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仲心宛琴

16、茧

　　水池边。
　　路小蛮递了一张餐巾纸给莫天遥，可依旧被冷漠地拒绝着。
　　“天遥学长，你还好吧？”
　　“……”冰冷的水冲过莫天遥的脸庞，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阳光下惊艳地闪烁，衬着他俊气的容颜，似不真实存在的美丽。
　　路小蛮微微失神，双颊泛起了微红，像这样独处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呢。
　　“学长的脸色不太好，有没有受伤？”
　　一边没话找话地说着，路小蛮犹豫了一下，还是自然地伸出手，轻轻地拭着莫天遥脸上的水珠，他略有些凌乱的呼吸划过她的手，渐渐变得平静。
　　……离他，好近好近，好像可以听见他的心跳声，空灵灵的，不掺一丝杂质。
　　“谢谢。”平静的声音逸出薄唇，莫天遥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风中颤动。
　　“谢什么，学长是因为天远学长的事么，那个贺前简直是个混蛋！”
　　“……”
　　那一刻，路小蛮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背被溅上了几滴温热的液体，莫天遥脸上的水越擦越多，有些是冰冷刺骨的，有些又烫得灼人！
　　他，又哭了呢。
　　路小蛮心中柔软无比，纤长的手指滑过莫天遥的眼角，一串晶莹的泪珠就势滚了下来，“学长，你不要这样啊。”
　　“我们一直都以为，学长是个很冷漠无情的人，对什么都不在乎。可是，我们都错了呢，学长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学长最在乎的，是天远学长，你的弟弟，把所有的温柔都隐藏了，只给他一个人。”
　　“我……曾经答应他，只疼他一个人……”莫天遥的声音不复平静，依然那般华丽，却透出深深的悔疚，沙哑地像是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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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哥哥只能疼弟弟，只能疼我一个人！”
　　“好。”
　　“拉钩！”
　　“嗯……金钩银钩骗人是小狗！”
　　“哥哥不许做小狗！”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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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答应他要疼他，那么，为什么会又一次让他受伤？明明在心中发誓要守护他的，可是那誓言好重，重得，让人守不住……
　　莫天遥的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迷乱的目光让他感到阵阵昏眩，一阵剧痛自心底延伸，对于弟弟的担心瞬间扩大为无限的恐惧，儿时的誓言反复回荡在耳边。
　　难道，真的要失去他而食言？
　　莫天遥忽然用力抱住了路小蛮，用嘴巴抵住她的肩膀，死死地掩盖着他无法控制的哭声！
　　他的心，跳得好快。强忍的呜咽犹如呻吟在耳畔断断续续，冰蓝的眼泪宛似沫沫细雨，这真的是冰雪的王子么，保护的围墙因为突然降临的灾难而倒塌，而这个王子，原也有这样一个脆弱的灵魂。
　　路小蛮轻叹，慢慢拥住了正抱着她泣不成声的莫天遥，泪水点点滴滴濡湿她的肩头，就让他软弱一次吧，强装的冰冷，太累太累了。
　　“学长……”
　　心中静静地荡起幽深的涟漪，就是这般的感觉，虽然旋律很悲伤，却分明带着苦涩的幸福，甚至忍不住自私地想，就这样吧，就让时间这样停下来，让这一刻延续为永远。
　　莫天遥，路小蛮真的爱上你了，很爱很爱。
　　“学长，我……”犹豫着，两片红晕飞上女孩的脸庞，暗藏的心事忽然像花香一般散逸，氤氲于胸中，“我……”
　　“嘟比！”口袋里的手机很煞风景地响起，硬生生打断了路小蛮，“嘟比！嘟比！”
　　路小蛮脸色很不自然，看见莫天遥如梦初醒般放开自己，面容仍带着泪痕，却又重新披上了冷淡陌生的外衣。
　　皱着眉头按下接听键，话筒里传出了苏沫急不可耐的声音。
　　“喂，小蛮么，你知不知道天遥在哪里？死小子我拨了二十几次都没人听！”
　　“他就在我旁边啊，有事么？”
　　“哦，那你告诉他，天远醒了，让他快来医院！”
　　“真的吗？”
　　“嘟……嘟……嘟……”苏沫已经心急得挂了电话。
　　路小蛮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来不急告白了呢，可是，那个小子也终于脱险了，这是现在听到的最美丽的事情，不是么？
　　阳光暖暖地撒在地上，细细碎碎，一片金色的华丽。
　　水珠溅在阳光之中，折射出七色的绚丽。
　　那个金色光辉中长身而立的少年，仿佛是太阳送给大地的礼物，熠熠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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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醺的阳光洒进了病房，温暖而轻柔。
　　重症监护病房，除了这束金色的阳光，一切都是雪白的。
　　雪白的墙壁，雪白的病床，雪白的病服，还有……雪白的笑靥。
　　莫天远静静地躺着，唇角带着邪气般微微上扬。虽然还没有力气开口，可是那苍白的笑容，却透出了让人无比疼惜与安心的气息。
　　心跳监测仪连在他的胸口，一起一伏，是这个病房中唯一的声音。
　　莫天遥沉默地伏在病床前，同样苍白的面容，氤氲着温柔与宠爱。一对兄弟，两只交握在一起的手，纤瘦而优美，只是一只温暖，一只冰凉。
　　不需要说什么，因为是兄弟，所以就心灵相通，你痛，我亦痛；你伤，我亦伤。莫天遥轻轻摩挲着弟弟的脸庞，感受到指尖宛转的轻柔呼吸，心才慢慢平静。
　　“好美哦……”路小蛮趴在玻璃上，看着病房里那一模一样的两个少年，仿佛是双生之花，绽放着无与伦比的美丽。
　　心，蓦然间变得很柔软，看着莫氏兄弟相对无言，可是眼角眉梢，明明都已了解了彼此的心意，痛要一起痛，幸福也要一起幸福。这一刻，真的不忍打扰这一份温情。
　　“他们两个，一直都那么奇怪呢。”不知何时，苏沫又出现在了路小蛮的身边，迷糊的笑容留在那温和的面孔上，隐隐透出一份慵懒，“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恋人呢，真是的。”
　　恋人？呵呵，路小蛮痴痴地笑。“是因为，他们是兄弟吧，传说孪生兄弟，多半是由一个灵魂变成的。”
　　“兄弟啊……”苏沫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同样是兄弟，差别咋就那么大呢？莫天遥可以轻易驯服莫天远，把小狮子变成小猫，可为什么每次自己总是把弟弟由小猫变成狮子呢？唉，真失败！
　　苏沫挠挠头，看了一眼手中的表单，天，还有N多病房没查耶！“小蛮，不进去看天远么？”
　　“嗯，等一下好了。”
　　“那我先去查房了。”
　　苏沫匆匆离开，转过走廊的时候，似乎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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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小蛮怔怔地向病房里张望了片刻，最终还是小心地推开了房门，走了进去。
　　“天远……”
　　“学长”两个字，被硬生生堵在喉咙里，一个修长的宝蓝色身影如游魂般飘进了病房，一下子揽住了路小蛮的纤腰，笑容妩媚却又纯洁。
　　“天远，我和小蛮来看你。”
　　一大束“蓝色妖姬”从天而降，把纯白的病房抹上了淡蓝的妖冶。
　　莫天远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沉沉地望着拥在一起的路小蛮和苏忆寒，一抹痛色流入眼底，心，为什么又开始淡淡地痛了。
　　心电图上的线条紊乱了几次，才恢复正常。
　　“你……”路小蛮惊诧地说不出话来，这家伙是什么妖怪，怎么老是突然出现，“你放开……”
　　“天远！”苏忆寒笑靥如花，用紧紧的拥抱堵住了路小蛮的嘴巴。“天远，你的身体好些了吗？我刚刚才听说，立刻就跟小蛮赶过来了。”
　　心电图上的线条再次出现紊乱，“嘀嘀”的声音呈现出不规律。
　　莫天远微微皱起了眉头，可是却说不出话来，手指渐渐抓紧，却又只能无奈地松开。
　　“哎呀，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我和小蛮都快担心死了……”苏忆寒依旧滔滔不绝，笑容更为动人。
　　莫天远索性闭上了眼睛，单薄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
　　“够了！”觉察到弟弟的不快，莫天遥厌烦地蹙眉，“天远需要休息，你出去！”
　　“哎？”
　　“出去！”
　　冰冷的汗珠沁出莫天远的额头，他的嘴唇又微微泛起了紫色，强忍痛苦握住兄长的手，女人，你跟苏忆寒到底怎么回事！
　　“那，天远你好好休息，我和小蛮先走了。”苏忆寒讪讪地笑着，不容分说拉着路小蛮出了病房。
　　莫天远陡然睁开眼，琉璃般晶润的瞳仁里，一行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走廊。
　　路小蛮被苏忆寒连拖带拽地往医院外面走，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少年，力气还蛮大的，路小蛮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力，只好任由他摆布。
　　“喂喂喂，你放手！快放开我！”路小蛮的大叫引得路过的医生护士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可是苏忆寒只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冷冷的笑声滑落，仿佛一个来自地狱的修罗。
　　一直将路小蛮拉到宝蓝色的保时捷前面，苏忆寒紧紧握着她纤细的手腕，像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了，漂亮的脸蛋儿此刻显得狰狞！“上车！”
　　路小蛮疼得眼泪汪汪，却仍不肯低头，用一只手死死抵住车门，她瞪着那双冰冷的淡蓝眼眸，那里，有一种令人叹息的悲哀，“你要带我去哪里？”
　　苏忆寒纤长浓密的睫毛覆下来，镇压了自己的情绪，冰冷的手指轻巧地掠过路小蛮的鬓发，滑到她的下颔，忽然力道就变得粗鲁而野蛮！“你对他们笑的样子，真是讨厌！”
　　“哈？”路小蛮微怔，身体随即被很不客气地推了一下。用近乎绑架的方式把她关在这漂亮的车里，苏忆寒嘴角微妙地上扬，一个不复纯净的笑容。
　　带着路小蛮绝尘而去，苏忆寒很用力地踩下油门，纤细地不像话的手指狠狠地握着方向盘，与记忆里那个虽然有些奇怪但天真可爱的淡蓝少年，简直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