不是妓女，这也不算对不起苏家的列祖列宗。
　　“我歌唱的一般，你那里缺跳舞的吗？”
　　“嘿，爷我就喜欢爽快的人，不缺你也可以先跟着学，我那里啊——”他靠近了一点，在苏醒醒的耳边呼出话来：“就是养活像你这样惹人疼的姑娘的”
　　不得不说，苏醒醒浑身颤栗了一下，但她突然不再害怕了，她回过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就怕二公子您，养不起我。”
　　少女的容貌在眼前放大了：她小鹿般灵动的双眸，陷在周围修长的睫毛里，像是在草木中卧了一汪清泉，卧蚕下，眼角处，一颗小小的黑痣点缀出任性与大胆，小巧的鼻子、双唇微翘，微抿的嘴角和陡起的眉流露出英气与果敢。
　　潘柏宇看了她一会儿，随即转过头，长舒一口气：
　　“只可惜，宇宁轩被我家老爷子用军队封了，等我重整旗鼓，一定把你要了去。”
　　苏醒醒只感觉给她在寒夜里生起火的人又用一泡尿把它浇灭了，不禁咬牙切齿地说到：
　　“您在逗我玩吗？”
　　“怎么会？等小爷我搬倒了我爹、我大哥、大嫂这三座大山，到时候你别不信，这棠海，都将是是二爷我的。”
　　他边说边用拇指指了指自己，还很严肃，让苏醒醒不敢不相信他的豪言壮语。
　　脚步声再一次传来。
　　“苏醒醒，时间到了，出来吧！”
　　“你叫什么？苏醒醒？”
　　苏醒醒关于自己的名字从来懒得解释，族谱到她这一辈犯个醒字，没多少文化的父母绞尽脑汁给哥哥起名为醒海，到她这里实在没了头绪，干脆直接叫了两次。但她始终觉得，自己特殊又好记。
　　她尝试着站起来，无奈双膝痛的发麻。
　　“按着我的肩。”
　　她怜悯地看了一眼他，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挣扎的站了起来。她往前走了几步，停住回了头，发现他也在回头看她：
　　“哎，苏醒醒，我们说好了啊！”
　　“嗯，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