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居浮事》璎珞缤妃

2、《天居浮事》第一章

　　嘉猷二十五年冬，春庆在一场小雪中悄然而至。春庆无疑是天启最热闹的节庆之一，而作为重臣之女，柳倩兮在春庆这一日自是要进宫参加宴会的。还未到日子，各家各户就已经紧锣密鼓的忙活起来了，柳府自然也不例外。

　　入宫前一天，本应是开开心心的日子，可柳府却差点翻了天。

　　“逸痕，我带…”还没等顾铭轩说完，顾文舞就从顾铭轩的身后跳了出来，在前院就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倩兮姐姐，是小舞来啦！”

　　堂内，柳倩兮不紧不慢的走出来：“小舞你看你，定是闹的铭轩哥哥又头疼了吧。”

　　顾文舞甩了甩自己的辫子，笑得眯起了眼睛：“大哥才不会头疼呐。”

　　顾铭轩闻言赶紧说道：“这还不头疼吗？好端端的坐个马车，萧恒还未上车你就故意惊了马，你这丫头就是让父亲惯坏了。”

　　这时候门外闯进来一个人，本是谦谦君子的他此刻却是狼狈不堪，他直奔顾文舞，举起扇子作势就要打：“顾文舞我打死你！”

　　闯进来的便是被顾文舞赶下马车的顾萧恒，气势汹汹的样子让人半分都看不出他是个读书人，见势不妙，顾文舞赶紧躲到柳倩兮身后寻求庇佑。

　　“哥哥你赶紧带他去换身衣服，我先带小舞去我房间啦。”柳倩兮看着面前这个狼狈的人，赶紧拉着顾文舞的袖子把她往后园扯。

　　两人在回廊上一边走一边随便聊着。

　　“怎么今儿突然来找我了？”

　　“就之前在你房间里看到的那把镶金匕首啊，我打算再来看看！”顾文舞还记得第一次看到那把匕首的时候自己两眼放光的样子。

　　“瞧你望眼欲穿的样子，早看出来你喜欢，本就是打算明日送你的。”柳倩兮看着顾文舞提起那把匕首就立刻神采奕奕的样子，强忍着笑意道，“一会儿你直接拿走就好，算我提前送你了。”

　　“真的？！倩兮姐姐果然最好了！”

　　走到柳倩兮房间门口，顾文舞笑着推开门却看见一个不速之客。

　　“倩兮，你看看我穿这个好看吗。”是杜嫣然，手拿一件华美的衣服在身前比试着。这杜嫣然原是杜家独女，只是家道没落，幸得柳倩兮一家百般照拂，也是柳倩兮的挚友。虽说杜嫣然和柳倩兮的关系不错，可顾文舞和她却是半点都不对付。

　　柳倩兮还未说什么，顾文舞就快步走上前，如同见到了什么妖怪一般：“你给我放下！”

　　杜嫣然听了这句话，没好气的白了顾文舞一眼，然后转向柳倩兮：“倩兮，明天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宫吗？我也想去看看宫里的庆典是什么样子的。这个衣服借给我吧，反正你的衣服那么多。”

　　柳倩兮笑道：“可以啊，你喜欢便送给你吧。那明日你早些来，到时候和我们一起走。”

　　这下顾文舞彻底不乐意了：“倩兮姐姐，她是什么人啊，干嘛和我们一起去！”

　　“你说谁？！”杜嫣然眉一横，彻底和顾文舞杠上了。

　　“说的就是你！”顾文舞在吵架、打架这些事情上从来都不会示弱，“你都多大了，规矩都不懂吗？”

　　“我不懂规矩？我可比你这个成天喊打喊杀的疯丫头懂得多！”

　　“你比我懂得多？比我懂得多你不知道瑰紫宫服只有嫔妃和公主才可以穿？”

　　“是倩兮送给我的，我自然可以穿。”杜嫣然涨红了脸，但气势丝毫没有变弱。

　　“送给你的？是你自己恬不知耻要的吧？！”顾文舞见杜嫣然这么强词夺理，瞬间开启了连珠炮模式，“就算倩兮姐姐给你了，你不先看看自己吗？糟蹋好东西不可耻吗？再说了，什么东西能要什么东西不能要你没数吗？只要你看好了的东西不管合不合规矩就能直接要？整个天启都是你家的？现在你还有理了？”

　　“我的事用你管？一个连家教都没有的疯丫头还在这对我说教？”

　　“我没家教？你再说一句！”

　　“小舞。”柳倩兮轻声示意顾文舞不要吵了，但是却丝毫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两个人剑拔弩张，越吵越凶，声音也越来越大。

　　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在后园闲逛的几位，他们匆匆赶过来，就看到两个人越吵越大声，而且顾文舞已经开始挽袖子准备动手了。

　　“小舞！”顾铭轩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拽住顾文舞，防止她动手。他可清楚得很，若是动起手来，依着顾文舞的脾性，非得把杜嫣然打出个好歹来不可。

　　“大哥你别拦我！今天我要是不打她一顿我就不姓顾！”顾文舞挣脱不开顾铭轩束缚着她的胳膊，直接朝着杜嫣然飞踢一脚，不偏不倚的踢到了杜嫣然的膝盖。

　　“你踢我？我跟你拼了！”杜嫣然吃痛，然后伸出手就要朝着顾文舞脸上招呼，结果却被柳逸痕拽住了手腕。

　　柳逸痕的脸上带了些怒意，声音也压低了不少：“别在兮儿的房间里闹！出去。”

　　柳倩兮疯狂的给杜嫣然使眼色，她这才拂袖离去，临走的时候还没忘了带走那件宫服。

　　春庆就这样到了，太子宇文景也带着宇文佑一起早早地等在宫门前了。一行人随着他们进了宫，柳瑞卿带着夫人叶氏和顾胥之及其夫人孙氏先去了凤栖宫，留下小辈们在御花园里闲逛，几人说说笑笑，又恰好遇到了二皇子宇文傲，一行人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去了百宴殿。

　　宴会开始后，柳倩兮左边坐着的顾文舞立刻被上桌的吃食吸引了，而杜嫣然则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对面坐着的朝臣。

　　杜嫣然突然指着对面的一个人道：“倩兮你看那个人是谁？怎的从没见过？”

　　柳倩兮顺着她的手看过去，正是柳逸痕的方向。

　　柳逸痕一身白色长衫，腰间别着一把剑，头发却是随意地束起来，像是俊朗飘逸的江湖中人，却是丝毫不像少将军的样子。

　　顾铭轩身着一袭暗红色长袍，头上戴着一顶紫金冠，的确是有顾胥之当年的风范。

　　顾萧恒也着白色长袍，手中却持一把折扇，长发束起一半，下半部分散开在脑后，一眼望去便知他是风度翩翩的儒雅公子。

　　宇文傲身着黑色长袍，宇文佑选了一身蓝色，乍一看倒是清新脱俗。

　　这几个人正聚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也不知在聊些什么。若说认识，这几位自然都是杜嫣然认识的。那杜嫣然所说的大概就是那一堆人中唯一一个不合群的了吧。

　　那人着一袭黑衣，披玄色的外袍，不和任何人交谈，只是自顾自地喝酒，眉宇间虽透着浓烈的煞气，但着实是相貌出众，也难怪杜嫣然会注意到他。

　　“那个是燕将军，就是燕太后的侄子燕怀熠，之前和大宛打仗的时候整个皇城都在纷传的那位抚远将军。他本就不愿与人交流，连我哥哥都没和他说过话，就更不用说我们了。”柳倩兮介绍道，然后把杜嫣然的手放下来，避免被燕怀熠注意到。

　　杜嫣然点了点头：“哦！就是那个不败战神啊！威风倒是的确威风，只是总觉得有些……”话还没说完，就见宇文景从坐席中走出来，举起一杯酒，对着高座上的宇文项昀说道：“儿臣祝天启风调雨顺，父皇万寿无疆。这杯酒儿臣敬天敬地更敬父皇。”

　　宇文景今天的长袍是杏黄色的，长袍上面画着的是四爪蟒，显示了太子的地位。平日便觉得太子风度翩翩，如今仔细一看还当真是气宇不凡。

　　柳倩兮正想着，余光一下子就瞥见了另一抹杏黄色的身影。仔细一看，却是五皇子宇文仕，他也穿了一件杏黄色的蟒袍，就坐在宇文佑的不远处。自前朝以来杏黄色便是只有太子才可用的，而四爪蟒更是象征太子身份之物。这宇文仕穿成这个样子来参加春庆，贤妃居然视若罔闻，难道外界的传言五皇子意图夺位是真？

　　柳倩兮又看向高座上正襟危坐的燕太后，旁边便是贤妃燕亦雪，两人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面若冰霜，也不知是在研究些什么。

　　柳倩兮心下一震，赶忙转过了头。五皇子若是意图夺位，那么燕家怕是都……

　　柳倩兮重新把目光投向燕怀熠，却正好撞上了燕怀熠的目光。那目光冷冰冰的，不带有一丝情绪。柳倩兮向来处变不惊，可这一次却突然慌张了起来，连带着脊背都微微发凉，她赶忙低下头，不再去看那个如同鬼魅一样的人。

　　要说这一年的春庆唯一不寻常的地方大概就是来了几位别国的使臣了吧。这几位使臣来自草原，是草原的大汗那尔罕以及三位公主那尔雅，那双茵，那菱娇。这几年草原的使臣来了不少，可大汗和公主亲自来访的的确确是第一次。

　　若他们安安分分倒也不会引来太多非议，左不过是赶上了大日子，便邀来一起庆祝一下罢了，可这几位偏要生些事端，平白惹出些乱子来才肯罢休。且说这那尔罕，歌舞一停就略带不屑的开口说道：“早听闻天启有位同昌公主，是天居城里的明珠，今日一见倒也不过如此。”

　　柳倩兮自出生起便倍受喜爱，长大后更是才貌双全能文能武，整个天启无人不称赞，今日那尔罕这句话一出，在场很多人当即就变了脸色。

　　首先开口的果然是坐在柳倩兮身边的顾文舞：“嘿，你这鳖孙，本小姐敬你为草原的大汗，怎的见了一面就百般挑剔？我倩兮姐姐究竟是哪里让你觉着不过如此你倒是说上一说。”

　　那尔罕抬起头，语气透着不屑：“同昌公主相貌平平，也不像是能文能武之人，难道天启没人了才会把如此一位普通的女子视为明珠？”

　　柳倩兮低头浅笑：“相貌平平倒是真，可不知大汗从哪里看出，本宫不是能文能武之人？”

　　那尔罕盯着柳倩兮许久，方才放声大笑：“本汗看旁边这位姑娘的穿着艳丽，便以为她是公主，不知公主素雅，还望恕罪。”

　　众人这才明白那尔罕指的是她身边的杜嫣然。杜嫣然穿着柳倩兮的宫服，被认成公主也的确是在情在理。

　　而柳倩兮却只着了一袭湖蓝色长裙，若是不熟悉的人自然是不会把她认做公主的。

　　那尔罕身旁坐着的那尔雅却高傲的开口了：“什么同昌公主才貌双全能文能武，不过是个长得有姿色的花瓶，我们草原可不缺这样的女子。”

　　顾文舞向来是一点就着的性格，那尔雅这话刚一出口，柳倩兮还未发话，顾文舞便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那尔雅就开始痛骂道：“你哥哥是草原的大汗，我不与他多做争执，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天启的地盘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撒野了？”

　　柳逸痕更是看不惯别人对自己的妹妹评头论足，此时更是说道：“既来了天启，就要尊重我们的礼数。公主既这样没有教养，还不如大汗领回草原去，省得丢人现眼。”

　　草原人屡次进犯天启边陲，似是对天启这个新国充满了鄙视和不屑，宇文项昀也很不悦，本就想给他们一点颜色的他便干脆不去制止，由着几个孩子的性子闹去。眼见着连皇上都不开口说话，坐下的众臣也干脆闭口不言，开始准备看热闹了。

　　柳倩兮依旧是淡淡的笑着，然后起身，行礼，礼数周到的一丝不差：“本宫才疏学浅，不知公主可否赐教。”

　　那尔雅突然就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别说眼前的这位温文尔雅的同昌公主不是个花瓶，即便是，大概这样的容貌风姿连女人也会为之倾倒吧。那尔雅此刻真想找个地方躲一下，然而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的水，又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一时间那尔雅还真下不来台，只能不断的向那双茵使眼色让她出来解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