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醉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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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中秋，辽北三皇子的安王府张罗得一片喜气洋洋，迎娶刑部尚书严无求之女严佩芝。
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中，李博渊被灌了好几壶，直喝得脖子根都红透了。
李博衍和云谨言一人一边扶着他往新房走，李博渊步履蹒跚，走到院子里嗅见满院的桂花香，却忽地住了脚步，摇摇晃晃地伸手折了一枝下来，喃喃自语道：“芝芝最喜欢桂花了。”
回到大堂，宾客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满桌的杯盘狼藉和满地的果皮瓜子壳，唯一略显格格不入的是翘着二郎腿剥着橘子皮的李嘉懿，在身后一片喜庆的大红色映衬下，她的眉眼越发艳丽不可方物，有了几分慧贵妃年轻的模样。
云谨言与她本就没话讲，又兼两年多未见，此刻更是四目相对无语凝噎。两人默默对视了一会儿，同时若无其事地转开了目光。
倒是李博衍率先同她搭话：“阿姐，这两年你深居简出，二哥的喜宴都不曾露面，真没想到能在三哥这里看见你。”
李嘉懿把剥好的橘子一瓣一瓣丢进嘴里，边嚼边说：“二哥的亲事他自己都不开心，我又何必腆着脸去祝福？”
这话说得极为没头没脑，不过云谨言倒是能理解一二——在听了“粗鄙村妇”之后。
李嘉懿接着说道：“不过嘛，郎有情妾有意的婚宴也不过如此，一群人聚在一起大吃大喝，聒噪得很。”
李博衍道：“阿姐放心，你是新娘子，到时候你只管坐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地等新郎就行了，外间的聒噪打扰不到你。”
李嘉懿白了他一眼，一脸“简直是对牛弹琴”。
李博衍毫不在意，仍旧笑眯眯地说道：“阿姐，你这两年越来越往‘人狠话不多’的方向发展了，颇有点世外高人的风范。”
李嘉懿拿手帕擦了擦手，站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懒洋洋说道：“那可不，我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头发一削就上山出家了呢。”
李博衍望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云谨言眨巴着茫然的大眼睛：“懿公主仿佛和从前不一样了。”
李博衍叹气：“人心总是会随着世事变迁而更改的。”
“什么意思？懿公主真的会出家吗？”
李博衍屈指给了她额头一记暴栗：“你的脑子是和你的个子一起停止发育了吗？”
云谨言吃痛，捂着脑袋嗷嗷叫。
李博衍给她解释：“阿姐今年也十六了，是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父皇曾想给她指婚勤王世子李斐乐，被她拒绝了。这些日子，削发为尼就是她的口头禅，也就随便说说，表达一下对被指婚的抗议吧。”
云谨言不懂：“指婚……也是可以拒绝的吗？”
“原本是不能的，你看我二哥就没敢反抗，不过她毕竟是我大辽唯一的公主，从小骄纵惯了，举国上下再无第二个人敢抗旨了。”
建在玄冥山前的康王府也在八月底竣工了。
李博衍拉着云谨言一块儿看图纸，饶有兴致地要在院子里种一堆乱七八糟的树。
云谨言：“你能不能专一点儿？”
李博衍：“我要康王府里一年四季都有花开，必须种上梨花桃花杏花桂花梅花，哦还有池塘里的荷花。”
云谨言扶额。
李博衍放下图纸，拉着她往后山走：“上回跟你说的凉亭已经建好了，按照你们滇南的八角样式建的，你看了一定喜欢。”
到了山下，云谨言打眼一瞧，果然和滇南的八角凉亭一模一样，连檐角翘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李博衍邀功似的看着她：“如何？”
云谨言点头：“果真像极了！”
李博衍长腿一迈率先进了凉亭，负着双手俯视还站在台阶下面的云谨言：“其实辽北与滇南，又有什么差别呢？我心安处是故乡。”
云谨言道：“就算景色一模一样，心境也是不同的。在滇南，我是山川河流的主人；可在辽北，我就是寄人篱下的质子。”
李博衍道：“阿谨，我从未把你当作质子。”
云谨言微笑：“我明白，不过这是事实。”
虽然自踏入辽北的疆土以来，碰上的大部分人对她都还不错，可终究是与在滇南的时候不一样的。
李博衍虽不能完全理解她的心情，但明白只是自己无法感同身受，而不代表她矫情。想到此，李博衍轻轻叹了口气，继续往山上爬去。云谨言便默默跟上。
行至山顶，李博衍突然想到今日之场景犹如他第一次带云谨言来玄冥山，便忍俊不禁。他下意识回头，见云谨言果然仍吭哧吭哧地在往上爬。
李博衍冲她伸出手：“阿谨，上来。”
云谨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四殿下，给你个良心的建议，以后和姑娘出去踏青，千万记得别一个人闷着头往前走。”
李博衍一边哈哈笑着一边往下走，直到与她并肩，才又慢吞吞地一起往上爬。
辽北天气冷得快，被打过几层霜之后，桃树叶子早已落得差不多了，此刻只剩一些光秃树杈七扭八歪地指着天空。
山顶那棵最大的桃树是当年李博衍亲手种的，此时光秃秃的树根旁边放着一把小锄头。李博衍拿起小锄头在树根处掘了会儿，便惊喜地喊道：“有了有了！”
云谨言好奇地探过头去，原来是一只埋得深深的酒坛子。
李博衍宝贝似的把坛子捧出来，也不怕脏，直接往怀里一捧，说道：“走，回府喝两年陈去！”
原来这酒坛子是当年云谨言病中，李博衍和司马逸为她剪桃枝时顺手埋的，当时他就想着等云谨言可以下地了，就挖出来喝。只是司马逸运气比较差，埋酒的时候有份，喝酒的时候却远在天边，没份了。
李博衍大步流星地回到王府，下人见他被蹭得一身泥，吓得赶紧送来了干净衣服。李博衍却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把脏了的外衫麻利一解，罩在了小厮脑袋上。端着干净衣衫的小厮懵得在原地晃了两下。
云谨言忍着笑把小厮头上的衣衫拿下来，瞪了一眼李博衍：“你脱个衣服都不肯好好放么？”
李博衍搓搓手上的泥，一边开酒坛子一边冲那小厮说道：“元宝，你去叫厨房备几个下酒菜过来，清淡点，阿谨身体刚恢复，忌辛辣油腻。”
叫元宝的小厮欢快地应了声，便下去了。不一会儿，厨房就端了一桌的时蔬河鲜上来。
李博衍不知从哪儿掏出两只特别精致的玉杯，盛上微粉的桃花酿，特别好看。
李博衍一脸愉快地端起玉杯，冲云谨言挑了挑眉：“阿谨，今日我定要与你一醉方休！”
云谨言不知今日有何事如此值得庆祝，却也不好扫他莫名其妙的兴，便十分给面子地和他干了一杯。
云谨言还没砸吧完两年陈的醇香，就又被李博衍哄着干了一杯。
云谨言：“……”
李博衍继续给她斟酒：“好喝好喝，不愧是本王亲手酿的！”
云谨言十分捧场：“原来是四殿下的杰作，荣幸荣幸……”
李博衍酒量向来不高，几杯酒下肚，眼神就迷离了起来，他一手撑在桌子上支着摇摇欲坠的脑袋，一手食指轻轻在桌子上叩着，说道：“无妨，美酒就要就着美人下嘛。”
这算酒后失言还是酒后吐真言呢？
云谨言按捺住想要暴起揍这个轻浮之徒一顿的冲动，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微笑，问道：“四殿下请我来，就是为了下酒么？”
李博衍一脸“当然了”地点了点头，又傻帽地咕咚咕咚灌了自己一杯，然后似是认真想了想，补充道：“你不亏的，我也给你下酒。”
云谨言当场就气笑了，亏得这人醉得脑袋都快从脖子上掉下来了，还能说出如此厚脸皮但令人无法反驳的话来。
云谨言郁闷地给他夹了筷芹菜：“别光喝酒，也吃点菜。”
“阿谨你也吃。” 李博衍也有样学样地给她夹了筷芹菜，顿了顿又夹了一筷，“你多吃点。”
云谨言看着因为醉酒动作明显迟钝因而显得格外认真的李博衍，突然起了贼心，拿手指戳了一下他白里透红的脸颊。
李博衍皱着眉头捂住自己被戳的一边脸，瞪着她，企图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然而他迷离的眼神实在没什么威慑力，反而使得云谨言更加想逗他。
于是云谨言戳了下他另一边脸颊。
李博衍果然又捂住了那一边脸。
云谨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捂着肚子说道：“你挡什么挡，你长这么好看还不许人看了？”
李博衍一想也是，就把手放下了。
云谨言给自己斟了杯酒，慢慢抿着，一转头，却见李博衍依旧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云谨言歪头：“作甚？”
李博衍盯着她，眉头慢慢皱起来。
“你又怎么啦？”云谨言不明白李博衍怎么突然又不开心了。
李博衍却偏不回答她，只从鼻子里重重哼了一声。
醉酒了还这么傲娇，云谨言心道我偏不哄你，就故意无视了他，自顾自喝酒。
本以为李博衍会闹，没想到他也是个怪能忍的主，愣是这么直直地盯着她，一杯酒没抿完云谨言就认输了。
她一脸诚恳地看着李博衍：“四殿下，您有什么吩咐？小的能办一定给您办到。”
李博衍岿然不动，只从薄薄的嘴唇里吐出三个字：“自己想。”
云谨言：“……”
于是她自以为特别贴心地给他斟了一杯酒，递到他面前：“四殿下请。”
李博衍微一低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可皱着的眉头还是没舒展。
不得不说虽然李博衍笑起来甜死人不偿命，可一旦皱着眉头臭起脸来，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强大气场，让人有点膝盖打颤。这莫非就是皇家气场？
云谨言一边膝盖一软有点想跪下来认个错先，一边却又伸出不安分的食指跃跃欲试。两相博弈，她最终还是选择先爽了再说，又戳了一下李博衍软软的脸。
原本以为李博衍该暴走了，没想到他的表情反而奇迹般地舒缓了。云谨言满头问号，原来你好这一口啊？
云谨言大着胆子捏了一把他的脸颊肉，见他也没有很反感的样子，便又大着胆子命令他：“四殿下，笑一个？”
李博衍一脸傲娇：“我拒绝。”
云谨言：“别呀，你笑起来这么好看！”
李博衍果然瞬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小括弧都快飞上天了。
云谨言笑到捶桌，没想到李博衍喝醉之后这么降智。等她好不容易笑得缓过了气，抬头一看，李博衍还在那儿傻笑。云谨言一瞬间觉得这画面似曾相识，然后一拍桌子，当年元宵节他喝醉后就是一直傻笑来着！
云谨言扶额，把元宝叫了进来：“你家王爷喝醉了，快扶他回房间休息吧。”
元宝机灵得很：“公主，天色已晚，您要不也在府上歇息吧，小的前两日刚收拾出几间客房，可不巧了。”
云谨言看了看天上依稀的星星，点头道：“那也好，你着人去云府知会一声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醉酒
