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要有主角的样子》边路

4、江湖（四）

　　管事差了小厮将他带到客房稍坐片刻。

　　客房内的香炉燃着好闻的熏香，倒让他连日来的疲惫舒缓了许多。小厮倒完茶就出去了，他等了一刻钟左右，成掌柜才姗姗来迟。

　　这人生得矮胖奇丑，穿得花里胡哨，每走两步身上必定叮咚作响。再仔细往他腰间一看，只见金银配饰挂满一串，令人怀疑成掌柜的身高就是被这些约有二十余斤重的累赘压垮的。

　　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回头却没看见人。低头一看，只见一个矮胖的小人站在他脚边，倨傲的抬着头道：“喂，人头呢？”

　　他：“……”

　　成掌柜嗤笑一声：“看你两手空空眉目鬼祟，我成某人一瞧就知道你定是想上门骗吃蹭喝的无赖之辈。你这一身穷酸拿什么跟我成某人做买卖？你可知道我成某人……”

　　口若悬河自说自话的成掌柜听得他想杀人的心都有了，他喝道：“给我住口。”

　　“不就是人头么，我给你。”

　　成掌柜话一顿，半信半疑道：“你藏哪儿了？”

　　他面无表情的掀开面纱：“在这。”

　　成掌柜失声尖叫：“我不要活的。”

　　他娘的，绕是他见多识广也没料想到传说中的成掌柜居然是如此蠢钝的货色。

　　成掌柜边说边连连后退连滚带爬，倒把他看笑了。还知道跑，可见也没蠢得走不动路。

　　他拔剑拦住成掌柜，还未开口就见对方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抱着他大腿痛哭道：“少侠我求求你放过我，我上有老下有小中间有十七房妻儿。这店您看上什么尽管拿，路上盘缠不够了我给您，二十万两够不够？！”

　　这人的眼泪鼻涕糊在他大腿上，嘴里还在叫嚷着求饶。他太阳穴突突地开始跳动，他咬牙切齿道：“你若再不住口我就割了你这舌头喂狗。”

　　成掌柜立刻捂住嘴巴连连后退，他将剑悬在对方颈间威胁道：“接下来我问一句你答一句，再扯什么老娘妻儿你就在黄泉路下见她们吧。”

　　“是是是，少侠您尽管问，我成某人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纳闷对方这谄媚的神色怎的他却越瞧越想打。

　　“我问你，神医鹤云仙在哪儿？”

　　成掌柜立即叫道：“小人不知啊，实不相瞒这神医鹤云仙还拖欠小人尾款无数，这些年小人也在四处寻他啊。”

　　“你撒谎，前些日子还有人看见鹤云仙在你这里出现过。”他冷冷道。

　　成掌柜一副遭了天大冤屈的神色，“小人冤枉，小人是真不知道。”

　　“好。那你说，你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什么时候？”

　　“三年前。那时他来问小人要了几味毒物，债款就是在那时候欠下的，小人因为太相信他了竟让他连定金都没给就走了……”

　　他打断道：“他要了什么？”

　　成掌柜老老实实道：“蜘蛛蜈蚣蝎子蛇，皆是剧毒之物。”

　　他眉微挑，心下想这神医莫不是去当毒医了。又听成掌柜道：“我听神医后来又说，他要去西域拜访一位友人，有件事不知是否能成，要去问个清楚。”

　　“他有跟你说是什么事吗？”

　　成掌柜摇头道：“没有。小人也不清楚。”

　　早知如此，他先前就不杀那西域来的老蛊物了，没准还能从对方嘴里打听到什么。

　　成掌柜见他沉默不语，小心问道：“少侠，我什么都说了，您可以放了我吧？”

　　他嫌恶的看了眼对方一脸的眼泪鼻涕，“滚吧。”

　　转念一想，又叫住了那迫不及待往外跑的蠢货：“慢着。”

　　成掌柜脚步一僵，他疲惫的揉了揉眉头道：“给我抓一些医治内伤的药来。”

　　他修习的武功乃是至阴，跟少冥长老至阳的生生不息相生相克。这些日子体内的生生不息掌犹如一道禁止，每当他想运功调息，两者必定相冲在一块，叫他无从下手。

　　此刻调息失败，他又硌出一滩血。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西域找那神医一趟，这时房门忽然被敲响，店小二在门外喊道：“客官，您的药煎好了。”

　　“进来。”

　　店小二将煎好的药放在桌上，对他笑道：“客官，您先喝。我等您喝完收拾了再走。”

　　“这药这么烫，不如给你先喝了罢。”话音刚落，他已起身抽剑将药碗扫向店小二。

　　那小二见此神色未变，指尖飞起毒镖打落药碗，只见那碗药一落地就腐化出阵阵毒气。

　　他冷哼道：“果真是家黑店。”

　　那店小二抽出腰间的软剑，“今日我就来领教你这魔头的厉害。”

　　他不欲与这宵小鼠辈多言，直接提剑出招。

　　才不过几招功夫，那店小二心下一沉，这魔头不似外界传言得那么虚弱不堪，重伤逃命，反之对方的每一下出击都叫人近乎招架不住。

　　他又飞起几枚毒镖，这魔头微微冷笑，一个飞身用剑将毒镖又弹了回来，快得叫他来不及躲闪，硬生生受下了自己的毒镖。

　　这魔头又一脚踹在他的心口，他只觉胸口一阵剧痛，叫他张口喊不出什么就已喷出一摊血。

　　他躺在地上，眼见那魔头提着剑朝他走来。他恐惧道：“少侠，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知错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这江湖中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您想知道什么，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您饶了我这条狗命。”

　　这番话起了作用，那魔头神色松动道：“你可知道神医鹤云仙在哪儿？”

　　“知道知道，神医鹤云仙啊……”

　　那人故意装作惧怕，哆嗦着身体，实则攥紧了手里的东西，待他心下不备的时候掷去。

　　四周立刻漫起浓雾，他喝道：“找死——”

　　他一剑下去却刺空了，那人早已不知道逃去哪儿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屏住呼吸用内力破檐而出。一路往山林中寻去，好不容易寻到一处无人打搅的洞穴，就立刻开始运功疗伤。

　　这时体内又涌起一阵蠢蠢欲动，他知晓定是血瘾发作。但他现今又能去哪里弄血？

　　洞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这脚步声朝里走来没有丝毫要遮掩的意思。他握紧剑警惕的望着洞口，就见这几日都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的那个人走了进来，手中还提着一个人头。

　　那人将人头丢到他身旁不发一言。他低头一看，竟是刚才那逃走了的店小二。

　　他不再思索，抓起人头就往断口处舔去，将溢出的血吸吮得干干净净，他得到满足柔软下来的眉目叫那人心下微颤。

　　对方静静看他，待他心满意足后，凝视他面上的血问道：“事到如今，你后悔么？”

　　他先是沉默，继而脸上逐渐露出奇异的怪笑，“后悔？我一丁点都不后悔。”

　　“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道我的名头，这世上若有人胆敢瞧不上我，那我就一一杀过去，杀得他们到头来不管是恨还是怕都只能记住我的名字。”他的目光变得轻蔑又疯狂，说到后来竟隐隐有了几分狂热。

　　那个人没有说话，当他的剑抬起的时候，那人也没有闪躲。

　　他用剑挑开那个人的面纱，当看清面纱下的那张脸后，他的眼神陡然一变。他定定的看着那个人，缓缓念出那个名字：“万蔌然。”

　　只是瞬间，他又微微一笑地抬起了剑：“那就出招吧，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