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居浮事》璎珞缤妃

5、《天居浮事》第四章

　　回到柳府已是深夜。柳逸痕却是一直等在门外：“兮儿，你去哪了。”没有责备，没有疑问，有的只是满满的担心。

　　“哥哥…”柳倩兮思来想去，还是静静的低下头说了实话，“我…把那个大汗给放走了。”

　　柳逸痕的剑眉拧成了结，但是语气依旧平淡而温柔：“兮儿，你可知道，若是换了旁人，必定是要株连九族的。”

　　柳倩兮点了点头，她对自己哥哥并没有高声训斥自己这件事一点也不惊奇。叹了叹气，柳逸痕道：“你这么做肯定是有你的理由，不如让哥哥猜上一番？大约…这大汗是个不知情的，只是被另一番势力阴了一次吧？”

　　柳倩兮惊讶的抬着头，踮起脚一把揽过柳逸痕的脖颈：“果然我哥哥什么都知道！”

　　“你这鬼丫头怕是又拿出收买人心那一套了吧？”柳逸痕伸出手抚了抚柳倩兮的头发，自己也不是傻子，在大殿上他也看出了六七分，本就是打算明日向皇帝求个情的，如今倒是省了。

　　柳倩兮故作生气的轻轻在柳逸痕肩膀上打了一拳：“什么叫收买人心，说的我好像多阴损一样。”

　　第二天柳倩兮就匆匆进了宫，才走到御花园便听说了皇帝因那尔罕从牢中逃出的事情而龙颜震怒。柳倩兮有些抱歉的笑了笑，然后朝着养心殿去了。

　　刚到门口，就听得里面传来声音：“燕怀熠，你是太后的侄子就可以为所欲为了？私自放走死囚？！是不是日后还要骑到朕的头上？！你真是胆大包天！”

　　“臣有理由说服陛下，还请陛下听臣一言。”

　　“朕不听。朕不听！来人！拖出去给朕打四十…不行！打八十宫棍！”宇文项昀真是气急了。柳倩兮知道因着燕怀熠是太后的人，皇帝向来是对他有着些许忌惮的，而这一次…皇帝显然不知道忌惮两个字怎么写了。

　　宫棍便是用带着尖刺的木棍，打在受刑者的背部，每打一次尖刺都会没入背部的肉里，用来责打犯事的宫人或者穷凶极恶的臣子，这八十宫棍下去人还能活么？

　　燕怀熠也不辩解：“八十宫棍之后，请陛下听臣一言。”

　　门开了，燕怀熠走了出来，看到了立在门边不知道进还是不进的柳倩兮。柳倩兮满腹的疑问，刚要开口问询，就听燕怀熠沉声说道：“你只需要记住，这件事是我做的，和你无关。”

　　门外燕怀熠跪在地上，柳倩兮看着宫棍打在他的身上，他皱眉，却不出声。

　　“陛下您又冲动了。”柳倩兮极力思考着该怎么说怎么做，有了准备之后大步迈进养心殿。

　　“同昌来啦。”宇文项昀本皱着的眉头在看到柳倩兮的那一刻立刻就舒展了。

　　柳倩兮看着满地的狼籍，就知道宇文项昀又摔了不少东西，她赶紧递上旁边的茶，然后才开口：“陛下您可赶快叫停吧，万一打出个好歹来谁还能和大宛匹敌。您是打算让叔父重新上战场吗？就算叔父依旧和当年一样骁勇善战，您就真放心让他打头阵啊。再不然您是打算把铭轩哥哥从銮仪卫统领的位置上调到前线打仗？铭轩哥哥到底不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况且把銮仪卫交给别人管理您能放心吗？再不然就是我家那位正四品副将，时不时的被您当做宣抚使、节度使来用的哥哥，一直也没什么机会上前线，顶多就能充当个援军。您自己想想还有谁能带兵。”

　　燕怀熠是天启的不败战神，几年前大宛进犯天启的时候，燕怀熠作为年轻的新将一战成名，把大宛打的溃不成军，之后便一直保持着不败的战绩，虽然有顾铭轩这几位少将军，但是燕怀熠依旧是主力军的统领。宇文项昀这才赶忙出去制止了宫人的动作，柳倩兮随即也跟了过去，站在门里看着。

　　四十宫棍已经打下去了，燕怀熠虽是伤痕累累却依旧轻轻松松的起身，看着养心殿门前的宇文项昀：“臣挺得住，请陛下听臣一言。”

　　“行了行了烦死了！朕不听！来人，送抚远将军回府！赶紧从朕眼前消失！免得朕心烦！”宇文项昀大手一挥，然后转身进了养心殿。

　　“同昌，你说他…他…他这是明摆着和朕作对吗！私自把死囚放走，真是无法无天，无法无天！”宇文项昀坐在椅子上，还是没忍住怒火，又把桌上的奏折一股脑的全都丢到了地上。

　　“陛下，您可知草原西帐阙氏，有一子名为那尔图？那尔图意图篡位，而现在的那尔罕说的好听点叫大汗，说的不好听点呢。他连实权都没有，甚至连昨夜发生的事情他都毫不知情，让他出使天启无非是为了借咱们天启的刀替他们杀人。”柳倩兮坐在一旁娓娓道来，她稍稍顿了一下，见皇帝脸色稍缓才继续说下去。

　　“如果将他处死了，那尔图和西帐阙氏便会一举而起，可不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吗。此时若他们攻来，必会两败俱伤，这才刚平静多久啊，好不容易大宛消停了一年多，难不成又要开始对付草原啦？把他放回去，就算卖了个人情给他，至于他和那尔图的事顶多算是他们草原的内斗，咱们插什么手。那尔罕若有了实权，日后必会与我们结成同盟，共同对抗大宛。倘若真的是那尔图赢了，他们内斗这么久，国力也得衰弱不少，到时候坐收渔翁之利不是更容易吗。”

　　宇文项昀沉思良久：“可那尔罕凭什么会帮助咱们呢。若是他因燕怀熠放了他而帮助太后…”

　　柳倩兮笑了笑，美目中闪着精明的光，从袖中拿出那个骨笛：“昨夜我可是看着那尔罕走的，还和他说了不少的话，他说若我日后有需要他必会倾力而助，我就放他走了。我们若是真的助他掌握实权，那么他日后自然是我们这边的。不然您说我今天进宫是为了什么呀。”

　　宇文项昀看了看柳倩兮手中的骨笛而后抚掌大笑：“景儿有你这样的贤内助必定如虎添翼啊，将他交给你朕就放心多了。”

　　柳倩兮又怎会听不出宇文项昀有赐婚之意，赶忙想办法拒绝：“同昌既为公主便要为兄长考虑，我不给他添麻烦也就是了，怎担得起贤内助这样的赞誉。”

　　宇文项昀顿觉尴尬，便将这事敷衍了过去：“同昌冰雪聪明，怎么会给景儿添麻烦呢，哈哈哈…”一句兄长，便已注定两人的关系永远是兄妹，公主和太子，怎么会有任何结果呢。皇帝纵使有意也只能暂且作罢。

　　出了养心殿，柳倩兮长出了一口气。皇帝一言不合就想着赐婚，让柳倩兮着实是受不了。

　　刚走了不远就见柳逸痕匆匆赶来：“怎么进宫不叫上我，你没事吧？刚才我看到了抚远将军，听说是赐了宫棍？”

　　柳倩兮淡淡的说道：“我倒没什么事，但是抚远将军他…他和陛下说那尔罕是他放出来的……”

　　柳逸痕本就对这个孤僻嗜血的燕怀熠充满了戒备，这样一来更是觉得燕怀熠不安好心。然而还没等柳逸痕发作，柳倩兮的下一句话让柳逸痕更加不悦：“刚才陛下还有要把我赐婚给太子哥哥的意思呢！幸好我想办法搪塞过去了，不然我就完了！”

　　略有些霸道的揽过柳倩兮的肩膀，柳逸痕的声音平淡却又坚定：“我家兮儿不着急嫁人，反正有爹爹养着你，日后哥哥也可以养着你。”

　　“哥哥你又来了！你也到娶亲的年龄了你知不知道？从去年开始爹爹就急着给你张罗，你倒好，愣是躲出去三天才回家。你和铭轩哥哥一个样，文舞也说他们家最近才为铭轩哥哥张罗婚事，虽然说想嫁给你的能甩出一条街去，但是你总要挑一个吧？”

　　柳倩兮锤了柳逸痕一下，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惹得柳逸痕发笑：“什么时候有和你一样完美的我再娶亲也不迟呀，你看父亲不也是二十五岁才和母亲成亲的吗。”

　　“哼，一个是你妹妹，还一个是你娘，难不成你还想有第三个？怎么可能什么好事都被你占去呢。”

　　柳逸痕但笑不语。二人打打闹闹的走出宫门。

　　燕怀熠才刚刚回府不久，燕太后就去了抚远将军府。

　　“一向无人踏足的将军府，太后竟愿意踏足？”燕怀熠坐在椅子上，半裸着背，由着下人擦药。

　　燕太后阴沉着脸：“哼，哀家当你有多大本事？竟然放走了那尔罕？！你可知道哀家…”

　　“不就是你和那尔图暗中勾结？那又怎样。”

　　燕怀熠不以为然的语气更是彻底激怒了燕太后：“燕怀熠你可别忘了你现在拥有的这一切是谁带给你的！那尔图是我们的盟友，你放了那尔罕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帮我们？！”

　　燕怀熠起身，虽然背上全是伤痕，也丝毫不能掩盖他的杀气：“太后，我肯帮你和五皇子仅仅是因为我姓燕，你是我不想承认的姑母，贤妃是我不想承认的姐姐罢了。可如今我竟没料到，你们竟然想要弑君。我对五皇子和太子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但皇帝是个明君，我绝对不允许一位从前朝荒淫无道的统治下将百姓救出的明君横死。”

　　“呵，哀家倒是没发现，你的话也能这么多。”燕太后气的冷笑，“当真是能言善辩得很。”

　　“更何况，你们连无辜的人也要赶尽杀绝。”燕怀熠又继续说了下去，“我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送客吧。”

　　燕太后吃了个闭门羹，虽有怒气也只得恹恹的回去了。

　　过了几天，顾文舞又闯进了柳府。

　　“逸痕哥哥，倩兮姐姐！你们快随我来！”不由分说的，顾文舞拉着柳逸痕和柳倩兮就往门外走。

　　柳倩兮一头雾水，探寻的望向柳逸痕，后者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文舞，你这是拉着我们去哪啊。”

　　“我家啊，我家要出事儿啦！要出大事儿啦！”

　　顾文舞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柳倩兮顿时惊了一下：“怎么了？！可是太后娘娘又做了什么？！”

　　顾文舞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惹得人家误会了，赶忙解释起来：“不是不是，是我大哥，爹爹说给大哥定了婚事，正好现在是春庆，干脆趁着大日子把事情都定下来，现在已经带了人来相看了，我大哥……”

　　“原来是这事儿，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去啊哈哈。”柳逸痕一听说是顾铭轩要娶亲，也来了兴致，都没等顾文舞说完就直接走出了门。

　　“诶！逸痕哥哥！哎呀你倒是听我说完呀！”顾文舞和柳倩兮追出去，一起上了停在门口的马车。

　　马车里，此刻正挤着五个人，把整个马车的空间全都占满了，柳倩兮、柳逸痕、顾文舞，还有顾铭轩和顾萧恒，神色各异。

　　“你们三个是成心耍我吗……你不是应该在家？”柳逸痕的脸色都变了，丝毫没注意到顾铭轩的脸色比他的还要难看上许多。

　　“明明是哥哥没听小舞说完就赶着去凑热闹。”柳倩兮掩着嘴笑起来，“现在却怪上铭轩哥哥了。”

　　“对嘛！逸痕哥哥根本从来都没听我把话说完过。爹爹是选好了人，但是我大哥不干啊，死活都不见一面，非要找你们来帮他逃婚。”顾文舞快人快语，还没等顾铭轩开口，就把事情全都讲明白了。

　　“那你未来嫂嫂到底是哪位啊？铭轩为什么不同意？”

　　顾文舞脸色顿时变僵硬了起来，向来处变不惊的顾萧恒脸色也有了些许变化，这样的表情更让柳逸痕坚信了原先的想法：顾铭轩这么不愿意娶的人，十有八九不是什么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