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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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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人相携着手,到嘉宾桌敬酒。端酒的女侍恭敬跟随其后。
轮到庭韵这一桌。
周先生两手端酒杯,与其他人招呼。眼神带过她,在佳明身上停两秒。
“祝各位有一个美好夜晚!”他笑盈盈,意气风发。
周先生给结束语,众人给“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夫妻同心、白首偕老”等祝词。
这时有人来找周先生说话,他抱歉走开。
章小姐并不以为意,端起酒杯,再次向这一桌客人的到访表示衷心感谢。
她的视线扫过庭韵,并无任何变化。
章小姐正要转身离开,庭韵叫住她。
“章小姐,可否借一步说话?”
章小姐一脸疑惑地看看她,那神情像极面对陌生人提出不合理请求时的无奈。
“您是?”她问。
“我姓许,章小姐不认识我?”庭韵站起来。
那章小姐一怔,似乎更加疑惑,面上拂过一丝“我该认识吗”的尴尬,随即镇定。
“有什么话,请在此说吧。”她嘴角扬一扬,眼波澄澈带懵懂。
对方眼睛里有股胸有成竹的坚定,让章若云不能轻易拒绝。
客场作战,对方有名分加持,更自矜身份,现出一副不曾听过她许庭韵名号的姿态。
呵呵。
那便是彻底否定某某人存在,既不存在,何谈威胁。太太们惯用好伎俩。
章小姐亦来自大族,这种戏码想必从小浸淫,再加上好天赋,演技或许早已赶超选美小姐出身的一线花旦。
从动作表情到眼神,丝毫无破绽。
连消带打,让她许庭韵的出现至滑稽。
“章小姐,恭喜订婚。”她声音低低,周围人声喧哗,不仔细听便听不清楚,“我想,我们也应该正式照一个面。”
章小姐近前两步,凝视她,“抱歉,我对数目字记忆甚佳,对各色人脸的识别迹近于盲,许小姐,我们在哪见过面?”
庭韵笑一笑,人与人的渊源不必见面便已扎根。
“我们没见过面,但或许有许多共通处。”
从审美恒定角度,这推测合理。
不过两人并不相像,庭韵白肤,五官秀气,瓜子脸。章小姐肤色偏深,丰唇高鼻,像拉美系美人。
“哦?”章小姐疑惑,“许小姐想说什么,如你所见,作为今日女主人,尚有许多杂务要做。”
庭韵已感知到她语气里的不耐。
目光扫出去,捕捉到周先生还在远处应酬,有时挥舞一只手,高声笑,三人似谈得十分投机。
庭韵注意到,他今日已断断续续饮了不少香槟酒。
“医生说,周先生的身体状况不宜饮酒,虽然是你们大喜的日子,但还是希望你能劝劝他。”
她想说:“女人的名字是软弱,你与我,都在他鼓掌。”
但最后只得这一句,又转身回望他一眼。
周先生认定她敦厚。他至有识人之明。
章小姐问:“许小姐是我未婚夫的看护士?”
她答:“不是。”
章小姐眉毛聚拢,她今日画很高扬的眉。这时,眉峰更显陡峻。
这变化只是一瞬,很快,眉头舒展,了无痕接。
章小姐又是那个好心情好涵养的高知名媛。
“尊夫的健康我自然会看顾,不劳许小姐费心了。”
未婚夫已简称为“尊夫”。
“我已费心十年,习惯成自然。”
庭韵苦笑。
章小姐“哦”一声,似恍然大悟。
“那,今后不必了。”她嫣然一笑。
两人脸上始终挂着笑,不明所以的旁人看过去,只以为是好友叙旧。
不过周先生的新人旧人对面叙话,恐怕内容精彩。
上流人士亦有八卦心,不过人人节制,自矜身份,明面上只当岁月静好,国泰民安。
“章小姐,决定权并不在我。我已决定与你和平共处,特来照一个面,有一日在社交场遇到,彼此不必太尴尬。”
她坦承此行目的,但那不完全是。
“另外,称呼尊夫二字,未免为时过早。”
章小姐似一时气噎,胸潮起伏,不说话。
庭韵忽然有些厌倦,灯光、美酒佳肴、香车美人,周先生成竹在胸、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以及章小姐手上的大颗白钻石,件件让人生厌。
想打烂这一切——造一个新世界出来。
这十年,锦衣玉食,按说不该起抱怨。
有时午夜梦回,梦到一个小女孩,愁眉苦脸坐在教室。老师问,还有谁没交学费?那女孩头更低,颤巍巍举手,全班目光扫过来。
有好事者高呼她名字,指给老师看。
隔20年,她仍记得女孩当时的表情,混杂厌恶与绝望。灵魂缩起来,再不欲舒展。
差一点,她便是那小女孩。
忽然有些眩晕,灵魂与肉身分开,眼睁睁看肉身倒栽,无能为力。
此时恰好有上酒水的侍者经过,庭韵直直撞过去,稍后,模糊分辨出玻璃碎裂声,似泉水汩汩,比人造乐动听许多。
耳边有一个熟悉声音喊,“许小姐,你怎么了,醒一醒。”
世界黑甜。
庭韵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寓所。
客厅传出轻微争吵声。
她努力集中涣散心神。
只听阿欢说:“梁先生,多谢护送许小姐回来,医生已看过,并无大碍。许小姐醒来只是时间问题。都是女眷,外客不宜久留,还请速速打道回府。”
阿欢维护她,也维护周先生。
佳明说:“我只等到许小姐醒来,以尽友望互助之谊。”
“请留下号码,待许小姐醒过来,我立刻打电话到府上告知。”
阿欢似护崽母鸡,态度强硬。
“我要亲眼见到才放心!”
大凡一英俊男子对某女郎有非同寻常情愫,旁观者多半能体察。
阿欢并不迟钝。
“阿欢……”她叫,发现嗓子粗噶,声音微弱。
阿欢即时奔过来。
“小姐,你醒了!医生说是低血糖,你一整天不曾吃东西是不是?”
嚯,原来是低血糖,并非绝症。
她动动手指,发现小臂上缠一圈纱布。有痛感信号传进大脑。
“摔倒时被碎玻璃片割伤,所幸伤口不深,医生说若处理得好,不会留疤痕。”
佳明不知什么时候进卧室,声音轻柔,看牢她眼睛。
“呀,你怎么进来?快快出去!”阿欢低呼,表情像极阻碍高中生女儿恋爱的操心老母亲,看年轻男子个个似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